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十年天真(原著风 瓶邪) 》墨非离 十年之约。 我和胖子把闷油瓶从青铜门后面接了出来。 一切本该在十年前落幕——尽管我仍然有很多困惑没有得到解答。但是事实证明,事情,并没有真正的结束。 后来回想起来,我倒宁愿就这样把所有的疑惑带进棺材。 第三枚鬼玺现世,十年前的一切阴谋又将出世? 张家的长生之谜的谜底到底是什么? 谜团似乎越来越多,我们陷入的麻烦也越来越多。 但是毕竟已经过了十年,我吴邪,早就已经不再天真…… ====================================================================== 第1章 正文之前 引言: 我们假设,闷油瓶选择了留在杭州而不是长白山;假设潘子没有死;假设吴邪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那么吴邪还只是那个杭州西湖边上小古董店的小老板,吴邪还可以天真。 但是一切的假设都不成立。 吴邪从长白山回来后不久接下了吴三省的场子,在吴二白的帮助下慢慢学会了把持局面。隐隐之中,吴邪总还觉得有点东西放不下——尤其是闷油瓶。 十年之约。 吴邪明白,所有人都希望他能绕开老九门的怪圈,保持住他的天真无邪。但偏偏就他自己不知好歹,千方百计往这个圈子里面挤,最后沾染了一身的污泥,洗,都洗不干净。 吴邪也想过中途放弃,但是他始终记得潘子和小花的话: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如果吴邪不再天真,这个故事还能不能再继续下去? 此文写在盗八后,架空藏海花情节。在盗八的结尾,三胖子曾经写了铁三角三人的发言,这三段发言看起来背景应该是在十年后没错,之前似乎也看过有某位同好循着三胖子的思路写了下去,但是作者本人出于个人思考,不打算遵循原著思路,另文中可能有多处情节不够缜密,还望各位读者亲多包涵。 写在前面 我要写的这些东西,可能很多人觉得扯,大部分的人不会相信,但是我必须要说,我写下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为了让谁相信,也不是想向后人展示什么,我只希望在很多年以后,有人看到这些文字,还能记起有我们这样几个人。 都说人活着活一口气,一辈子说长很长,说短,也不过是眼一睁一闭的事情,如果可以,总要留下点什么,证明曾经在这人世间走过一遭。像我们这种人,就算有今天,明天是什么样的都无法预料。说不定哪天眼一闭腿一蹬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十年前经历的一些事情,过了十年之后就好像是安排好了一样,一场场梦魇越演越烈,最终的结果不坏,但是过程,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犹有余悸。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本来打算写完再发上来的,某种形式所迫,决定现在发上来…… 基本上这种伪解密类的果然是越写越明白什么叫“书到用时方很少”!这学期把前两年没去的图书馆的次数都一次性补上了… 第2章 又一个开始 我靠在阳台上抽烟,头顶上的月亮一天天圆起来了。这会是个好兆头,我心想。 从长白山回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能真正融合入回到正轨的生活氛围里。每天梦里,闷油瓶都会跟来跟我道别,而每个梦都以他最后那句话为结尾。 “十年之后,如果你还记得我,你可以带着这个东西打开青铜门。你或许还能在里面看到我。”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而我是后来才明白过来——闷油瓶的用意就在这里。而另一点,或许就像是胖子告诉我的:“小哥是用自己的命把你彻底推出了这个局,你就知足地继续做你的天真无邪吧。” 那一刻我才猛然明白,闷油瓶也好,小花也好,甚至是胖子,他们全都希望我可以是唯一一个逃离开他们的命运的人。但是,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是这个局的一部分。 十年过去,我已经是个将近40岁的中年大叔了。 三叔没有出现过,他的烂摊子是二叔在打理。起初是我明他暗,眼看着我越陷越深的二叔终于还是没能忍心让他唯一的侄子走上这条不归路,一把把我从位置上拉了下来。“回去看好你的铺子别让你爸费心。”这是二叔当时的原话。只是我想二叔不知道,他还是晚了一步,他的大侄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失去了很多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跟这个局相关的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死光了,侥幸存活下来的也早已经没有了再追寻下去的勇气,真的要说起来,我大概是所有人里下场最好的。小花和霍家断绝了来往之后一力支撑解家的产业,开始一段时间把他忙得焦头烂额的,每次打电话给他都是说不到几句就挂掉了,后来慢慢联系就少了。至于秀秀,虽然表面上没有责怪过我,但是还是不愿意正面跟我打交道,虽说霍家女人不简单,但是女人毕竟是女人,有些事情她没那么容易就放得开。胖子在巴乃留到了现在,也得亏他能在那个穷乡僻壤呆的下去,我想云彩在胖子心里的分量是真的很重。 从人道方面来说,我应该就这样默默祝福胖子,让他在那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里面生活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日子过得比他下地挖坑的时候要安稳得太多。但是我太了解胖子,可能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胖子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很不靠谱,但是事实上只要是上了心的东西他就会很在意,所以早在十年前,我把长白山送闷油瓶的事情告诉他之后,胖子就没忘隔三差五打电话提醒我时间到了一定要记得叫上他。最近一段时间,他反而消停了。我知道,胖子不可能会忘记那件事,他只是相信我一定不会忘了他胖爷。 男人的友谊大概就是这样。我想着,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回到屋里给胖子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后被人接了起来。“喂?”我一听不是胖子的声音,想想应该是阿贵接的,就让他叫胖子接电话,阿贵一听是我,连声应着就去招呼胖子。没一会,电话那边就听到哒哒的脚步声,随后就是胖子的大嗓门,“小天真!你可想死胖爷我了!” 跟胖子一顿胡扯之后,挂断前,我对他说:“时间到了胖子。”他那边顿了一下,没有我预料中的兴奋,反而是叹了一口气,问我:“天真,你有没有想过小哥到底还是不是活着这个问题?” “想过。”我道,“但是想是没有用的,有些事情,不亲眼去验证,我是不会死心的。”胖子又是一顿,随即大笑了几声,道:“也对,我怎么忘了你天真无邪小同志那杀死了好几窝猫的好奇心呢。”我也笑,没再说什么,跟他说了个地点就挂了电话。我不知道我心里对闷油瓶到底是什么定位,我只知道,不管鬼玺是不是真的能打开那扇青铜门,我都必须把他从里面带出来。活着最好,就算死了,至少也要见到尸体。 这次去基本上不需要准备什么装置,也就不用张罗。第二天我就一路辗转到了胖子那边和他汇合。鬼玺我一直放在胖子那边,因为当初我的处境毕竟说不清楚,相对的,胖子那边就要安全许多,虽说所有的事情似乎已经落了幕,但是我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和胖子汇合之后我只是稍作休息就出发往长白山去了。打从十年前从长白山上下来,我就一直在完善计划,所以我和胖子一路上基本上没遇上什么困难就到了青铜门前。青铜巨门对我来说就是个摆脱不去的梦魇,最后它连闷油瓶这样的人都吞了进去。 我打开包裹鬼玺的布,走到门的前面,但是我问题来了——闷油瓶当初告诉我只要拿着这个东西来到青铜门前,门就会打开,可我举着鬼玺站在这里站得手都酸了也没见那门有一丁点反应,他娘的难道闷油瓶耍我? 胖子凑到我边上看了半天,道:“我说天真,一段时间没见你从天真无邪进化到中年痴呆了?”“你才痴呆,你全家都痴呆。”我咬牙瞪过去。胖子愣了一下,看着我道:“小天真,这么久没见,你的骂人的功力倒是没见长,不过你这眼神,胖爷我不喜欢。”我懒得跟他深究这个问题,对着青铜门继续研究鬼玺。胖子戳了戳我,道:“你真的没有中年痴呆吗?”这回胖子学聪明了,没等我瞪他,就自己指着门上一个孔道:“你要不是中年痴呆你拿着钥匙对着钥匙孔这么半天就是没能把门打开?”我一看,傻了——这形状,分明就是一个阴刻的鬼玺啊!我擦,闷油瓶这要命的当年根本没跟我说清楚啊!我又没看过闷油瓶开门的场景,自然而然就先入为主地遵照他的话来做,以为这青铜门是能感应到鬼玺的。 “所以说没有使用说明的产品用起来就是不方便。”胖子一边摇头晃脑,一边拿过我手里的鬼玺就要摁进那个孔里去了。我刚想要阻止,就听到一阵巨响,脚下的地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我忍不住爆了句粗,胖子牢牢抱住身边能作为支撑的东西不放,一面朝我扬了扬手里的鬼玺,意思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我和胖子都在盯着那巨大的青铜门。既然不是我们打开的,那么必然有什么契机,或许,它是从内部开启的。 门慢慢打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漫天的灰尘里。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人影朝我们走过来,胖子的眼睛毒,一抬头就看到了对方,眯起眼看了一眼,浑身就像被劈中了一样,朝那人很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小哥”。 第3章 闷油瓶 对方听到声音,慢慢朝我们走过来。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做“惊讶”的东西。十年的时间,闷油瓶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好像只有他的时间静止了。我甚至想象过闷油瓶在门后会变成头发拖地胡子拉碴的原始人类,但是绝对不是我现在看到的这样。一瞬间我有点恍惚,就好像现在还是2005年,我只是做了一个已经过了十年的梦,然后和胖子一起来接闷油瓶。 “吴邪。” 闷油瓶还是和十年前一样。真的是一模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就连他叫我的语气也跟十年前一样,不带一丝改变。一样的波澜不兴,我甚至没办法从里面听出一点点的惊喜或者其他什么情绪。 我站着不动,看着胖子激动地欢呼着上前抱住闷油瓶,一副哥俩好的样子。看到闷油瓶,我心里的波动比想象的要平静得太多——大概是因为设想了太多次,已经麻木了。 “吴邪。”闷油瓶抬头看着我,又叫了一句。 我这才真正醒悟——我们找到闷油瓶了。我提脚向他走去。胖子自动自发站到一边去,他说什么我没听清,我只知道我眼前只有闷油瓶那双久违的眼。 几步走到闷油瓶面前,没有一丝停顿,我卯足了劲一拳朝他的脸招呼过去。 胖子的聒噪戛然而止。 闷油瓶被我打得踉跄了一下,立刻就稳住了之后偏着头不说话。 “这是这十年你欠我的。” 闷油瓶正过脸,点了点头,从头到尾连眉毛都没见他皱一下。我们突然间都不再出声,气氛有点诡异。半响,闷油瓶开口道:“走吧。”闷油瓶说了一句就往下山的方向走去,我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事先想好的说辞一个字还没说,就成功让他跟我们走了? “等等。”我叫住闷油瓶,他停了下来,转过身等我的下文。“交接呢?”闷油瓶的眼神从我脸上移到身后的青铜门,看了一眼后转身继续前行,我只听到他说了一句“没用的”。没有多余的解释,就像一直以来很多事。不过这些年过去了,我学会了一些事,比如,如果结局是好的,不要去追究过程。 我们下了山之后,随便找了一家小饭店落脚,打算休息一会再讨论后续。服务员是个小姑娘,看到闷油瓶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闷油瓶倒是完全没察觉,越过她就走到一张桌子边坐下,看起来是打算闭目养神。我无奈地看了那姑娘一眼,心道闷油瓶这家伙就算是过了十年对小姑娘的杀伤力倒是不减反增了。胖子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忙招呼我们。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小饭店里没有其他人手,只有那个服务员小姑娘一个人,看上去是个新来的,手忙脚乱了半天,搞得胖子都看不下去自己动手了。因为之前一直待在阿贵的招待所里,所以对招待所的环境很熟悉,很快就打点好了我们落脚的问题,点了几个菜,我们三个人围在一张桌子的三边,各怀心事。 饭店在这个点人还不多,很快菜就上齐了,只是满桌的菜都冷了也没见有人动筷子。“艹!”胖子突然爆了一句粗口,道:“你们俩是不把胖爷当自己人?还有事瞒着胖爷我!” 我知道胖子说的是“交接”的事。胖子这个人平时总是一副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但其实心思细腻地很。不过我本来就没想要刻意隐瞒,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说明,不过看这样子还是告诉他比较好。我看了一眼闷油瓶,他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就当他没意见了,于是把九门的约定跟他讲了一下。 胖子听完之后表情很奇怪,半天才道:“敢情我差点助纣为虐把自己的兄弟送进那鬼地方?”胖子是个极重义气的人,我一直知道,但我认为这并不算欺骗。 一顿饭不欢而散,结果我们什么都没再说就各自回了房。我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房间已经完全的黑暗了,瞬间一个激灵,跳起来就冲出去敲开闷油瓶的门。 敲了半天里面依然没有动静,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走廊的灯大概是坏了,一闪一闪地苟延残喘着。胖子的呼噜声隔着房门都能传出来在整个走廊上回荡。 我忍不住想笑——闷油瓶又一声不吭消失了。 肩上忽的被拍了一下,我下意识矮身往身后那人的腹部打去,那人一个躬身就躲开了,清清淡淡叫了一声:“吴邪。”我浑身一震,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闷油瓶绕过我打开房门,背对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但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第二天早上起来,胖子就完全忘了前一天的不愉快,嬉皮笑脸地扯皮,中途问了闷油瓶一句:“小哥,接下去有什么打算?”闷油瓶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不过答案还是“不知道”。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我笑了笑,道:“小哥,不嫌弃的话跟我回杭州吧?” 闷油瓶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点头。 第4章 第三只鬼玺 胖子决定继续留在巴乃,闷油瓶和我第二天就跟他道了别,回到杭州的小铺子。 一转眼过了大半个月,闷油瓶的生活日渐规律起来——基本上是天刚亮就出门,等到铺子快关门的时候回来。我很好奇他去了哪,但是如果他不打算告诉我,我追问也没用。 这天早上,我起得早了,一个人闲着无聊坐在柜台拨着算盘。闷油瓶照旧一大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几天下来我倒也并不担心他会再失踪,在青铜门里面呆了几年出来闷油瓶的生活能力似乎有了很大的提升。门口进来一个黑影,我头也不抬地说了句:“随便看。” “三爷。”那人没有动静,只是进了门之后站着,看我没抬头,恭恭敬敬叫了一句。 当年我刚接下三叔的摊子的时候还会有几个人故意带着特别意味叫我“小三爷”,后来我狠狠整顿了几个盘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三爷”这个称呼前面加“小”字,他们都知道,当年的天真无邪“小三爷”已经变了。 我抬眼看了看来人,有点眼熟。其实我当时那一眼挺随意的,只是这些年习惯了,眼神里的东西总会不自觉透露出来。那人被我看得僵了一下,我问他什么事,他才想到开口:“三爷,黄老板有请。” 我认识的人里面姓黄的并不多,这人这么一说我马上想到了一个人——黄千万。这名字听起来就俗气得不行,黄千万,黄千万,黄金千万,一看就是个想钱想疯了的人才会有的名字,我是不知道这名字到底是他爹妈给取的还是他自己后来改的。现在站在我店里的这个就是黄千万手下的一个得力伙计。黄千万这个人,说实话我很不喜欢,虽然没有跟他正面打过交道,但是在道上做事的,对手的一手资料还是要齐全的,这姓黄的和很多人一样,明里规规矩矩做着小本生意,背地里杀人放火逼良为娼什么都干。 “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吴三爷已经洗手,不接任何单子。”我挥挥手,继续趴回柜台拨弄手里的算盘。那伙计不死心,上来一步又说了一堆,我压根没兴趣听。但是最后他说了一句话,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他说:“三爷,我们老板说,如果三爷听了下面这三个字还是不肯的话,我们就不会再强求。” “哦?”我笑了笑,“说说看?”那伙计这次倒是直勾勾盯着我,说了三个字:“十年前。”我下意识震了一下。还真是有力的筹码。十年前的事情虽然早就已经落了幕,我也解开了大部分的疑问,但是就像字面上说的,那只是大部分。有的东西再怎么不起眼,它也能让你浑身不自在。就比如嵌在牙缝里面怎么也挖不出来的菜渣。 王萌听到声音从后面走了出来,这些年跟着我他多少成长了,一下子就感觉气氛不对,凑到我边上轻声问我:“老板,怎么了?”我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拍了拍王萌的肩膀道:“没事,我去黄老板家坐一下,晚饭回来。”这句话我说得不大不小,但是我确定那个伙计能听到。一方面我要让这个伙计知道,如果我晚饭前没回来,他们就会有麻烦,另一方面是为了让王萌知道我的去向,这样闷油瓶问起来的时候他会知道怎么回答。 我跟着那个伙计上了他们的车,一路开到郊外的一幢别墅里。下了车之后他把我领到内堂。接待室里放了一个屏风,那后面坐了一个人,看样子就是黄千万,不过奇怪的是我竟然觉得他的身影有点熟悉。没等我细想,那人已经转了过来。对方看起来应该将近60岁,但一点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疲态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的。 跟在我身边的伙计走上去耳语了几句,黄千万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笑道:“三爷,喝茶。”我也不客气,就这伙计端过来的椅子坐下,接过茶喝了一口。“黄老板,今天这么好兴致大老远特地请我来喝茶?”我把茶杯放下,目光在黄千万身边的几个陪同身上扫过。这些人腰间都鼓鼓的,估摸着是火器。 黄千万慢悠悠喝着茶,好像没听到我的话。这是在给我下马威。只是他小看了我吴邪这些年的经历,这点噱头我见得多了。他不说话,我就跟他耗着。我想他伙计刚刚已经把我在店里跟王萌说的话传到了,晚饭之前要是不能把我送回店里,会发生什么可不再我的控制范围内。 “三爷。”黄千万看我一点不急,知道这样没用,就干脆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天请你来是因为黄某有个不情之请。” 我打了个手势叫停,道:“黄老板,如果是生意上的事,吴邪已经没有兴趣插手了。”我知道这人还是打算跟我绕弯子,我如果不跟他说白了,接下来可能会有一长串又长又臭的无意义对话。黄千万也明白我的意思,笑笑道:“三爷误会了,黄某找您,是因为这件事只有您能办得到,咱们今天不谈生意,只说等价交换。” 一个年纪辈分资历都在你之上的人对你使用敬语,并不是说他怕了你,相反,他是在告诉你,不要得寸进尺。我面上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黄千万道:“三爷,我想让您说服你家里那位青年跟我走一趟,下一个斗,事后,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我一听,这感情好,我只是个中间人,也对,现在能说服闷油瓶的除了我就只有胖子,而胖子那边他们不好下手,这么说来这么多年下来我又还是只软柿子?哑巴张是倒斗界一大传奇,而这个传奇在这十年间都销声匿迹,我们把他从门后面接出来也还不到半个月时间,我们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黄千万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不管怎么样,我现在不想让闷油瓶下斗。“黄老板,”我扬声道:“如果你是要找吴邪做事,我会考虑,但是做这个中间人,抱歉,我帮不上。”说完我就起身要走,只是还没走几步,后脑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住了。我顿了一下,倒是没有慌乱的感觉,我知道他不敢伤我,黄千万再有钱,也没有足够的底子跟吴家斗。我转过身去,看着黄千万:“黄老板,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黄千万朝我边上的伙计挥了挥手,假惺惺地对我道:“三爷见谅,我手下不懂事,只是三爷你太急了,黄某话都还没说完。”他身边的那些陪同都已经把枪明晃晃拿在手上,警示意味十足。看来黄千万是真打算跟我来硬的。就算他不敢致我死地,给我来点擦枪走火的意外还是敢的,毕竟是我自己应了邀不带人就闯进别人的窝里。 我在自己的椅子上重新坐下,道:“黄老板,你知道吴邪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现在筹码在我手上,我不怕黄千万跟我隐瞒。黄千万朝边上一个人示意,那人转身走到屏风后面端出来一个东西走到我面前。我一看,傻了,他娘的这不是鬼玺吗?居然还有第三只? 实在是震撼性太大,我克制不住抽了口气,黄千万看我的反应,有点得意地道:“三爷对这东西不陌生吧?”“你哪来的?”我猛地抬头看向他,如果眼神有实体的话,现在我的眼神就是一把刀,架在黄千万的脖子上。但是我越是紧张,形式对黄千万就越有利,果然他跟我卖起了关子:“你别管是哪来的,你只要知道,这鬼玺,不止你们手里两只。而这第三只,才是真正解开一切谜底的关键。” 后来是怎么回到店里的我已经没有印象了,我只知道当时一路满脑子都是那只鬼玺,那第三只鬼玺! 第5章 女人 我回到铺子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回来了。人的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就像我已经习惯了想要掩饰一些东西的时候就可以做到不着痕迹。可是闷油瓶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眼神犀利得像能把我看穿。 平心而论,我不希望让闷油瓶再参与进来,但是我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事情迟早会被他知道。在这个圈里面,信任是一种弥足珍贵的东西,虽然他还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但那些事情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事关闷油瓶自身的,他没有义务一一想我报告。而眼下这种情况,对方的矛头指向的就是闷油瓶,要是把他蒙在谷里,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猜忌,我不希望闷油瓶对我产生多余的怀疑。 我把事情告诉了闷油瓶,他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又出了门。等到第二天晚上还没看到他人影,我才猛地意识到——闷油瓶打算单干。 我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抑制着想要叹气的冲动——看来时隔十年,一切又要开始了。 闷油瓶走得毫无预警,虽然从某种角度说,算是我预料之中的事情,但是心里知道和真正碰上总是不一样的。好在我也不是十年前的毛头小子,不至于慌得找不着边。 二叔那边是最靠得住的,却是我最后一个选择。二叔的心思我不敢猜,也猜不透,我不知道如果把实情告诉他之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结果,但也不能瞒他,这么多年下来我算是看清楚了,之前都以为三叔的心机重,可他那点小心思到了二叔面前就跟小孩子玩儿一样。也对,不然当年二叔怎么就能不动声色地把三叔绕进他自己挖下的坑里了。 我简单跟王萌交待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联系了胖子。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胖子一听立刻炸了,对着电话吼:“TMD,小哥太不够意思了,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副闷骚样。”我一听,忍不住就想夸一下胖子的精辟用词,笑着道:“这个先放一边,兄弟有事要你帮忙。”胖子乐了,“您不是吴三爷么,在自己的地界上让我帮忙?”胖子讲话一向不着调,我也不跟他扯皮,直接说:“我也不指望你远水救近火,我这边手下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划归到二叔手下了,要用的话肯定要惊动他,真正信得过的没几个,我估摸着小哥会先去找黄千万,我带人去截,你那边备好人,要是地上截不到,咱们下地截,总归不能让他一个人去。” “天真。”胖子突然叫了一句,我应了一声,他道:“你果然变了。”我笑了笑,不置可否。人,总归是要变的,至于变好变坏,那都是事在人为。 我知道胖子早就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吴邪当了那么多年的吴三爷,早就不是当初的吴天真,当年的吴邪没那么多顾虑,横竖都是一个人,想到什么做什么,真出了什么事,也只是对不起家里二老。可是人在高位,要考虑的东西自然就变得多了,手下的人全都在看你的脸色,等你的指示,就算不用对自己负责,你也得对其他人负责,这不是游戏,结束了还能重来,你握在手里的那都是人命。学会猜测,猜疑,怀疑,几乎都是本能的事情,久而久之,习惯着习惯着,就成了自然。 面具带得久了,有的东西是会深入骨髓的。一旦学会怀疑,就很难再去无条件的相信。所以对我来说,闷油瓶也好,胖子也好,还有小花,都是少之又少的例外,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人之间,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闷油瓶是个独行专业户,他做事情从来都没有想要跟谁说明,我本来以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但是事实上心里还是不舒服。不过就算要意气用事,也是把他找回来之后的事情。 我叫了几个以前跟在我身边的人,往黄千万的住处去。我其实是做了扑空的准备来的,可是不想一进大厅就和那个我以为不应该出现的人打了个照片。黄千万喝着茶,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三爷亲自上门,有什么事吗?”看他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看是早就猜到我会上门的。我心里有火,可眼下不能发。只能暗自吸了几口气,扯出笑道:“黄爷,吴邪还是晚辈,之前的事如果有冒犯还请见谅,这不,我在家里想着心里过意不去,特地上门来跟您请罪的。”黄千万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沉默下去,上下打量着我,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这种老狐狸的心思不能猜,我只能维持面上的表情,任由他看着。 顿了一阵,黄千万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手,屏风后走出一个人,站到他边上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句“黄爷”。黄千万从那人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张纸,递给我。我接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看出来,这是一个陵墓的平面图,看规模,至少是王侯的墓。 “这是那个小哥这次要去的墓,这张图本来是帮他准备的,结果人家看都不屑看一眼。”我点了点头,心想,看来这次的事果然和小哥有关,这些地下建筑估计他摸着比自己家还要熟,当然不屑你这种简陋的平面图。“哦,还有一件事。”黄千万说:“张小哥是单枪匹马去的,黄某这边的人本来准备下去支援的,现在刚好,就劳烦一下三爷,帮我带上几个小毛头,紧要关头说不定能帮上点忙。”这话说得好听,既能在表面上卖我人情给我支援,又能监视我。可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千万这一脸诚恳万分的笑,我要是拒绝了,反倒就成了不识好歹了。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交代了一些东西之后,一个人轻装乘飞机从杭州飞到昆明国际机场,出了机场我就看到黄千万安排的车——是一辆普通的国产七座。这样的车可以说是普通到随处可见的程度,在一定程度上给我们省了麻烦。看来这个黄金千万虽然名字取得没品,但必要的江湖头脑还是有的。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给我打开门,车里所有人都跟我点头示意,看起来就像是几个朋友组团的自驾游。我坐进去最后那排的位置,帮我开门的人那个人叫马义,他在我边上坐下来,给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七座车上算上我总共六个人。马义告诉我,开车的那个叫陈亮,副驾驶叫冯祺,两个人是一个部队退伍的军人,关系铁得很。另外坐在中间那排靠左手边的叫君少贤,右手边那个叫君少卫,两人是姐弟。 “女的?”我皱眉低声问了句。不是我对女人有偏见,实在是以前的经验告诉我,女人这种生物,不管是不是红颜,都是祸水。这君少贤虽然剪着利落的短发,衣着打扮也是极其中性,但是这也无法改变她真正的性别。马义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我,君少贤已经耳尖地听到我说的那两个字,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道:“我以为三爷您这样的人不会跟那些人一样,没想到也不过是个看不起女人的普通人而已。” 被这话呛得我愣了一下,所以说女人就是难懂,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急着对我表现敌意了。边上的君少卫拉了拉她的衣服,对我抱歉地笑:“不好意思,我姐就这脾气,三爷您别见怪。”人家给了台阶我也就顺着下,对他摆摆手:“是我不对,我没表达清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到令姐让我想到一些事情。”阿宁的死过了这么久都还停留在我的脑海里。女人本身属阴,是地下那些东西的首要攻击对象,从这上面来说,女人真的不适合干这行。更何况这两姐弟长得白白净净,怎么看都不像是干体力活的人。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家的闲事,我也懒得去管。七座里坐了六个人,相对空间还是有余韵的,我因为前一天晚上一直在想第三只鬼玺的事情,几乎没怎么睡,加上今天一天的行程,现在一坐上车就开始犯困,果然人老了,体力就是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离到终点大概还要五六个小时的路程,我干脆靠着靠垫开始闭目养神。 第6章 黄雀 在文山境内和胖子汇合之后,我们在当地找了一间旅店落脚,打算稍作休整第二天出发。安排住宿的时候我和马义分到了一屋。其实我本来想说我和胖子一起住,可是想想他那震天的呼噜就犹豫了,加上跟我一起的五个人是得了黄千万的令的,自然不会放我一个人住。好在马义这个人我并不讨厌,他对人一直低眉顺眼的,感觉很是温顺。拿了钥匙刚要走,刚好和胖子打了个照面,他对我打了个眼色后转身出了旅馆,我把钥匙递给马义:“刚刚路过的时候我看到一家古董店很不错,我想去看看,你先帮我把东西拿上去吧。”马义接过钥匙跟着接待上楼去认房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我出了旅馆左转,走了一段路之后就看到胖子靠在一个转弯的墙边抽烟。胖子看到我咧了咧嘴。“怎么?”我问。“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夹的喇嘛是谁的?”胖子的表情和平时不太一样,一点没有吊儿郎当的感觉,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黄千万,但是这个人我对他的了解虽然不深,但是也知道并不是一个非常需要忌讳的人,难道是我之前估计错误了? 胖子把烟嘴扔到地上踩灭,看着我道:“胖爷虽然这十年彻底安分了,但是在道上还是有点名气的,虽然说不上呼风唤雨,但不至于一点小兵都搬不动,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在奇怪,好像所有人都被下了禁令,我一提到要下去的地方,那些人都是一个反应——给我玩儿变脸。” 我听了就明白了,胖子的意思是到最后他根本没能找到帮得上的人,难怪我看他怎么一个人,还以为他们安排在其他地方了。我想了想,忍不住皱眉。这种情况要分析的话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我们要下去的地方恶名昭彰,可怕到能让所有堪称亡命徒的土夫子闻风丧胆。但是这种可能性显然不大,先说一个墓的危险性和它的价值在一定程度上是成正比的,土夫子这样的一类人往往都是亡命徒,只要有好东西的地方就是他们趋之若鹜的地方,所以往往真正越是危险的地方,越会有人愿意去,而且,这个地方和第三只鬼玺有关,众人皆知,必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另一种可能……但是黄千万是有什么样的地位和势力,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真的做到这种程度? “我说天真,你这年龄长了,怎么运气一点没长,成天遇到这种好事?”胖子一转眼又恢复成了老样子,对着我啧啧摇头。我被他说得没脾气。还真别说,这些年因为形势在眼前,我没有少下过地,虽然血尸蟞王一类的东西没碰到,但是各色粽子还真没少过。我摆了摆手,免得他跟我深入讨论这个问题,道:“不管怎么说,这次这个地方我一定要下去,好不容易把闷油瓶从鬼门关带回来,我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我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矫情,我心里也明白,我对闷油瓶的执着是因为他身上有太多我想要知道的东西,我的很多疑问,只有他能给我答案。我本来想让胖子留在地上给我们做接应的,但是想想胖子的个性,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我是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的性子是不是改变了,但是从十年前他的样子来看,那么多年下来他都是那副不靠谱的样子,要改估计很难。 之后的话也没多说,我和胖子一路胡扯回了旅馆,休息整顿了一天之后准备出发,队伍里的其他几个虽然身手是有保证的,但这下地毕竟不是做保镖,有时候常识比身手更重要,好在几个问题问下来,我发现他们对古墓里东西的认知不会少,至少是不用我操心的地步。 我们的目的地在文山市郊区一座荒山的深处,因为很久没有人出入,地图也无从更新,我们有的只有黄千万提供高空拍摄的地形图。所谓地形图,真的只是“地形”图。我看着手上大部分被植被覆盖的高清照片有点头疼。不过这事也怪不得别人。我们早向当地居民打听过,这座山在以前是他们的神山,山上动物和植物的产出量都特别高,所谓靠山吃山,当地很大一部分都是靠着这座山发展起来的,只是三十年前某一天起,不知道什么原因,上山的人都会无故消失,然后隔一段时间被人发现在山脚下,久而久之就没人敢上去了。 三十年前,难道这和三叔他们那次的考古行动有关?我这么一想就觉得有可能,风水在根本上将就的就是布局,一个大的布局是可以跨越很大一块地域的,如果这座山和当初的西沙海底墓有什么关联,那么当初他们的行动影响了那边,牵动到这边也不是不可能。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我知道,十年前的那场波澜,又要开始了。 地图上标注了要找的墓的位置,但只能帮助我们确定一个大致的方向,至于其他,别说是路线了,三十年没人行走,基本上连路都找不到,一点不夸张的说,我们一路上算得上是披荆斩棘。在茂密的丛林里,时间观念会在很大程度上被模糊掉,而复杂的丛林环境是很消耗体力的,所以我们走走停停地摸索了一天,也才走了一半不到的路程。眼看着光线完全暗下来,连树叶缝隙都见不到光了,我只能示意他们停下来扎营。我虽然急,但也知道不能急于这一时,黑夜行路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反而是得不偿失。 虽然一天下来都没人反应,但是真正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的疲态都表现了出来,我自己也是。跑过步的人都知道,人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身理上会出现一个极点,是最为疲劳的时候,而一旦熬过了这个极点,基本上就是机械麻木地运动,不会感到累,但是相反,一旦停下来,所有的感觉都会鲜明起来。 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起脚来,一边抱怨:“NND,这什么鬼路,胖爷我的脚都要断了,还有你小天真,也不知道考虑一下我们老年人的情况,你这么个赶法,没见到小哥,你得先给胖爷我张罗丧事了。”我无奈地笑了笑,我知道这种走法太损,适当休息反而是可以加快脚程的,但是我一想到闷油瓶一个人独闯那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急,这一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想到这忍不住有点惭愧,怎么一碰上闷油瓶的事,我这十年练出来的东西全没了,还是跟个愣头青一样。我回头看了看,每个人都累得够呛,除了军人出身的陈亮和冯祺还能撑着在搭帐篷,另外的三个人基本上跟胖子的状态是一样的。我的心里升起一丝愧意。 帐篷搭好之后,虽然每个人都巴不得立刻休息,但是还是需要安排人看守。胖子那家伙一看就知道不情愿,要是让他来看,指不定半路就睡着了,我干脆就招呼他去休息,我也累,但还是能撑得住,这十年来别的没有,身体素质倒是真的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锻炼。总共六个人,分三批,陈亮和冯祺的精神状态是最好的,就安排他们第一批,然后是我和马义,最后是君姓姐弟,至于胖子就安排成机动,说白了就是他老人家高兴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起来。 我被人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点了,白天没觉得,这时候才感觉到,这座山真是静的出奇,除了间或的一些不知名虫子的叫声,基本上整座山没有一点动静,连树叶的晃动都没有。有人在我身边坐下来,我以为是马义,回过头却看到胖子打着呵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有点搞笑。 胖子捡起地上的一根没点燃的树条把火堆里的火挑得更旺了一些,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呵欠就一直没停过。“不是说了你机动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都说打呵欠是会传染的,这么下去我的睡意也要被勾起来,接下去的几个小时就不好受了。胖子白了我一眼道:“机动个屁,胖爷我老当益壮,这点苦还是吃得消的。“胖子这么说,我也只能由着他。 我们坐了一会儿,胖子这个闲不住的主就站起来四处张望着。其实在这种环境里,一点风吹草动带来的动静都会被放大数十倍,站岗放哨也显得没这么必要。胖子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蹲下身来拉了拉我,示意我站起来。他往我们后方的一个位置指了指道:“看来不要命的不止我们。” 我眯起眼睛顺着胖子指的方向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边的红光。对方选的距离恰到好处,加上茂密的植被遮掩,基本上很难发现,就算是胖子,要不是因为火光的跳动引起那点红光的忽闪,他大概也很难发现到。 故意选了我们正后方的地方,不会只是巧合那么简单。难道是黄千万还不放心,自己另外组织了一票人手跟着我们?我想了想,这种可能性也不大,他既然从一开始就通过我找闷油瓶,那么他自己就有十足的把握不用亲自动手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会是谁?”我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一路上我们这一队都没有人发现我们被人跟踪,对方的身手和跟踪术显然都很超群的。我隐隐想到了什么,但是一时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小天真,你文化水平可比胖爷我高多了,难道你没听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那什么什么捕蝉,什么什么在后的。” 没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班人的目标不是我们,而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也就是说,有第二个人,知道了第三只鬼玺的事情。 第7章 棋局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被人叫起来收拾出发了。我和胖子心照不宣地没有把我们发现被人跟踪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些人的性子我们还没有摸透,要是知道了之后做出什么举动打草惊蛇就麻烦了。 我们一行人缓慢的行进着,前一天夜里的休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已经算是充足的,所以体力也大致上恢复了,但是在这种媲美原始森林的地方行进,速度还是快不到哪里去,但是因为有了之前走了一天的经验,加上两个老兵在野战中积累下来的经验,倒是明显比前一天要有效率地多。 走着走着,我渐渐发现情况有点奇怪。越往深处走,树木的高度就越低,甚至到后来,乔木类植物已经基本上看不到了,放眼看过去都是低矮的灌木,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被盘旋在其中的荆棘割伤。不过这样的环境相较之下对我们分辨方向和判断时间要相对有利一点。 我利用观察地势的当儿往后方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人影。因为我们正站在出了乔木段的出口,他们大概就藏身在那些高大的乔木后面,只是我们再往前,他们要再想隐藏,就没那么容易了。果然,再往前走,植被的高度就越来越低,到最后就只有长势比较高的野草而已了,虽然那些人似乎都是有所准备地穿了丛林迷彩,但是在这种环境下,藏身效果明显较之之前要差很多,只要是有心,都能轻易找出来。 对方那边大概有7个人,和我们这边势均力敌,只是从他们的装束和一路以来的行动看来,很有可能都是受过专业化训练的,这种情况下人数相近,他们占劣势的可能性明显更大一些。看来我现在只能指望快点找到闷油瓶。这么一想,我的脚步不自觉就加快了一些,只是当时我没想到,在这种丛林里面,可能的危险并不只是来自于野生动物。 因为地形环境趋于平缓,我们一行越走越快,另外我看到其他几个人时不时会互相打着眼色,估计他们也已经注意到我们后面有人跟着,但是就是因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有型的敌人身上,而忽略了我们所处的环境。 在前头开路的陈亮突然站住不动了,举手示意我们停下来。“怎么回事?”我问。“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出于军人趟雷的本能,他在感觉到脚下有异样的瞬间就没再动作,虽然知道这种地方不太可能会有地雷,但是保险起见,他还是维持着那只脚上的力度,蹲下去检查。“奇怪。”陈亮嘀咕了一声。我看他虽然那只脚还是没有移开,但是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知道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走上前去看了一下。他踩着的地方陷下去了一块四方形——看到这个,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完了,中机关了。 “全都站着别动。”我的话刚讲完,我们的后方就传来一阵骚动。我转过身去,只看到后方离我们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一块圆形区域突然消失,随即又出现,紧跟着是另一块方形区域的消失和出现,然后又是圆形……此起彼伏。回过身来,前方五十米的区域也是相同的情况。 这些区域的动向乍一看根本找不出规律,我看了半天,只能看出我们前后的活动区域是以我们站立这个地方为分界线呈镜像的,另外大致上的方向就是往我们这边集中靠近。而等稍微近了之后根据目测,能确定这些圆形和方形的直径大概有20米,这种距离,除非我们能准确地预料到它的出现,否则根本就没办法避开。这时候我也没空去关心后面那些人是什么情况了,聚精会神地观察这些区域的走向。眼看着就要到我们脚下的区域了,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难怪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原来这两种形状代表了围棋里的黑白棋子,而且看这情况,是在下围棋,只是我对围棋的了解仅止于初步的规则,其他的并没有什么研究,加上现在的时间根本不允许我深思,只能赌一把。 我把大致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告诉他们这是一个棋局,让他们跟着我走。我当然没有把全部的考虑告诉他们。胖子是没有疑问的,但是其他几个人明显都是将信将疑,有点犹豫,我能理解,他们的老板是黄千万,没有跟我下过地,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相信我的决定,只是相比黄千万在出来的时候也跟他们交代过了,最后五个人还是点头表示了解了。 我最后看了一下,假定了圆形方占了优势来猜测方形的走向,提前移动到不会被波及的地段。这样虽然听起来容易,但是下围棋的人都知道,围棋上的走势大多不会是简单的线条型走向,而更趋向一块面上的运动,所以我们一边要避开可能塌陷的区域,并且保证能够往前移动,运动量比能想象的要大得多。我一边跑,还要一边思考下一块区域,大量的脑力和体力相结合,持续了将近十分钟之后我有点吃不消了,毕竟不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了,不过看看情况也差不多了,最后一块区域移动之后,看着交界线两边的圆、方型触到交界处后停止,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吐出来,我就感觉到脚下一空,随之而来的是让人头晕目眩的失重感。不断下落的过程中,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字:靠。 意识回笼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之后了,睁开眼的瞬间我以为自己这么摔了一下就瞎了,好在眼睛很快适应了环境,虽然在黑暗中,也能看到隐隐绰绰的东西。我把手电调到最暗的那档打开,环视了一下周围。看样子这里是一条墓道,只是其他人都不在我边上,看来是掉下来的时候分散开了,不过应该不会离得太远。 我扶着墙站起来,试着小幅度活动了一下,还好身上除了一些磕磕碰碰造成的酸痛并没有骨折的迹象。我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棋局的阵破解了之后还会有后续的陷阱,还是说我的破解方法出了错误?不管怎么说都下来了,现在想这些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第8章 独角蜈蚣 我靠着不太亮堂的手电灯光摸索着墙壁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也没碰上人,老毛病又开始犯了,忍不住把灯调亮了些照着两边的墙壁看起来。刚刚一路摸下来,手下的感觉都是凹凸不平的,显然是刻了壁画的,灯亮了一看,果不其然,两边的墙壁满满的都是壁画,因为年代的关系已经开始模糊。但是还能依稀辨别出来,这些壁画的线条十分仔细,粗略得当,场景刻画虽然简单却非常易懂。在当时的条件之下,在两米高的墙上刻画对于当时来说本身就不是易事,再看看这墙壁的石料,并不像是什么价格昂贵的材料,这样的两样东西凑到一起,反而让我对上面记述的东西起了兴趣。 我没有倒回去,就从自己手边能看得到的范围内的壁画开始看,仔细看了几个场景之后,我发现这些场景都是独立的,就是说一个场景里刻画的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我一直努力试着把这些场景拼凑起来,但是发现根本是在做无用功,因为它们并没有逻辑上的相关性。但是我看着这些壁画,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我又来回走了几趟,看了几次之后终于发现那里不对劲了——这些场景的主人公(我之所以知道哪个是主人公,是因为所有的场景中只有他的形象刻画是相对最精细的,而且身上的装束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以什么姿势出现在场景中,他的左手一定都拖着一个脸盆一样的东西。 意识到这点,我就觉得脑子里有了点头绪,但是还不敢确定,正当我想进一步仔细看的时候,前方突然有一个黑影晃了一下。 “谁?”我下意识喝了一声,没拿手电的手迅速贴在腰后的枪套上。我们这边的人都掉下来了,指不定跟在我们后面的那群人也跟着我们下来。“天真!”伴随着声音的发出,胖子硕大的身体从黑暗处蹿了出来,“胖爷刚还担心你会不会已经变成哪只粽子的点心了。”胖子的一手肘顶的不知轻重,还好我闪躲及时,不过这不算宽敞的甬道里就是行动不便,这闪了一下免不了撞到伤口。 我忍不住倒抽了口气。胖子看我表情知道我疼得够呛,一脸鄙视地打量我道:“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别搞得跟娘儿们似的,小伤小痛别这么夸张。”咬牙切齿地捂着伤处,不用看也知道淤青一片了“就你一个?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胖子耸了耸肩,道:“这个真没有。” 我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也是有心理准备的,能碰上胖子已经算是意外了。“你从哪边过来的?”我问胖子,他手指往前指了指,又拐了一下。也就是说前面有岔道。“那边有条路,不过我没过去看过,醒过来发现这边有亮光就过来了。” 我和胖子走到那个甬道的入口处用手电的光聚焦照了一下,看起来到出口处有点距离。“我们先往前走。”我还想看看接下去的壁画,所以建议道,胖子也没什么异议。 我沿着甬道一路看下去,壁画上所描述的场景各式各样——祭祀、募捐、赈灾、修筑城墙……——可以称得上是需要用到钱的所有的场景都描述到了。但是很奇怪这些画面在情节上是毫无联系的,我唯一能看出的中心就是——这个墓主是个极有钱的人。 我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或许这些壁画纯粹是为了记录一个有钱人的生平事迹而已。 胖子在我边上看了好一会儿,难得没有出声,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以为他看出了什么,正想问,他一脸严肃地指着画上那人手里的东西道:“天真,为什么这家伙一直带着脸盆?”我差点笑出来,我怎么忘了胖子这家伙是个脱线的人。不过他也是变相抓住了重点。“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有某种象征。”我答。 “你又忽悠我,”胖子不以为然:“一个破脸盆能有什么象征?”我懒得跟他说明,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又往后走了一段,我突然发现,画上人物的服饰风格变了!我快速退回去浏览了一下前面的几个场景,确定并不是我记错了——壁画上人物的服饰样式至少出现了元明清三个朝代的变化。 我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壁画。墓里的壁画,少部分会雕刻守墓神或者按当地风俗要求的内容,绝大部分,尤其是有钱或有势的人的墓中,往往喜欢用壁画这种形式来记录自己的生平,也会有一些人用到传奇的手法,但是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这样朝代混杂的。元朝初期到清朝初期跨越了三百多年——我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假设这壁画上所记录的都是事实,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这个墓主是一个拥有长生的人。 我的心里开始烦躁起来,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没有执意去找闷油瓶,接下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这种想法只是一瞬间在我脑海里闪过,意识到的时候我差点没抽自己一巴掌。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是不管怎么说,闷油瓶为了我们出生入死我都是看在眼里的,这时候居然还会想着牺牲他来保全自己。瞥了一眼边上的胖子,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接下去的壁画都是大同小异,我看着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想提议胖子往之前的另一条岔道上走走看,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我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发出来的。那声音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迅速扫视了身边的环境,没有发现任何障碍物,只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声源靠近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到了离我们不到百米的距离。我看到黑暗中隐隐约约闪着荧荧的绿光,身上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全体起立。胖子把灯光调暗,小心地往那个方向照去,眯着眼看了一会儿,爆了句粗口,扯着我就开始跑。 “你看到了什么东西?”我一边跑一边抽空问胖子。胖子一边拼了命地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吼着回答我:“蜈蚣,那他娘的根本是千军万马啊!”我一时没能理解胖子话里的意思,只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而下一刻,我就明白了,胖子口中的蜈蚣长得是什么样子! 后方“敌军”的逼近速度非常快,就算我们两个人是拼了老命地狂奔,也能感觉到那种让人汗毛倒竖的声音就在我们身后。跑了半天,前面的胖子一个闪身消失了,只听到他的声音传出来:“这边!”我往前几步隐约看到一个拐角,近乎狼狈地刹车拐弯,心里不免腹诽胖子的身材根本是用来欺骗广大人民群众的。 视线突然明朗起来,我才看到我们拐进的是一条相对狭小的通道,两旁规律的摆放着灯奴,胖子正在我的前方一盏一盏的点亮它们。我本来想制止他,在墓道里,有时候随意点火的行为等同于自杀,只是转念一想,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就考虑不了这么多,不然等不到氧气消耗完,我们就已经被后面那群东西生吞活剥了。 我还没有真正见识让胖子这种人惊慌失措的蜈蚣,只是昆虫类都有惧火的天性,我们这边燃了明火,毫不意外地听到后面的声音渐渐停歇下来了。我和胖子也终于能抽空好好呼吸几口空气。我弯着腰喘气,突然觉得头上被什么东西扫了一下,我以为是胖子在开我玩笑,略带烦躁地挥了一下手,不到半秒,又被碰了一下,我抬头想骂,却看到胖子站在离我一人远的距离也在艰难地喘着气。我心里一惊,屏住呼吸慢慢抬头,借着灯光,我看到了一个将近五十公分的庞然大物倒挂在我的面前,那是一只蜈蚣——一只独角蜈蚣。 第9章 汇合 我头部后仰迅速退开一步,从腰上拔出枪,朝着那大家伙的头顶开了一枪。枪声在狭小的甬道里回响,我有一瞬间的耳鸣,差点没直接栽过去。胖子听到枪声才发现我这边的情况,抬头往我这边走过来,看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再看了一下扶着墙的我,摇头感叹道:“不错啊小天真,枪法进步不少。”我懒得跟他扯,刚刚是情急之下开的枪,我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这个墓室能不能承受这种声波的震动,不过一直到我缓过来,整间墓室也还没有什么异样的响动,我才放下心来,胡乱擦了一下溅到脸上的液体,低下去用枪管挑着那只大蜈蚣的尸体翻看。 这只蜈蚣的整体来看,有点像是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种叫做“秘鲁巨人蜈蚣”的品种,从字面上就能理解,这种蜈蚣一般是出现在南美中的秘鲁等地带,因为当地自然环境的影响,这种蜈蚣的体型相较常见的品种要大出好几倍。这只蜈蚣的头部因为距离太近,已经基本上被我打烂了,剩下的部分都呈鲜红色,带有这种亮色的昆虫个体一般带有剧毒,而且一般的蜈蚣只有第一对脚上有倒钩,而我眼前的这只,却是所有的脚上都长着倒钩。最让我惊讶的,就是刚刚短暂的照面,我第一眼就看到了这家伙头上长出了一根锥状的硬物,就像是长了一只角一样。 胖子大致检查了一下周围,确定我们边上并没有第二只蜈蚣,才在我边上蹲在,嘴里啧啧直响,道:“看来这家伙是落单了,只是冲得这么快不知道是不是前锋啊,你说那只军队会不会来找你报仇?” 胖子的话音刚落,方才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大概是同类的血液的气味刺激到了它们。胖子打着手电一照,看到甬道口的地面和石壁上都爬满了这种红头黑身的家伙,显得有点发怔,抽了自己一巴掌,嘀咕道:“让你乌鸦嘴。” 那群蜈蚣显然已经处于愤怒状态,大部分是下半身贴着石壁或地面,上半身扬起,不停挥舞着腹下尖细的毒爪。它们已经随时处在随时准备进攻的状态,但是可能是碍于我们身边的这些明火,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只要我们移动一点,它们就靠近一点,并且就像具备了智商一般绕开了灯奴手上的灯火。 “火!”我道:“快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点火!”胖子被我这么一叫,反应过来,从包里掏出一瓶二锅头,我愣了一下:“你大爷的下地还带这种东西?”胖子对着我嘿嘿笑了两声:“这种细节就不要计较了。”绕到我前面对着大批的蜈蚣叫嚣道:“看爷爷我碳烤蜈蚣。”说着把瓶子往蜈蚣堆里用力砸过去,酒精带着浓郁的酒香溅了开来。胖子紧跟着点燃一支火折子往同样的点扔过去,火势蹿上来,立刻就听到劈里啪啦的爆裂声,甚至能闻到阵阵的香味。 稍微学过化学的人都知道,酒精这种东西虽然易燃,但是它的挥发性太强,火势猛烈只有一阵,我和胖子只能尽可能把不必要的东西扔进火堆里,以保证火势能够维持一阵。看着那群蜈蚣被逼退,一些试图靠近的个体也迅速被火焰吞噬,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到了那群蜈蚣开始莫名骚动起来。那群蜈蚣不再单独前进,而是开始集结,一层一层地覆盖,慢慢形成了一个球,我和胖子眼看着这球越滚越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我已经能猜到它们想要干什么,如果还站着叹为观止,就只能等着当它们的口中餐了。 趁着蜈蚣还在集结,我和胖子沿着甬道往里,一边跑,一边点亮两边的灯奴并把它们扳倒,这样做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挡住后面的“追杀者”,但是也断了我们自己的后路。身后不断传来轻微却清晰的爆裂声,这群蜈蚣以集结成球状的姿态滚动着前进,处于外层的个体不断剥落,里层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这种行为我让我记起了小时候听过的一个关于蚂蚁过火线的故事,我不得不承认,这种悲壮的自我牺牲在任何时候都是让人惊叹的。 我们一路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上这条甬道好像长得不像话。两边的灯奴慌得我们眼睛都晕了,后面的蜈蚣球看上去却是一点都没有减小的趋势,跑到后来灯奴的摆放渐渐显得稀疏起来了,我估摸着照这趋势甬道应该差不多到头了——然后我发现,真的是到头了。 我和胖子贴着石壁,眼睁睁看着蜈蚣球越来越近,越过了最后一道火线的时候,球体散开来,密密麻麻的蜈蚣堵在我们面前,我甚至能看到它们红色的头部上有一张张狞笑的脸。胖子举着火折子向它们挥舞,但是显然怒极的一群生物根本就已经忽略了本能上的恐惧。靠得最近的几只弓起身,就像蛇一样,弹跳到半空中向我们飞扑过来,因为我和胖子的躲闪砸到我们身后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响。 越来越多的蜈蚣向我们发起进攻,虽然我们的手上有枪,但是就我刚才的经验来看,和没有听觉器官的蜈蚣相比,我们受到枪声的影响绝对会更大一点,而在我们反映的空隙,这群东西绝对有本事把我和胖子啃噬殆尽。 显然胖子和我的想法一样,手里拿着枪,却生生忍着不开,只是用枪托一只只砸,刚开始进攻的蜈蚣比较稀疏倒还好,渐渐的这群生物开始一涌而上,我和胖子手忙脚乱地胡乱躲闪,身上还是多了不少的口子。 突然间,整个甬道响起一阵沉闷的震动。那些蜈蚣的进攻几乎在同时停止了,我下意识想到:如果是刚刚枪声引起的某部分的塌方,这反应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一点? 我还在胡思乱想,我们背靠着的石门缓缓升了起来,蜈蚣群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后退,但似乎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我们,就退到一定的距离做出预备攻击的姿态等待着。 石门完全打开了,在看到闷油瓶的瞬间,我奇怪的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大概是因为这些蜈蚣的反应让我在潜意识里已经联想到了他。 闷油瓶看了一眼我们身后,用眼神示意我们进去,随后在门边的墙上不知道哪个地方按了一下,那石门又渐渐阖上了。看来虽然过了十年,闷油瓶在机关上的造诣一点都没有退步。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巨大石室,也或许是光线限制,我产生了一种一眼无法望到这个石室边缘的错觉,这种规模看来,这里应该就是主墓室了。 “三爷?”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居然看到了马义。他一脸惊喜地迎上来,道:“太好了,我还担心您出了什么事,这里我们又不熟悉情况,本来只能让张小哥去找您。”我回头看了看闷油瓶,他正好把身上的东西卸下来,看起来刚刚确实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古墓里不比地上,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意外,想到闷油瓶愿意放下可能马上就会到手的目标物来找我,没来由心里就一阵温暖。 第10章 沈万三 我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休息了一会,一边借着手电的灯光打量整个石室,只是受到视野的局限,没能看到太多的东西,而我这样的人在这种环境下是根本闲不住的。其他人都坐在地上休整,闷油瓶甚至连眼睛都闭起来了,看起来一副专心养神的样子。我又坐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了,站起来打着手电沿着石壁走。 这个石室的规模和我之前看不完全的时候的感觉是相符的,大致上是一个呈正方形,长宽都将近30米,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规模。石室的四角都摆放着和之前甬道里一样的灯奴,这种灯奴除了规格上相较其他的大一点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随便看了两眼就绕过去了。石室在东南面对称摆放着两尊人首兽身的镇墓兽,西面就是我们刚刚进来的那扇石门,而最能引起我兴趣的就是北面,那是一座将近半人高的石碑,看到它的瞬间我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看来这墓主人并不是一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 毫不意外,我在石碑上看到了“墓志”两个字。古人在墓葬的时候墓志铭多是作为附葬品与棺椁一并置于墓中,大多平放在墓室中墓门、墓主头前或甬道中。 石碑上的刻字保存还算完整,字迹基本清晰,我把手电的光圈开到最大放在地上,蹲下来慢慢看起来。看了一部分,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通篇大致浏览了一遍之后,我的这种感觉被验证了:这篇墓志铭从头到尾没有提到墓主的姓名。我又回过头去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大意是这样的:墓主在偶然间发现了一个古盆,然后便一夜暴富,但因为之前的身份,他怜悯穷苦百姓,到处布施,不吝财富,出资修建城墙,尽管是这样近乎挥霍的消耗方式,他的财富却仍然有增无减,到了最后已经是富可敌国。但是树大招风,他的富有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皇帝给他冠了一个罪名下令满门抄斩。好在他买通了一些主要人员,保全了性命,但是从此只能更名换姓远离家乡。 到了这里,墓志铭基本就结束了,后面的事只用一句简单的话带过:自此隐于云,不问是与非。 我又来回看了几遍,上面所记载的东西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沈万三。历史对沈万三的记载很少,大体上所写的和墓志上描述的一致,当然,史上只说到沈万三是被流放云南,并没有这中间的真相环节。知道了这人是谁,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外面的壁画上,墓主在任何时候手上都端着一个盆——那可能就是传说中聚宝盆。只是上面的朝代偏差又要怎么解释?难道真的像传闻一样,沈万三长生不死,从元朝一直活到了清朝?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和这个局相关的,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类。我看着石碑晃神,想到当年的海底墓我猜想过会不会葬的是沈万三的儿子,那时候没有确认,这会儿就挖到老子的墓了。看来他们父子俩上辈子没积够德。 胖子看我一个人在那边一边看碑刻一边摇头,踮着脚尖偷偷摸摸靠近我身后。“死胖子,你玩捉迷藏呢?”我头也不会地吼道。胖子一听,诶了一声道:“小天真你后脑勺长眼睛的?怎么知道是胖爷不是其他人?”我指了指我面前的地上:“这么壮观的影子,也只有胖爷您能照得出来了。” “诶,吴三爷真知灼见啊!”胖子夸张地摇头晃脑,在我边上蹲下来探着头看石碑上的东西,装模作样地摸着下巴点头,道:“你在看什么这么高兴,胖爷我看你那一直抽的样子还以为你中邪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回答:“我在想,这要是能找到沈万三的聚宝盆,下半辈子养媳妇的钱就有着落了。” “啥?”胖子差点跳起来,“沈万三?聚宝盆?你是说这是那个传说中富可敌国的老家伙的墓?”我看胖子两只眼睛差点都能发出X光线来了,不禁一阵寒:“丑话说在前头,传说毕竟是传说,咱们来这里的最终目的不是它,你别误了事。” 胖子听了大手一挥:“嗨,胖爷办事你放心,大事小事两不误,组织交给我的任务一定完成,宝贝咱也不能丢。” 我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还是看紧一点。胖子这家伙关键时刻还算靠得住,但是只要火没烧到眉毛,他随时可以见缝给你出岔子。我看胖子还在那边煞有其事地看,补了一句:“你要是乱摸乱碰出了什么事,回去我让小哥给你剁手。” 胖子浑身一震,僵硬地扭过脖子,哭丧着脸道:“小天真,你这招忒狠,你明知道胖爷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小哥。”我哼笑两声,颇有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眉表示爷抓的就是你的软肋。胖子眼巴巴跟我对视了几秒,跳起来,拍了拍屁股,一边摇头一边走远,道:“嫁出去的天真泼出去的水,胖爷我心寒啊。”尾音绕得那叫一个凄凉。我愣了楞,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也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闷油瓶刚好起身,看到他我又想到一件事——据史料记载,沈万三和张士诚交往甚密。长生,张家,这是偶然,还是有什么联系? 我还在思考,被闷油瓶拉了一把,他低声说了一句:“小心。”说完就跟没事人一样和我擦身而过,独自往石室中心摆放棺椁的石榻走去。我还没对他的话回过味来,小心什么?是让我小心这群人,还是让我小心这个墓?我回过身看了看已经走上石榻检查起来的样子,还是放弃了追问的念头。 我走上去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检查完了石榻走到棺椁边上,他绕着棺椁小心地摸索了一周之后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了。在墓里,闷油瓶的一点异样的举动都意味着不同程度上的危险,我的心忍不住提了起来。“怎么?”我问。闷油瓶好像在思考着什么,没回答我,只是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就开始动手开棺。胖子远远就听到声音屁颠屁颠跑过来,围在小哥边上来回绕,双眼在不太明亮的环境中就差没发出光来。 石榻上放的棺椁是一棺一椁,闷油瓶三两下就拆掉了外面的椁,开棺盖的时候胖子终于没能忍住插手了。真正有了身为土夫子的意识我才能体会,开棺的时候那种莫名的激动。棺盖打开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就听到胖子一声国骂。我探头看了一下——是个空棺。闷油瓶倒是没什么反应,看来他刚才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 “什么个情况?被人先下手了?”胖子差点没跳起来“不可能,”闷油瓶道:“椁是完整的。”我想胖子心里也清楚,闷油瓶动手拆下的椁是一个完整的,棺盖上的封钉也没有动过的痕迹,更何况就算是有前人进来过,总不至于连墓主的骨灰都带走吧。 “这不是主墓室。”闷油瓶在棺底摸了一下,道。我愣了一下,闷油瓶说的这种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这里不是主墓室?这样的规格居然不是主墓室,那真正的主室到底有多大?沈万三就算财力雄厚,但是在当时候墓葬制度说得上森严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做到大兴土木为自己建了这样一座完全逾越了自身身份的陵墓? 第11章 机关 闷油瓶站在石榻上环顾了一下,面朝东面的石壁直直走去。胖子和我对视了一眼,神神秘秘地低声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哥的自闭越来越严重了?”我一听差点没被口水呛到,白了他一眼不予评价。闷油瓶那边已经差不多检查完了一整能够得着的所有地方,不过看来没什么收获。我看他顿了一下,又从下往上摸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其他人已经休息够了,都站在一边看着闷油瓶。闷油瓶不再动手,而是退开一步用视线在上面巡视着。我和胖子也从石榻上走下去,我刚想问,闷油瓶的动作突然停住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那座镇墓兽石雕。 闷油瓶伸出右手的两只奇长手指在上面仔细摸索起来,摸到眼睛部位的时候他的动作明显慢下来了。那只镇墓兽的眼睛居然是闭着的,我之前看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古人向来有画龙点睛的说话,对他们来说不管是雕饰还是画像,所塑造的生物体形象如果少了眼睛就少了灵气。 我现在虽然知道了这镇墓兽的眼睛上一定有猫腻,但是具体情况我并不了解,视线忍不住紧紧跟着闷油瓶的手指移动,莫名有种兴奋。闷油瓶的手指摸到镇墓兽右眼的时候,一挑一翻,兽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睁了开来,一时间有种这只镇墓兽是活物的错觉,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接下去的工序就要简单得多,沉闷而熟悉的轰鸣声传来的同时,我听到闷油瓶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石雕后面的墙面几乎是整个一起升了上去,一条幽黑的通道出现在我们眼前。我和胖子的反应跟闷油瓶差不多,只是有种又过了一关的松了口气的感觉,但是其他几个人,尤其是马义和君姓姐弟俩,看着闷油瓶的眼睛能冒出星星来,我不由对他们能不能安全走完接下去这段路而产生怀疑。陈亮和冯祺打了个眼色就要进甬道,被闷油瓶伸手拦了下来:“先等一下。” 很显然虽然这两个人在经历和阅历上都超过另外的三个人,曾经作为军人在生死线上练就出来的直觉必然已经告诉他们,他们眼前的这个青年比表面看起来的要更深不可测。 我们一行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出声。闷油瓶紧紧盯着黑暗的甬道不知道在看什么。约莫过了五分钟,闷油瓶招了招手,表示我们可以进去了。有了闷油瓶这样的人,连陈亮冯祺这两个退伍军人都自觉地退到了我们的后方去了。整只队伍以闷油瓶、我、胖子、君姓姐弟、马义、冯祺和陈亮这样的顺序行进。 甬道的两边石壁大概是涂了什么颜料,对光的吸收性能极强,狼眼手电的光打到最亮也只能照亮前方两米范围之内。索性只让开道的闷油瓶打了一盏,我们后面的人靠着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的模糊轮廓跟着前面的人。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发现这个甬道的设计很有意思,它的宽窄是呈无数个沙漏连接的形状,就是由宽变窄,又窄变宽,再变窄……如此的循环,而且不难发现,整条甬道是在旋转往下,虽然坡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但是因为整条甬道的长度很长,弯度很小,估计起来我们已经差不多往下走了两层楼高的距离了。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所有人的呼吸都比较急促,显得兴奋度很高,同时警惕性也强,但是慢慢下来,所有人都觉得乏味不耐烦起来了。胖子嘀咕道:“再这么下去胖爷我要晕梯了。”我也觉得这么绕下去好像没有个底,问闷油瓶:“小哥,还有多远?”闷油瓶一边走一边摸着两边的墙壁,听到我的问话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回答:“不知道。”我有点哭笑不得了,敢情这次连他都只是走着瞧的。 又走了一段路,所有人的精神集中状态已经和刚开始的无法比了,胖子甚至大咧咧打起了呵欠,后面的几个人开始低声交谈起什么。要不是周围一片漆黑,我大概会觉得我们这是组队在散步。 走在前面的闷油瓶猛地停了下来,我心一下子随着他的动作提到了嗓子眼。只见他一只手贴在墙面上,另一只手举着手电晃了一下,示意后面的人安静。整个甬道一下子静了下来,这时候我们才注意到,我们的身后,有一阵接着一阵的响动。 这甬道的沙漏式设计在传声上发挥了独特的作用。在没个半沙漏体内,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但是每个沙漏口又能起到过滤声音减小音量的作用。所以我们在刚才并没有注意到异样。闷油瓶的手在墙面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之后迅速收回,道:“打开手电,跑。” 闷油瓶的话听起来就像某种指令,所有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开始动作起来。整个甬道回响着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压抑异常。响动越来越近,我们身后不断有大型的方形石块砸下来,每一块石块,都会结结实实砸出一个坑。唯一让我们觉得庆幸的,是甬道的小幅度坡度不至于造成碎石流。 我们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的路又变得狭窄起来,但也开始透光,所有人的脚步都忍不住加快起来。我跨出甬道的时候被胖子推了一把,还没能完全站稳,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叫。 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只能看到站在甬道口的冯祺的背影,以及边上不知道什么原因,捂着嘴浑身战栗的君少贤。我对君少贤的了解虽然不深,但是我认为至少在胆识上她并不是一般的小女人,她这样的反应,让我心里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而事实证明,在对坏事的预见上,我的预感永远都是准得出奇。我往甬道口稍微靠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想都没想就打开了手电往那边照过去。 陈亮死了——我的心里只是平静地下了结论,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一惊。 “我擦。”胖子也凑过来,看清楚场面的瞬间没了凑热闹的兴奋感,只是低声骂了一句。陈亮的一半脑袋被砸下来的碎石削去了,剩下的一半脸还睁大了眼,一副无法置信的样子。他的身体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因为甬道的宽度,他只是斜靠着石壁,而没有倒下。他的血溅到了先他一步跨出甬道的冯祺身上。 我看了冯祺一眼,他的表情是整个僵硬的,但并没有恐惧,双眼死死盯着陈亮的尸体,我想他只是想要记下这个战友兼好友最后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相比冯祺,君少贤和君少卫的反应显得更加激烈,这点我并不意外,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促使他们参加这次的行动,但是只从他们的眼神中就不难看出,他们并没有近距离感受过死亡。 闷油瓶打亮了一根冷烟火,上前来看了一眼地上的惨状,一言不发地动手关了甬道出口。我虽然没有太多悲伤的感觉,但是心里总有股烦躁。我们到达的是一间规模只有之前那个墓室百分之一不到的小石室,石室内什么都没有布置,只有正中间摆了一个连椁都没有的木棺。 我不太提得起兴致,只是随便找了块地方坐下,点起口袋里仅剩的一根烟抽起来。闷油瓶和胖子例行公事地开了棺,里面除了几件差不多化成灰的衣物之外什么都没有。 第12章 蛇咬尾 闷油瓶和胖子在我边上坐下。胖子看我吞云吐雾的样子,皱了皱眉道:“天真,这不能怪你。”我对他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是啊,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虽然我们接触死亡的次数已经不在少数,但是有的事情你真的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习惯的。胖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也仰头靠坐着抽起烟来。 我朝另一边转过脸去,想问问闷油瓶接下去打算怎么办,没想到他也在看我,视线相对的瞬间我愣了一下,他已经偏过头去,低声说:“为什么还跟着我?”我差点笑出来,心想闷油瓶啊闷油瓶,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一点创新都没有。我吐了一个烟圈,看着它散开,转过头去看着他道:“小哥,你还有多少事没告诉我?”闷油瓶顿了一下,背上包,道:“你问,我就回答。”我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有点发怔。胖子在我背上拍了一巴掌,道:“天真啊,你怎么学不乖呢,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啊。”我笑了笑,示意胖子可以出发了。 这间的石室的西面是打通的,倒是省去了许多摸索出路的时间。两间石室之间之隔了一道半米宽的过道,出发的时候君少贤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女人的心理比较敏感,但是这种时候我也顾不上她只希望别闹出什么岔子。 另一间石室的规模感觉上和上一间相去不远,只是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中,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我们。胖子扔出一根冷烟火,整间墓室亮起来的瞬间,我整个人被震住了。 这墓室的墙上,地上以及墓顶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大小不一排列不规则的“蛇咬尾”图。我下过的墓不算多,可自认见过的诡异的东西不会少,但很少会有这种从骨子里往外渗的莫名的诡异感。我想很多人都看过一种图,利用视觉偏差设计,让一副静图给人动图的感觉。这里的蛇咬尾图就是这种感觉。要说平时见到的不管多惟妙惟肖的壁刻,至少你能知道那是死物,只是壁刻,可是这里的“蛇咬尾”,你在盯着一块看的时候,它不动,当你的视线移开一点,就会觉得余光里的蛇全部都在扭动,然后你转过头,又发现它不动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一个手段高明的埋伏者盯着,你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没办法发现他到底在哪。 人的视野是有局限性的,虽然有宽窄之分,但是真正的焦点范围却基本上没什么区别,而这种环境下,你就会发现,除了视线焦点锁定的那一小部分的“蛇”是不动的,其他部分,身边所有的墙上,头顶上,地面上,都有巨蛇在扭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张口向你扑过来…… 我听到有人的呼吸非常沉重,转过头去看了一下,君少贤的脸色已经从先前的惨白变成近乎死白。在这种环境施加的心理压力下,人本来就很容易出现精神上的问题,加上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在一定程度上本来就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要弱一点,我担心再这么下去君少贤很可能会精神崩溃,忙让君少卫蒙上她的眼睛,她才慢慢镇定下来。 我算是明白了,沈万三这个人绝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善人”,他对人性的弱点太了解,并且懂得如何充分利用这些弱点。普通的物理性机关在经历了一定的年代之后自身很可能就会产生故障,而就算机关本身不出现问题,一旦遇上真正的盗墓高手,被破解的几率还是很大的。相比之下,我们这一路下来的遇到的机关并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一开始的“棋局”,后来的“碎石阵”,都是一种心理战术。这种从内部瓦解敌人战斗力的方法明显要高明得多,就像古代兵法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不战而胜。 刚开始我还能撑住,强忍着心理上带来的莫名不适感观察整间墓室的设计。这间墓室确实不大,配合了支柱和石壁上的雕饰,显得更有逼仄感。闷油瓶的整体行为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他的状态也不尽人意。“妈、的,这样下去不行。”胖子焦躁地把包摔在地上,跑过去就要抬脚踩到冷焰火上。闷油瓶拉了他一把:“等等。”然后抬头环顾了一下,片刻之后松了手。胖子几乎是急不可耐的狠狠踩了几脚。 人的视网膜成像会有一定的延迟时间,所以灯光熄灭了之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我还是会觉得在和无数的诡异蛇像对峙,加上周围几乎没有光亮,一时间更难忍受,我只能咬着牙站在原地闭眼不动,否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异常的行为。 “三爷。”马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边上叫了我一句,声音听起来虽然紧绷,但还算稳定。我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我们这次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道:“找上我的可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你们都不知道,我这个外人怎么会知道?”他傻笑了两声,应和了声“也对”就没再说话。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整间墓室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响着,那个人走得很小心,每走两步就会有一个停顿,听上去就像打着节拍一样,竟神奇地让我整个人都静了下来。脚步声响了一阵,停住了,一道微弱的电筒光亮了起来,我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原来脚步声的主人是闷油瓶,他正站在一条张牙舞爪的“大蛇”跟前。也不知道这些雕饰是用了什么材料,相较起之前满室的亮堂,手电的微弱光线经过它们的折射竟然显得特别的明亮,尤其是离闷油瓶最近的那条,两只眼睛散发着幽绿的光,死死地盯住它跟前的人。 闷油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打电筒的手稍稍动了一下,角度的巧妙变化一下子柔和的光效带来的诡异感。好在这间墓室的设计似乎只是故弄玄虚想要让入侵者知难而退,闷油瓶没遇到什么阻碍就找到了机关。 门打开后,我一眼就看到正中间摆放的两具棺椁——这下该是真正的主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更了…所以今天会有二更… 第13章 开棺(伪二更) 我之所以能一下子就看到墓室中心所摆放的棺椁,一是因为这个墓室的规格比之前的两个来得都要更小一点,至于里面的详细摆设我还没来得及看,二是因为,这两个棺椁的表面似乎是涂了什么东西,荧荧地发着光,照亮了大半间墓室。 我们进了墓室之后,以防万一,闷油瓶还是把身后的石门重新关了上。精神上的疲惫比生理上的来得更难以忍受,连闷油瓶都露出了疲态。相比之下,胖子反而是我们当中精神状态最好的一个——也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些人当中,他的土夫子习性扎根最深的一个,主室和主棺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强心剂。眼见他一直绕着两具主棺团团转,还一边往闷油瓶那边瞥就是不敢动手的样子,我非常不厚道地笑了。 “天真,你乐什么?”胖子绕了半天没见闷油瓶有动作,有点泄气地在我边上坐下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我。我咧牙看回去,道:“没,只是胖爷的英姿让我喜由心生。”胖子一副也乐了,拍拍的肩道:“孺子可教也,胖爷的风采不是谁都能领略的。” 我和胖子在这边插科打诨了一会儿,看闷油瓶还和其他人一样在休息,就自己先起来打算先观察一下墓室。这次我学乖了,先打开手电粗略扫视了一下整间墓室的装饰,确定确实没什么“特色装饰”之后,才打亮了冷烟棒。 这间墓室在根本的设计上和之前几间最大的差别在于它是圆顶的。中国古代人一直有“天圆地方”认知,这种认知也会沿用到墓室的设计上,和欧洲国家的想法不同,他们觉得圆即轮回,即永恒,圆顶的墓大致是取了魂灵能够得到永生或圆满的意思。而且圆顶的设计起到了一定的防盗作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如果有人直接从这个主室的正上方打盗洞下来,因为受力结构发生了改变,整间墓室可能会发生大规模的坍塌。 除此之外,整间墓室的摆设都显得单调而且非常寒碜,除了四个角落摆放的灯奴之外,竟然没看到其他的陪葬品。看来这沈万三还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中心的两具棺椁的规格和摆放乍一看不会发现什么差别,但是只要稍微细心一点就不难发现,两具棺椁虽然相差不大,但是确实是一大一小的,而且大的那具的地步垒起了约莫两公分的石台。如果这确实是夫妻棺,那无疑这样的设置就是古代男尊女卑思想的体现。 “天真,你说这棺材是什么材料做的?”胖子在棺椁的边上朝我挥了挥手,神神秘秘地指着大一点的那具棺椁问我。走近了细看才发现,这两具棺椁不知道是在原本的木质里面参杂了什么材料,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都是光点,一至于我刚才远远一瞥才会以为整具棺体都在发光。 虽然这间墓室和之前的两间相比起来都要显得正常,但是毕竟是主墓室,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看向闷油瓶的时候他正好睁开眼睛,我就朝他打了个手势。闷油瓶对两具棺椁做了检查,确认了没什么问题之后用小刀挖下来一块木屑,放在手掌上碾开之后道:“是磷粉。”我一听惊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看了一下扔在一边的冷烟棒。 磷粉是一种易燃物质,在氧气充分的环境下甚至会产生自燃现象,要是近距离接触明火,则可能产生爆炸。沈万三大概是从当时盗墓贼的装备条件来考虑,当时照明用的大多是火把,一旦靠近,大不了就来个玉石俱焚。不过这种设置对于我们现今的条件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其余的几个人也跟着靠近过来,向闷油瓶确认了没有问题之后,和我们同时动手,打开两具棺椁。女棺用的是一棺一椁,男棺则是一棺三椁。马义他们几个开的是女棺,动作倒是相当利索,很快就打开了。看到里面的情况之后靠的近的几个人开始骚动起来,我们这边已经到了最后一道工序,但也不得不停下来,先过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棺材中的是一个妙龄的女人,除了没有呼吸之外,其余的几乎跟生前一模一样。这种情况我之前见过——这个女人的身上必然有起了防腐作用的含珠。而且看这防腐情况,一定是相当名贵的含珠。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咋舌,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含珠这种东西即使是当时的王孙贵族都未免能得到手,而沈万三却能让他的女眷用上这样的陪葬品,想必不是一掷千金那么简单。 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马义一行人。他们脸上的神色虽然没有明显变化,但是单从几个简单的眼神交流之间就能发现,这几个人已经是心怀鬼胎。我皱了皱眉,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千万会给我找这种沉不住气的人。再一看胖子,这家伙比他们几个还夸张,两只眼睛几乎冒光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的。我一掌拍上去:“你别乱动,要是出什么岔子就麻烦了。”胖子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道:“你放心,胖爷我下过的斗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我心里觉得好笑,这话在十年前还说得通,想必这死胖子还是一心只把我当成当年的毛头小子。 不过有胖子在一边看着,我想那几个人也不太能造次,就和闷油瓶回过头去继续开男棺的棺盖。这沈万三对女眷尸体的防腐上是下了心思,对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棺材里面的尸体虽然不至于只剩骨架,但全身的肌肉已经全部萎缩,成了一具实实在在的干尸。这样的尸体是起不了尸的。 闷油瓶的目光在干尸身上扫了几遍,在某处停住,伸手进去抓起它的左手。我这才看到,这只干尸的左手下面,放着一个东西——一个我和闷油瓶都相当熟悉的东西——蛇眉铜鱼。 “别动!”我循着声音往闷油瓶的身后看去,马义正举着枪,指着我们,而在他的边上,是被君少贤用枪抵着的胖子。闷油瓶淡淡看了我一眼,双手举起,缓缓转过身去。我一下子想到闷油瓶之前说的那一句“小心”,只是我想不明白,黄千万有胆量特地找上闷油瓶,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各取所需绝对会比过河拆桥更可取。 “这是演的哪出?”胖子不满地嚷嚷:“臭娘们你不用靠这么近,胖爷对平板没兴趣。”君少贤狠狠瞪了他一眼,和边上的君少卫打了个眼色,我敢打包票,他们到目前为止肯定没有遇到过胖子这种被枪零距离顶着还能油腔滑调开黄腔的人。 “你们想怎么样?”我的目光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扫了一遍,对着马义问,他那张老实的嘴脸现在看起来,却早已经不是那么一回事。“我要他手上的东西。”马义冷冷地开口,对着闷油瓶偏了偏头。闷油瓶只是一脸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蛇眉铜鱼抛了过去。冯祺接住之后递给马义,确认之后两人打了个眼色,冯祺就绕到女棺的边上,伸手探了进去。 闷油瓶看到这情形,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厉声道:“别动!”他的声音让冯祺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但是已经晚了,他把手伸进了女尸的口中——为了那枚含珠。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某只周末要去上海两天,可能要暂时停更= = 嘛…也可能今天能努力三更!求不离不弃! 第14章 解语花 闷油瓶“啧”了一声,我瞬间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冯祺维持着一只手臂伸进棺材的动作,浑身僵直着没动。整间墓室的时间就想定住了一样,沉默持续了几秒,冯祺突然爆出一声惨叫。他用力把手从棺材里抽了出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血痕,我眯眼看了看——他的食指和中指齐根断掉了。 尽管是军人出身,十指连心的痛还是让冯祺惨白了脸。紧紧捂着血流不止的右手咬牙后退,马义被撞上的时候下意识想回头去看是怎么回事,就是这样一个小空隙,早就蓄势待发的闷油瓶一跃而起,一脚踢掉马义手上的枪,紧接着双手扣住女棺的底部,用力一掀,整具棺材硬生生被他翻了个个儿。 胖子那边也抓住了君少贤晃神的当儿摆脱了控制,但是君姓兄妹显然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两人配合起来简直跟合体了一样,胖子的身手虽然好,但是也有点招架不住。而马义则是在被闷油瓶踢掉枪的下一刻就迅速又抽出了一杆,从背后对着闷油瓶就要开枪。一声枪响,闷油瓶回过头看了一下捂着手腕蹲跪在地上的马义,又抬头看了一下我,我才回过神来,我居然连自己什么时候开的枪都不知道。 马义和冯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我和闷油瓶打了个眼神,他加入了胖子那边的战局。光是闷油瓶一个人的身手,我想君姓兄妹就已经难以招架,更何况现在是二对二,对方一下子落了下风。 但是在地下,我们要担心的,往往不是活人造成的威胁。 虽然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必要,但是以防万一,我保持一定的距离,用枪对着马义和冯祺的方向,保证能控制住他们。冯祺的身后就是被闷油瓶掀得底朝天的棺材。从刚才起一直没什么动静,我也没来得及思考闷油瓶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而当棺材的底板突然出现了十根长着黑色长指甲的纤细手指的时候,我一下子回想起来——女尸接触到了冯祺手上的人气——也就是说,起尸了! 那十根手指就跟电影的慢动作一样,缓慢地划开阻挡它们的棺材板。明明是木板,在它的动作下却形同纸片。我紧紧盯着那双手的动作,空的一只手往身后摸了一下,才想起我把装备放在墙边的了! “天真!”胖子的吼声在耳边炸开的同时,我只感觉一股力量勒住了脖子,猛地把我往后拽了过去…… 我是被摔晕过去的。醒过来的时候我只有这条认知,至于详细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当时我的身后是那具男棺,除此之外实在想不起来其他。揉了揉脑袋在身边摸了一下,扶着身边的墙体站起来,抬头往上方看了看,没找到任何缝隙。我只能维持着姿势等着双眼适应黑暗。心里不禁把沈万三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丫没事挖这么多坑干嘛。 双眼稍微适应黑暗,从可视范围内判断,这里又是一条墓道。这墓道一条道黑到底。我的身上除了掉下来的时候还紧紧握在手里的那把枪,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照明的工具。好在这墓道还算平整,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之后也能看清楚一些东西。我摸着墙面往前挪动,手下的触感有点湿润粘稠,可能是常年没有被触碰过长起来的阴生植物。 我往前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动,不停地发出骨骼摩擦的尖细响声,听得让人毛骨悚然。我还没能仔细听清楚,就感觉身后一阵风,我下意识回过头,差点亲上那张近在咫尺的诡异的脸! 本能的反应让我往后躲了一下,但是这种距离还是近的连呼吸都能感觉到——如果它能呼吸的话。那张脸是没有皮的——或者说它本来是有皮的,只是某种原因,覆盖在表面的皮服破碎得像贴着一块块劣质的胶布,露出下面早就失了水分的肌肉,两只眼睛早就已经不知道到哪去了,只剩下两个黑乎乎的眼洞。我这才算明白过来,看来之前就是被这家伙拉下来的。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和它拉开距离。没有了可以追踪的人气,干尸显得有些茫然,在原地犹犹豫豫地到处摸索着。我一边小心躲着避免被它碰到,一边在心里纳闷,不是说干尸不会起尸的吗?难道是闷油瓶估计错误了? 我的思考没能持续多久,那干尸明明看不到,可是却难缠得要命,我怎么躲都是在跟它原地绕圈,越到后面明显感觉有点吃力了,我知道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心想老子跟你拼了。 我凭着最后一点气也不管有没有跟那干尸发生接触,横冲直撞就往前跑过去,谁知道这干尸虽然全身已经完全没有水分,动作却快得异常,我才轻轻呼了一口气,它瞬间就到了我身后。感觉到耳后一阵劲风,我只能凭着本能躲开,撞在墓道石壁上的同时,我听到耳边一声脆响,然后是一阵稀稀落落的泥石落地的声音,心里一惊——要不是躲得快,估计我的脑袋就跟着壁石一样的下场了。 再屏气也来不及了,我凭着直觉朝大致的方向开了几枪,听声音应该命中了两枪,我是不知道到底起不起得到效果,只是既然一时间还没再遭到攻击,就抓紧时间往前跑。 大概是胡乱中子弹的位置打得好,那怪物的速度慢下来了,虽然我能听到后面追赶的声音,但是距离并没有之前那么危急。我一边跑一边回头,事实上我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这只是本能的一个动作。 背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巴,另一只手拦在我腰上就把我往一边拉过去。我下意识手肘朝后面的人拐过去,对方早有防备,马上把我的攻击拦了下来。“吴邪,是我!”闷油瓶!我一听熟悉的声音,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我们现在好像是在墓道墙面的裂缝里面,那诡异的人形找不到我,似乎就放弃了。闷油瓶探出头去看了一下,看着我说:“没事吧?”我点头。身上除了几处轻微擦伤之外没有严重的伤口,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闷油瓶对这里的构造似乎很熟悉,带着我七弯八拐居然到了一个耳室。他的装备在这里。 我往他边上看了看,问他:“胖子呢?”“走散了。”闷油瓶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我的问题,背对着我走到一边去检查他的装备。我走到他身后,看他把背包拉链拉上直起身,似乎打算立刻出发了。 “别动。” 闷油瓶僵了一下,不过看上去还算镇静。“吴邪,你怎么了。”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或者反问,而是单纯的质问的口气。“你是谁?”我冷笑了一声,“装得是挺像,只是气质学得还不够。”打死老子都不会说他身上的味道不对。 “哦?”那人语气稍稍上扬了一下,好像也没打算跟我狡辩,清了清嗓,也不怕我做出什么来,直接就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用伪装得奇好的两只奇长手指捏着我的枪口朝一边移了移,道:“三爷,果真是精进了啊。”这语气里的揶揄和慵懒让我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像是特地要证明我的想法一样,他右手伸到耳后一扯,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而那面具下面的脸,是我许久不见并且到目前为止想都没有想过的人——解语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三更!快夸我! 第15章 解语花之二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表现比我自己想象的要淡定,但其实心里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事实上我根本不确定我的枪里是不是还有子弹。小花揉了揉耳后被扯痛的皮肤,把玩手上做工实在不算精致的人皮面具,斜了我一眼。“怎么?我解家当家要干什么还要跟您报告一下?”我看他这架势,估计是不打算跟我说明。“当然,花爷要干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我们这边你想知道什么,吴邪倒是很乐意告知。”我找了块空地,随手拍了拍就坐下点了一支烟,没有去看小花。 小花那边没了动静,良久,我才听到小花说了一句:“吴邪,你真的变了。”小花的语气说不清是什么,但是我能清楚听出一点,就是他的失望。 “小花,”我掐灭手里的烟头,抬头看向他,“有的东西,变了就是变了,人总不可能一辈子那样不是吗?” “原本,你是可以的。”小花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只可惜,我这个人好奇心太重了。”我接下他的话,“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就算是一条黑路,现在回头也早就来不及了。” “你有没有后悔过?”小花问我,让我有点惊讶,至少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我自嘲地笑了笑,靠到石壁上道:“人都喜欢在一些事情发生之后想如果,但这些如果根本就不成立,既然倒不回去,后悔又有什么用?”我摸了摸烟,想想还是没点,叹了口气继续说:“大花,就像我刚才说的,这趟水,蹚到我这份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是后不后悔的问题。” 我奇怪小花为什么特地扮成闷油瓶的样子,他头也不抬地说:“你对他比对我没戒心。”我忍不住笑了:“怎么,这话听起来酸味这么重?”小花白了我一眼,笑了一下,道:“你啊,说你变了,却还是没变。”我一下子没懂,他继续道:“对人太没戒心了。”我知道他必定知道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东西,也不说话,就静静等他继续下去。 原来跟我碰头的那群人并不是黄千万真正给我安排的人,相反之前被我们发现跟在我们后面的那群人才是。“黄千万大概没注意到他找的人里头有一个是我的眼线,”小花道:“他跟我报告了事情之后我就跟过来了,毕竟这事也算有我的份,只是我们没想到,到了碰面地点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被人接走了。” 我大致明白过来了。估计闷油瓶是知注意到了什么,当时才会提醒我要小心那群人。“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那个棋盘阵。”小花说:“那个阵的里面每一个位置大概都是通向不同的地方,所以掉下来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被拆散了。”小花从包里拿出一张用防水袋包着的纸,递给我道:“这是黄千万给那票人发的地图,我大概是运气比较好,所以掉下来的时候刚好在这个主墓室里。” 我一听,傻了,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主墓室?你说这里是主墓室?”小花被我吓了一跳,白了我一眼:“还好这里只有我,不然让人知道吴三爷都是这种反应,那丢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啊。”我也懒得跟他争辩,忙展开那张所谓的地图。 按照地图上面的标示显示,确实我们现在在的这个石室才是真正的主墓室,而我们的正上方,也就是我之前掉下来的那个墓室,只是个侧室。可是这间所谓的主墓室,只有正中间的一个类似佛龛的东西,龛上放着一个盒子,四周围着一圈的长明灯。这架势看起来倒是比上面那两具躺人的棺椁来得还要隆重,看来又是一个故弄玄虚的设计。 小花看了看我的脸色,道:“看来你应该会知道为什么主墓室里面没有棺椁?”我点头:“墓主葬在这里。”我指着地图上那个侧室的位置对他说。到蛇咬尾为止,我还是打心里赞赏沈万三相对独特的防盗手段的,只是现在看起来,这样整间墓室的设计搞了那么多的心理作战,这家伙生前肯定有点心理问题。 “只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这里面。”小花这么说。我并不惊讶,小花的身手和闷油瓶相比应该是想去不远的,就连对墓室里的机关造诣也是一样,所以大概他在我之前已经检查过佛龛里的东西了。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佛龛里供的就是沈万三的聚宝盆。 对于墓室里主室侧室的规定,大多是从风水上来定位,主室的风水相对来说要求必然是最高的。这沈万三竟然会把主室空出来专门供奉聚宝盆……不过换个角度想,传统的墓室基本不会做成上下层,沈万三大概早就把风水什么的放在一边了,心里只想着死后不让聚宝盆流入他人的手里。 我正在想着,突然一阵巨大的响声从头顶的正上方传来,带动整间墓室都在剧烈晃动。晃动约莫坚持了半分钟,停下来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脚下站不稳。等余韵都过去了,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整间墓室有一半都成了废墟,好在我和小花站在墙角,从正上方发生的坍塌没有影响到我们,只是那个聚宝盆大概就没这么幸运了。我往石堆里看了看,估计就算是真金的也要被压得面目全非了,这下子胖子要心痛死了。 “天真……”才想到胖子就听到他的声音,我还以为是幻觉。“天真,快帮帮我们,小哥被炸晕过去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忙寻找声源的方向。转了半天,终于在一大片的碎石当中找到了他们两个。他们完全被大大小小的石块掩盖住了,我只能借着胖子在里面打起来的灯光看到他们。正如胖子所说,闷油瓶已经完全陷入昏迷,右肩部分还有一大片的血,看起来伤势相当严重。 “怎么回事?”闷油瓶的惨状让我有点慌了。“别问了,先把他们救出来再说。”小花在我边上拉了我一把,我才想起来当务之急是解决他们两个的困境(事后我的表现一直成为胖子的笑柄,说我这十年的所谓历练一遇到和闷油瓶有关的东西就不见影儿了)。 因为距离爆炸元近,胖子和闷油瓶身上压着的东西碎而且很多。我看了好几遍,在脑子里努力搜刮忘记得差不多的所谓力学结构,想来想去总觉得动哪一块都可能造成进一步坍塌让他们两个人受伤。 一旦有了顾虑,思维也就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限制和干扰,我越想越混乱。我知道自己必须做决定,但我不能拿闷油瓶他们的性命做赌注。我不停地抓头,心里烦躁得要命。 小花看了我一眼,突然拿出手机调出了游戏界面递给我,我瞪了他一眼,但我知道小花就算有的时候会有点不靠谱的言论,但他并不是一个不看场合的人。我接过他的手机,界面上的方块已经在刚刚的停顿中堆积了不少,加上我现在心思根本集中不到上面去,一下子就出现了“Game Over”的字样。我的心莫名震了一下。 小花把手机拿回去,说:“都是游戏,如果判断不够快,下不了决心,麻烦只会越积越多,来得越来越快,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不会有‘再来一局’的机会。” 我这时候才真正认识到,我自以为泥足深陷了,但事实上,仍比不上小花,他比我多了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甚至可以说是不为人知的经历,他的判断力,决策力是完全无关年龄的东西,到了我们这一代的九门的继承人,小花大概是可能还原上一辈特点的人,一如那个浪漫可爱却深不可测的红二爷,骨子是通透的,即使手上染满了血,却还是持着一份清醒和旁人无法理解的天真。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回头去看看…有很多地方要改的样子不过表示好懒啊【趴… 因为是初稿,一定会有不足之处,作者是打算写完再修的ORZ 所以眼下有什么觉得不顺眼的请暂时将就…… 第16章 脱险 其实我这个人本来就是那种外界压力越大,脑子转得越快的人,加上这几年的经历让我的抗压能力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提高,刚才是因为对闷油瓶和胖子的担心,对我产生了主观了干扰,现在一冷静下来,很快就想明白,情况并没有那么糟。 胖子和闷油瓶处的位置是在整个碎石堆的空隙部分,我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个大概的架构图,让胖子在身边找一块足够大的石块,带着闷油瓶一起尽可能躲到那个石块的边上去。 “胖子你听着。”我暗暗深呼吸,道:“我们手上没有真正能用得上的工具,所以现在我们要赌一把。”我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应该算是危险性最小的一项选择,但是心里总还是有点犹豫。“天真,”胖子叫了我一句,道:“要胖爷怎么做,你说就是了。”我愣了一下,不管胖子是真的心细如丝还是如何,他的这句话让我知道,只能相信自己。 其实我用的方法很简单。我们没办法用手上的工具去挖开这些石块,那么只能从这些碎石坍塌时候本身形成的受力结构上下手,据我的观察来看,如果一块一块得移动,必然会造成受力不均匀而引起进一步塌陷,到时候闷油瓶和胖子就会面临没完全掩埋的危险。所以唯一的方法就是从内部着手,用小规模的爆炸让一部分的碎石在同一时间受到向外的力。 好在爆炸的时候刚好有一大块的石块刚好砸在墙角的三角区,只是空出来的缝隙对于胖子来说比较勉强,他先把闷油瓶安置好,自己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才爬进去,等着他回话的那会儿我真是心惊胆战的,就怕会因为他的动作太大直接引起塌陷。 我和小花用现有的炸药改装。小花对这方面的认知比较拿手,所以火药量的估计基本上是他在算,我只能帮忙打着下手,一边暗暗给自己打强心针。改装完之后小花把东西递到我手上,道:“别想了,光靠想的是救不出他们来的。”我点头,拿着炸弹从缝隙递给胖子。并告诉他我们要先把一部分能用手搬的碎石搬完之后再动手。我一边和小花动手搬碎石,一边和胖子说明炸弹的放置位置,他嘀嘀咕咕地埋怨不早说清楚,害他在那个小缝隙里钻进钻出的皮都蹭破好几层了。我被弄得有点啼笑皆非,胖子这家伙总能在这种紧要关头让人觉得特别不搭界。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在示意胖子之前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小哥还好吗?”刚问完,就听闷油瓶虚弱地叫了我一句,说:“我没事。”听到他的声音我稍微放心了一点,强自镇定了一下,和小花退到安全范围,就告诉胖子可以点燃引信了。 “卧槽,小天真,我和小哥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得帮我们办好后事啊。”胖子这句话在呲呲作响的引信燃烧声中显得太过应景,我实在没办法学会他的娱乐精神,只能苦笑着,心想,要是把你们害死了,我就给你们陪葬。 爆炸发生的强度比我想象的要更大一些,震动从脚下传来的瞬间我有点失了主意。“火药的量不对!”我下意识斥责小花,但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意外,面对有点怒发冲冠的我只是不以为然地把我的手从衣领上拉开,道:“放心,炸不死人的。”眼下的情况我也没心思和他计较,几乎是眼巴巴地看着因为爆炸的气流而往外慢慢瓦解的石堆。事实上在扬起的灰尘的遮挡下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等坍塌停止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呼吸。 等灰尘慢慢停滞下来,基本上能看清楚正片的碎石区域已经基本瓦解掉了——连同那块应该呆在墙角的石板也是。我有种眼前突然黑了一下的错觉,不过还没等我悲伤的情绪成形,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妈的,这也忒刺激了。”胖子骂骂咧咧地拉着闷油瓶从废石堆里爬出来,呸了几下吐掉嘴里的尘末。 “吴邪?”在胖子的搀扶下走到我面前,闷油瓶看着我皱了皱眉,叫了一句。我这才真正回过神来。心里一放松下来,感觉整个人的力气一下子被抽光了,我傻笑的坐倒在地上,随手胡乱抹了两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诶,这不是解家的当家吗?”胖子明明才是真正死里逃生的那个人但是精神看起来比我还好。不过经他这么一叫,我才想到,我还有帐要和小花算。我稍微喘了口气,扶着墙就要站起来。小花看情况笑眯眯地过来扶我:“我都跟你说了……”我顺着他拉我起来的力,把他往自己这边用力一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小花的反应很快,加上柔韧性强,他迅速缩了一下,也只是堪堪卸了一下我的力,我这一拳是打实了的。小花只是捂着肚子揉了揉,倒也不和我计较,脸色有点难看。我知道他并没有错,他对军火的了解比我多,经验也比我足,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没有事先跟我讲明白。这不是简单的风险问题,这是两条人命,我两个出生入死的朋友的命!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僵,胖子这人虽然不着调,但是看人的眼色还是有的,他也没傻到这种时候去招惹小花。我和胖子一起搀着闷油瓶,找了块地方坐下休整了一会儿。闷油瓶的伤看起来很骇人,右肩大半块的皮被爆炸冲起来的石头削掉了,再加上刚刚的一顿折腾,伤口上黏了不少的石头碎屑,我看着都觉得痛。 因为受伤的面积很大,加上他和胖子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不少,我只能用包里的酒精给他消了下毒,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打了一剂破伤风的药,先将就着。消毒过程是最难熬的,但是闷油瓶虽然脸色不太好,但从头到尾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我的动作反而忍不住越发小心起来。 处理完他们两个人的主要伤口就花了大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看闷油瓶的脸色稍微。“鱼呢?”我问。闷油瓶指了指他的包。我看他没什么力气,就去问胖子他们发生了什么事。“说到这个胖爷我就来气!那女尸的肚子里居然有炸药,要不是小哥反应快,估计他少的就不是一块皮了!”我听着都觉得心有余悸。之前因为马义他们一行人,闷油瓶根本没有机会去检查女尸有没有问题,才会发生这种意外。想到这里,我问:“他们那群人呢?”胖子顿了一下,道:“死光了。”我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里叹了口气——他们这样的下场,只能说是自找的。 “休息够了吗?”小花脸色已经缓和,但是语气还是有点硬。我假装没注意,点了点头,道:“接下来怎么办?”“还要怎么办?东西你们也拿到了,难道打算呆在这里陪粽子喝茶?”小花整理着包回答。我想到他手上是有地图的,他这么说一定是知道出去的路。 果然,我们跟着小花回到甬道里走了一段路之后就发现了一个挖在差不多半人高的位置的盗洞。不过由于受到整间墓室的设计的影响,这个盗洞的长度非常可观,我感觉我们已经爬了很久了,但前面还是一点亮光都没看到。 我问前面带路的小花知不知道还有多久,他在墙上找了一下,随口应了声“不远了”。我往前爬到他刚刚看的那个位置,才发现墙上做了一个标记,看样子他的人已经探过路了。我们又爬了一段路,胖子突然“啊”的叫了一声。“怎么了?”我被他弄得一下子紧张起来,谁知道他说:“老子忘了找聚宝盆了!”那话里的懊恼显而易见,“不行,老子要折回去,你们先走。”我真觉得“人为财死”这个词在胖子身上真是发挥到淋漓尽致了。“别折腾了,聚宝盆都成铁饼了。”胖子听我解释完,哀嚎了半天,然后语气一转,道:“算了,爷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 又往上一段,小花看了一下墙上的标志,告诉我们出口就快到了。就在这时候,整个通道都晃动了一下,停顿一会之后,又是一下。“什么情况?地震了?”这个盗洞的规格是照着标准体型来的,胖子爬着本来就辛苦了,加上这晃动给他带来的重心不稳就更加吃力了。 我的脑子里闪了一下,忙道:“快点,墓室要塌了!”我之前没考虑,女尸引起的爆炸是在那间圆顶的墓室,我是不知道那场爆炸的规模到底是有多大,但是照现在来看,不管到底是不是那个引起的,整间墓室因为我们的一番倒腾,也有点吃不消了。 我们的动作都加快起来,胖子激发出了最大的潜质,在最后关头爬出了洞口。在被阳光照到的瞬间,我甚至产生了获得重生的错觉。 第17章 黄千万其人 到了地面上,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了,加上我们这次到手的东西不多,除了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私藏的一些明器,就只剩那只铜鱼,没有什么大件的物品,也就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小花安排了一队人马,开车把我们从文山直接开回杭州。毕竟我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不知道从外面能不能注意到地下的事,但是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及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几个人当中伤势最重的就是闷油瓶,不过他身体素质好,没几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胖子说隔了这么就又出现,得先去跟在杭州的几个老关系打打招呼,小花则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我和闷油瓶则回到了我的小铺子。这期间我们没有和黄千万联系,奇怪的是对方也没有主动和我们牵上线。 难道黄千万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出来了?这不太可能。 “小哥,蛇眉铜鱼不是只有三枚吗?”我翻着手上的蛇眉铜鱼,问一边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闷油瓶。我问完之后老半天没听到回答,心想他该不会是睡着了,就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好歹算是肯定了我的想法。 “可是十年前我们就已经把三枚蛇眉铜鱼凑齐了不是吗?”这才是我真正在意的,既然蛇眉铜鱼只有三枚,那我们这次拿的这枚又是什么?后人的仿制品吗? 闷油瓶张开眼睛和我对视了几秒,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陈皮阿四那枚是假的。”这个名字听起来已经有点耳生,但是我的脑海里还是马上浮现了那个精干的老头的形象。“可是它上面确实是刻着铭文的。”我道,说完就觉得自己犯了傻——整条鱼都能仿了,大概也不会在乎那么点铭文。 闷油瓶点了点,从躺椅上站起来从我手中接过那枚蛇眉铜鱼,在鱼尾上掰了一下,那鱼的额头上竟然出现了一条裂缝,裂缝慢慢扩大,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眼睛。闷油瓶把那只眼睛示意给我看,道:“假的那条,没有这个。”确实,十年前我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三条鱼的最上面那条的额头上有一只眼睛,而陈皮阿四的那条并没有。当时我只当那只眼睛是有什么寓意的。 我把铜鱼拿在手上看着,一下子觉得它的分量都变大了。“这铜鱼到底隐藏了什么信息?”我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把疑问扔给闷油瓶。本来并没有指望他会回答,没想到他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三条鱼,必须和三只鬼玺一起。”闷油瓶不是那种会费心思编谎话的人,他不想告诉我的事情,就算我再怎么软磨硬泡最多也只能得到一句“你不该知道”的回复,所以他的回答让我觉得很惊讶。我以为在这场局里面,闷油瓶是一个无所不知的人,看来并不是这样。 我把闷油瓶的话记在心里,反反复复翻看手上的铜鱼,脑子里灵光一闪——我之前怎么都没有想到! 三枚蛇眉铜鱼,三只鬼玺,如果是放在其他地方,可能存在着偶然性,但是在这种情况里,相较单纯的巧合,刻意安排的可能性更大。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一层,是因为所有人的焦点几乎都集中在它们的出处上。而没有人试图把它们一一对应起来。 “三”在古时候有“多”和“周而复始”的意思,就像“一而再再而三”这一类的词。而在道家,更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总而言之,古代的人对数字的象征意义有着莫名的执着。 但是我们所知道的也只有这些而已,甚至连闷油瓶都不知道这其中的真正联系到底是什么。线索又断掉了。 但是为什么黄千万会知道这真正的第三枚铜鱼的下落?知道这一切的人只在少数,而且这少数人多多少少都和当年的老九门有着联系,黄千万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也是老九门的人? 我把当年参与过这些事情的人全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隐隐约约有了头绪,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接起来,是小花,他劈头就说:“让你家张小哥接电话。”我心里奇怪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有了需要通电话的交情,一边把手机递给闷油瓶。 闷油瓶接电话的方式就和平时面对面交流一样,整个电话下来只有在最后的时候“嗯”了一声。看到闷油瓶挂断了电话之后从躺椅上站起来,我问:“小哥,去哪?”闷油瓶把铜鱼从我手里拿走,道:“找黄千万。”我忙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今天已经给王盟放了假,我干脆就把店门关上。闷油瓶这次没有拒绝我的意思,只是一声不响地站在树荫下等我。 在黄千万家会客厅见到小花的时候,我一点不觉得意外。黄千万还没出现,我们三个就坐着等。我和小花并排坐着,闷油瓶一个人在我们下位坐着,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你怎么在这里?”我问小花。他抿了口茶,回答道:“这场戏没我怎么演得下去呢?”我看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肯定是有什么不知道的线索,只是我也没打算问,估计着待会儿就能知道。 黄千万的排场还是十足,从屏风后面出来后对着我们笑了一下:“看来拜托你们果然是没错的。” 闷油瓶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黄千万面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是谁?”黄千万愣了一下,笑眯眯道:“黄千万。”闷油瓶摇了摇头:“不对。”我有点意外闷油瓶的举动,看了看小花,他倒像什么都没注意到一样一心一意玩着他的手机。“那这位小哥觉得我是谁?”闷油瓶没有再开口,只是和黄千万对视着,惹得边上黄千万的保镖都紧张兮兮的。 “猜谜游戏到此为止。”黄千万听到这句话,淡淡地把目光从闷油瓶脸上移到小花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我之前就觉得奇怪,这道上的消息我比吴邪了解得透彻,黄千万这个人之前确实是道上的人,但充其量是个无足轻重的喽啰,怎么一夜之间身价就提了这么多?后来稍微查了一下,我就明白了。其实想学易容术并不难,现在手艺人这么多,只要有门路自然有出路,”小花合上手机,抬头看向黄千万,道:“但是,一个人的体格在那,缩骨功却不是谁都能学的。我说的对不对?三爷。” 虽然我已经多少有点猜到了,但是真的面临这个瞬间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复杂。十年前,带我入局的人,在了无音讯十年后再次出现,又一次把我拉进了这个泥沼。 “黄千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就连眼神都没有变动过,小花看他这样也不急,只是继续道:“而三爷您这样的人,如果要销毁证据,绝对会是不留痕迹的,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因为从一开始,你就等着一个适当的时机,等一个合适的人来拆穿你。” 小花说完之后,有那么几秒的沉默。“黄千万”突然笑了起来,走过来拍了拍小花道:“不愧是解家当家,大侄子,这么多年你确实有长进了,但看来还是不够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告诉大家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大学的期中考周到了,各种作业开始挤到一块儿来了= =所以更新速度有可能这两天要稍微放慢…等这个时间段过去一定会继续努力保持日更ORZ 第18章 三叔的苦衷 我冷着脸,就只是看着他。三叔伸过来拍我肩膀的手硬生生在半空停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拍了一下,就收了回去。我想我的芥蒂,大概是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的。他转过脸重新对着小花道:“你既然能查到我是谁,应该就能猜到我下一步想做什么了吧?” 小花悠悠闲闲喝了口茶,道:“我猜的未必就是你想做的,三爷,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就别再跟我们打哈哈了。”小花这一席话讲得有点不客气,我看三叔的脸色变了一变,大概是因为小花不管怎么样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后辈,没想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给自己下不了台。 三叔黑着脸挥退了手下,重新坐下之后,道:“有的事我也不能多说,我能告诉你们的就是,九门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他顿了一下,目光在我们几个人脸上扫过,这是他一直有的习惯,他喜欢看到别人的脸上因他说的话所产生好奇、焦虑之类的心情,这都是虚荣心在作祟。事实上我们几个人几乎都是听得心不在焉,三叔说的这些话不过是些场面话,如果我们的胃口被他吊起来,说不定就被这老狐狸一句“天机不可泄露”给带过去了。果然,看我们都不为所动,三叔有些懊恼,但是看来这十年间他那些我所不知道的经历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影响,至少不至于一个冲动就把话给吐出来。 “算了,小哥,你把铜鱼给我。”三叔泄气地对闷油瓶招了招手,没再跟我们周旋。我起身拦住闷油瓶想把铜鱼递出去的手,对着三叔笑:“三叔,你糊涂了,你的鬼玺可还没给我们。”三叔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怒道:“大侄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是笑:“三叔,不是大侄子不相信你,只是你有本事消失十年,就肯定有本事再消失第二个十年,甚至二十年,我这要是把铜鱼给了你,鬼玺也在你手上,你让我们拿什么查下去?” 三叔被我说得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倒是消散了,只是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和他对视着——这种眼神我见得多了,我也懒得再解释,吴邪早就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傻小子愣头青了。 三叔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也罢也罢,反正我还有第二件事情要你们帮忙,这铜鱼先让你们保管着,鬼玺我暂时不能给你们,等时候到了再说,你们先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看到三叔落寞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但还是头也不回地拉着闷油瓶出去了。我出了门之后才发现小花没有跟出来,想想那家伙的花花肠子多了去了,也就懒得再去管他,招呼闷油瓶上车就打算回家去。 我那辆破金杯在几年前寿终正寝了,本来在想说当时的身份不一样了想买辆好点的车,但选来选去还是选了一辆差不多的金杯,所以说总的来说我还是一个很怀旧的人。 我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闷油瓶打开副驾驶坐了进来,在我刚要踩油门的时候抓住我的手腕道:“吴邪,下面的事你别插手。”我惊讶地发现,闷油瓶只有在让我放弃某些事情的时候才会不吝言辞地多说几个字。“小哥,不可能的。”我直视闷油瓶的眼睛,回答。他抓着我手腕的手紧了一紧,随即放了开,靠回椅背上,接下去一路,他就只是闭着眼,没再说过话。 晚上我靠在阳台想这里面的事情,手上的烟夹了半天才发现忘了点燃,刚点起来,就响起一阵敲门声。我以为是闷油瓶又想对我说什么,开了门,竟然是三叔。 我下意识皱了皱眉,也懒得追究他怎么会有我楼下店门的要是,只是往边上让了一下,示意他进来。三叔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白天我走的时候那种表情,只是很平淡地,像在参观博物馆一下,打量着我的卧室。 我就靠在一边,仍他打量,只是感觉上他看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老实说这种感觉很奇怪,一个消失了十年的亲人,突然之间在你面前出现了,而且就好像你们从来没有断开过联系一样,那种莫名的违和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三叔,”我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主动开口:“有什么事你说吧。”三叔这才转过身来看我。他叹了口气,走到阳台朝我招了招手,点起一根烟,缓缓地道:“大侄子,不是三叔不告诉你,只是你三叔我到了这把年纪了,对钱什么的也看淡了,我想要的,也就只是讨个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你该知道的,你总会知道,但是你不知道的,我也不能告诉你。” 我烦躁起来了,为什么闷油瓶、小花、三叔,每个人都是这样?他们不明白被蒙在鼓里有点头绪但总也理不清楚的人是什么个心情。“为什么?”我问。 三叔看了看我,大概是看出我的不满,吐了个烟圈,道:“我只能告诉你,我会追寻下去,只是出于自身的原则。” 我一直以为,对于三叔来说,原则这种东西本来就可有可无,他对喜欢的东西会有执念,会不惜用各种手段去得到。在这件事情上,我并没有找到任何让三叔产生“喜欢”这种感情的可能性,但是他对这件事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执念,这种执念和闷油瓶的不同,但是我想这和上一辈陷入的怪圈脱不了干系。更甚至,从各种迹象来说,我可以认定三叔对所有事都深恶痛疾。而即使如此,他却没有想办法脱离出去——更或者说,他完全无法从中脱离。 “这里面,有很多东西不是用说的能说得清的。”三叔抽了口烟,继续道:“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或者说,根本无法解释,”他抬头看我,:大侄子,现在你和我一样,在这个局里,只有两种选择。“三叔没有说下去,我却能明白他的意思。 两种选择——或走到底,或了断在走的路上。 三叔一直低着头抽烟,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或许他心里对我确实还有些愧疚,但是他这样的表现反而让我觉得有点刻意。我在心里冷笑,何必呢,当初把我拉进来的是你,现在才来费力演这样的苦情戏。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虽然我并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等… 最近真的各种作业各种考前准备,而且还赶上周末两天全天的ERP模拟,LZ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9章 黑眼镜 那天晚上之后,我和三叔没再私底下打过交道。一是我心里对他有着芥蒂,二是三叔之前提到的“第二个忙”没隔多久就落到了我们身上。 三叔把我、闷油瓶、胖子、小花四个人都叫到他的一间会客室上,屏退了手下,末了还特地确认了一下门口没人才放心地走回来,在会客室中间的一张凳子上摊开一张地图,示意我们围过去。 “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这里,”三叔一边在地图上点着新疆自治区最南端的地方,道:“去了这里,说不定我就能找到三十年前没能知道的东西。”我眯了眯眼,在他脸上想找出些端倪,但三叔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只是专心致志盯着那一块地方。三叔所指的地方具体是哪块区域我并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这个地方处在昆仑山脉上。 传说中国总共有14条龙脉,其中九条地龙,五条水龙。昆仑山山脉就是这九条地龙的其中一条,据说也是最为起源的一条。 我知道三叔那老狐狸肯定又是说一半吞一半,不过也不打算追究,既然他找上我们,总得告诉我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和另外三个人相互打了个眼色,大家的都是了然于心。 准备工作和上次一样,三叔基本上事先都帮我们打点好了,而且私底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帮闷油瓶也弄到了飞机票,这次的旅程一下子轻松了一大半。 我们一行人坐的都是头等舱,没几个人,环境不错,我坐着坐着就有点昏昏欲睡。一路上五六个小时一下子就睡过去了。下了车之后有专车接送,住的是普通的旅店,不过环境相较以前下地时候住的招待所是真的没话说了。只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奇怪。三叔这人虽然处事圆滑,但是他很少会做出逢迎拍马的事情,也因为他的地位基本上就不需要他做这种事情,所以这一路上给我们做的一切安顿里隐隐约约透出的讨好意味让我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 我们在招待所住了两天,说得好听是在整顿,事实上只是在等装备到达。这两天窝着没事情干,这旅店只有一个前台小姐,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我闲着无聊就跟她聊聊天什么的,倒也知道了一些东西。这个地方是和田的一个小镇,不知道什么原因,在地图上一直没标记。本来这样的地方按理说经济是发展不太起来的,只是奇怪的是,三不五时会有一些所谓的科研人员到他们这里来,一住就是大半个月,这样下来倒是给他们当地的建设做了很大的贡献。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是科研人员?”我笑着问,这前台小姐长得一张娃娃脸,每次我一笑起来,她就两眼发亮的样子让我特别有成就感。“他们都是一大班子的人,一个个脸上架着眼镜,而且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各样看上去特别高端的仪器,你说他们不是搞科研是搞什么的?”我还是笑,点了点头,继续问:“那这些人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的?”小姑娘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听说我们这地儿在三十年多年前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持续了好几年的样子,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开始的。”我一听心里差不多也就有数了,跟她又扯了两句之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旅店的环境虽然不错,但是规模并不大,所以房间也不多,我们五个人就定了三间房。小花和我一间,闷油瓶和胖子一间,三叔一个人一间。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小花正背对着门口换衣服,听到声音转过头来。我对着他吹了下口哨——这家伙和闷油瓶属同一个类型,脸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可是衣服一脱却有料得很。 小花换好衣服坐在床上看着我:“怎么?又去调戏小姑娘了?”我打开窗抽烟,回道:“爷这是去刺探军情。”“哦?你倒是告诉我刺探出了什么?”小花头都不抬,把刚才换下来的衣服扔进包里。我呼出嘴里的烟,问他:“你早就知道我们这次要去的是哪里了吧?”小花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道:“这句话你该去问你家那个闷油瓶,我知道的肯定没他多。”我在低骂了一声没再说话,心想:你不废话吗,我要能从闷油瓶嘴里问出话来也就不会在这里跟你磨洋工了。 小花估计是看出来我不大高兴,手上的东西收拾停当了,走过来长腿一跨也坐上窗台,道:“吴邪,这里面的泥,我比你陷得深,但是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多少,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有的东西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我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这种话从十年前就被人拿来唬弄我了,不想习惯也得习惯。不过无所谓,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门突然被敲响,胖子的敲门声跟擂鼓一样,还生怕我们没听到似的大声喊:“你们两个别磨蹭了,该走了。”小花拎起包打开门,和胖子互喷了两句,我把烟掐灭了,跟着他们下楼。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没有牌照,而且应该是改装过的,看不出是什么型号。司机探出头和我们打了个招呼,那脸上的黑墨镜和标准痞子式的笑容让我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黑眼镜倒是很自然:“哟,天真小朋友,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没变啊。”说着说着眼睛就往我边上飘过去,小声吹了口口哨,老不正经地道:“这位美人儿是?”小花对他笑笑,回道:“解雨臣。”我小心瞄了他一眼,直觉这气氛有点诡异。老实说,小花是很自恋没错,但是对于他而言,同样是赞美,不同的用词带来的效果是不同的,就像现在,他这种笑让我没来由觉得慎得慌。 黑眼镜听到小花自报的名讳有些意外,啧啧地连声感叹道:“虽然听说过解家当家的大名,不过果然人胜其名啊。”黑眼镜这人嘴上抹油的功夫比胖子还厉害,我是早就见怪不怪了,看小花这下子还挺受用的,松了口气跟着闷油瓶钻进车子里。 黑眼镜的人看起来不靠谱,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车技很不错。我们上的这座山山势很陡,但黑眼镜愣是叼着烟吹着口哨一脸愉悦的不停打着转盘蛇行,而且还能保持车身平稳得几乎感觉不到颠簸。开了将近半个小时,车子突然停了,黑眼镜熄了火,一边解安全带一边说:“没路了,改11路吧。” 爬山这种事情对于盗墓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熟能生巧,自然也就不是什么难事。期间除了三叔的体力有点吃不消中途休息了一下,一切平静而顺利。 第20章 和田生玉 我们一直爬到了山顶,胖子走在边上,不经意往下面一看,瞬间就被钉住挪不开步子了。我过去推了一下他,嘲笑道:“怎么?你不会是想告诉老子你恐高吧,你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娇弱的人啊?。” 胖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视线动都没动,嘴上还是不忘回我:“滚你丫的,你才娇弱,你全家娇弱。”大胖手往山下的方向指着道:“你他妈倒是看那边啊!”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也愣了。刚刚眼角余光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只是当时也没多想,山上有点什么能反光的东西一点都不稀奇,只是这会儿一看,一下子被晃得眼前一片发白,也一下子明白胖子这么吃惊的原因了——从山上看下去,垂直距离大概有五米高的一块突出的石崖上一大片金灿灿的东西。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特性在胖子的身上体现得更为具体,我看了他一脸巴不得马上跳下去的样子,下意识揪着他的背包带。小花往下看了一眼,眯着眼右手一抖,一甩,手腕再一翻,一块金石就被卷了上来。他把金石递给我,我还眼巴巴看着他的袖子,我对他袖子里的东西的兴趣目前大过这些石头,抬头看了一眼小花,他只是对着我笑,我知道没戏,只好乖乖结果他手里的石头研究。 其实说“研究”是夸大了,几乎是看一眼,我就知道了,这些只是普通的金色石英。石英的折射率很高,很多建筑都运用这个原理,使用石英配合灯光,可以使整个建筑看起来更为富丽堂皇,石英石虽然有一定的价值,但是现在市场上合成的不少,就算把下面这些全捞上来,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 胖子显然没看出什么门道来,两只眼睛还是一瞬不瞬地直勾勾盯着,我看他两只小眼睛差点能射出光来,忍不住泼冷水:“这不是金子,只是普通的石英。”胖子一听果然就蔫了。我往另一边的山崖看下去,差不多的场景,只是上面的石英换成了鹅卵石,在太阳光照射下看上去就像是铺了满地的玉。 我想到以前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一名蓝田,其阴多金,其阳多美玉。”即山的背阴面多产金子,山的向阳面多产美玉,那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而历史上有这种地貌的,只有秦陵址。这里的地貌明显是个山寨,但看起来没有人为的迹象。 “没什么好奇怪的。”三叔开口打断我的思考,道:“这一块的山域是昆仑山龙脉的中部,什么样的宝地都可以找到。”我看了他一眼,老狐狸的脸上有点得意,显然他早就看过这种场景,才会这么淡定。知道了并不是什么真正值钱的东西,胖子也不再多留恋,一直催着我们快走。 我们跟着三叔走了一段路,才知道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山顶,一直到了山顶之后还要下坡,越走越偏,越走越荒凉。“我说三爷,您老人家是不是记错路了。”被脚下的荆棘不知道第几次拉住裤脚的时候胖子终于忍不住抱怨道。“闭嘴。”三叔有点不耐烦地吼了他一声,我离他近,只听到他嘀咕了一声道:“不对啊,难道真的记错了?”忍不住心里一阵无力。 又走了一段路,估计所有人都察觉到我们迷路了,干脆就原地站着不动了。刚进森林的时候我们还能凭着记忆中的太阳的方向判断一下大致的方位,但是在里面绕了几圈之后根本就分不出东西南北了。胖子眼神好,爬上树去学着哨兵往周围看着找方向。看着他那样的体型跟猴子一样窜上树,心里默默为他身下的那根树枝默哀了一下。 胖子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会儿,“咦”了一声。“怎么了?”我问。他从树上一溜儿下来道:“那边有个研究所。”胖子往他刚才看的方向指了指。“你怎么知道那是研究所?”我问。胖子对着我抛了个媚眼,道:“你猜。” 跟着胖子到了那块空地看到眼前的建筑的时候,我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知道这是一间研究所——老旧发黄的铁门上方悬着一块不锈钢板,上面大咧咧写着“研究所”三个大字。 三叔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虽然只是稍纵即逝的变化,但还是被我不经意看到了。我料想这研究所肯定跟他知道的事情断不了干系,只是我问起来的时候他决口否认自己见过这间研究所。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黑之后的丛林掩藏了很多未知的威胁。研究所的里面虽然破旧,但也总好过风餐露宿。门上的锁已经破旧得不成形了,只是轻轻一拉就被我扯了下来,看起来年代远远不止30年。 整间研究所只有50平米不到的空间,里面简单得摆放着三个水泥浇筑的实验台,台面的部分用不锈钢隔了开来,上面还放着一些说不出名字的仪器。总体看起来当时的研究环境并不好。 所有人各自找了块地打地铺,这毕竟可能是我们下地之前最后一次安安稳稳的一次觉了。睁开眼的时候,我透过门框恰好看到一轮昏黄的月亮。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待的地方海拔比较高,月亮看起来都特别地大。我拉开睡袋坐起来,借着月光能清楚看到所有人的睡姿——只有闷油瓶的睡袋空了。 我重新躺下闭了一会儿眼,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干脆就起床出去放水,顺便抽根烟。西湖边的生态环境虽然也不错,但那毕竟是处在一个成熟的城市当中,跟这种真正的荒郊野外还是没办法比的。出门就一阵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仅剩的睡意这下子是真的消失殆尽了。我把外套的拉链往上拉了拉,点上烟让整个人暖和一些。 出去的时候没注意,放完水回来,才看到闷油瓶两条腿一曲一直地靠坐在墙边,抬着头看着天上。也不知道他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 想了想,我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小哥,这研究所你认识吗?”闷油瓶似乎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缓缓转过头看着——就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直到我忍不住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少了什么或者多了什么不该多的东西,才收回视线,开口道:“吴邪,你为什么总喜欢问。”他的话并不是在询问我,所以我也就不做回答,只是等着他继续,等了很久一直没有后续,我才恍然醒悟——我身边这人可是闷油瓶,我怎么能指望他主动引出话题。 “那你又为什么总是不告诉我?”我对着他笑,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定律是屡试不爽。闷油瓶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有的时候,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说完,他又仰头靠在墙上,闭着眼,我怎么试探,他都不愿意再开口。我知道这个人软硬不吃,他不想说了,我怎么样也不可能知道更多,有点憋闷地叹了口郁气,把烟在地上掐灭,我干脆继续回去睡我的回笼觉。 作者有话要说: LZ表示终于忙完了!明天运筹学的期中考过了之后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之后会重新开始日更无日更一定补更虽然这种话让我自己对未来的日子有点担心啊…… 第21章 日记 因为半夜的时候清醒了那么一段时间又重新睡下,被人摇醒的时候我只觉得整颗脑袋都有点昏沉沉的睡眠不足。晃了晃头,我拨开胖子抓着我肩膀的肥手问他:“怎么了?”胖子申请凝重地道:“你三叔不见了。”我愣了一下,他继续说:“小哥也不见了。”我下意识扫了一下他们两个人的睡袋的位置,东西都还在,那按理说不会走远。 小花和黑眼镜先后从门口进来,对着我摇头道:“找过了,附近没有任何痕迹。”我点点头,心里没什么波动,总觉得并不担心他们会离开我们行动,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这种自信。 保险起见,我们各自带上武器,又分头去找,虽然不甘心,但是不得不承认在现场的四个人当中只有我的身手是最差的,所以被留下在研究所附近找。之前也提到了,这整间的研究所只有五十多平米,边上还都是一片人工开辟出来的空地,虽然长了一些草,但还不及人的脚踝高,根本不可能藏人,我很快就把自己分配到的范围检查完了。想了想还是先绕回了研究所,我们的装备都还在这里,如果人离得太远被猴子什么的闯进来偷走就得不偿失了——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这种鬼地方会有猴子。 只有一个人待在这个不算大的研究所内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我皱了皱眉,不明白这种感觉的由来是什么。我走到中间那张实验台边,突然有什么力量驱使我向它伸出手去,手指按到那个按钮上,整台看起来断电很久的实验仪器突然运行起来的时候我整个人愣住了。 机器安静地运行着,除了一盏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亮着之外一点异常都没有,我刚觉得自己太草木皆兵,一低头就看到那台面下面支柱的部分上缓缓开了一个容一人通过的洞。 我跪在地上把头伸进去看了一下,洞的后面是石梯,下面大概是地下室什么的,隐隐能看到有亮光——我心中一动——难道是闷油瓶?这么想着,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确认了一下身上的防身武器,拿了手电调到一个不会太突兀的亮度,小心地摸索着往石梯下面走去。走多了地下的路,有时候走自家地下室的楼梯我都下意识地提着三分的警惕。 脚踩到最后一级阶梯的同时意味着我失去了掩护,如果有一个人躲在地下室要置我于死的,这绝对是最好的时机。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幻想,有时候现实并不是都像小说一样跌宕起伏。我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书房,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桌子上亮着一盏很有古典气息的煤油灯,这显示着在我之前确实有人来过,而且是匆匆离开,甚至来不及吹灭灯。煤油灯的位置被人移过,书桌后面的那个唯一一个书架上的书也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很显然,这个人在找什么。 不管是闷油瓶还是三叔,这里的迹象表明,他并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地下室,否则他一定带上照明工具而不是用现成的煤油灯,而与之矛盾的是,他们认识这间书房,并且知道这里有他们想要的某种东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在找这个东西。我把手电放在桌上,把煤油灯吹灭——虽然有灯罩隔着,但是这里的一切都太容易被点燃,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意外丧生。 我一本一本翻着书架上的东西,想试试能不能发现一些线索知道那个人在找什么。这是一个普通的立式书架,上面的成列整齐而有规律。书架总共四层,第一层放着一些经典名著,国内的国外的都有,看得出书房的主人是个颇有文学修养的人,但是这第一层的高度连我这样的身高都需要仰着头伸长手,显然,这书房的主人除非有将近190的身高,否则这样的摆列说明这些书的使用频率并不高;第二层是一些文件夹,我翻了一下,一大堆晦涩难懂的专业词汇,只能大概看出是生物学方面的;第三层我最感兴趣,是一些手抄本的风水典籍,虽然不是原本,但是单单这里面的内容而言,对当今的人而言都是非常具有研究意义的;第四层是最满的,几乎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散乱文件——但我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无意识地拨开那些文件,伸手去摸边沿,居然真的被我发现了夹层。 夹层的后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有一个小格子,一本孤零零的笔记本。笔记本是那种老旧的普通款式,牛皮的封面,看起来很有质感,是我喜欢的风格。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一旦打开这本日记就会有发生一些什么,但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抗拒就越想去尝试,有人精辟地称之为——犯、贱。 我打开日记的第一眼就感觉笔迹有点熟悉,多看了一会儿,我才发现,这笔迹跟我的很像,只是显得更加秀气一些。这种经验并不是第一次,曾经也是在某个地下室,我发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迹。所以我不再在这个点上纠结,呼吸了一口气,开始专注在日记的内容上。 日记的内容总是很简单,每篇都几乎是一两句话的例行公事一般的记录,这并不是我的风格,我不知为什么下意识松了口气。让我好奇的是,一般人的日记都是用来记录自己的事情,大多用的都是第一人称,但是这个人的日记中,很少有人称出现,就算有出现,相比“我”,更多用到的是“他”。而且越到后面,我发现了一些什么让我不得不去在意的事情——这人记录的东西,和当年三叔的日记上有重叠的部分! 我又匆匆翻了几页,在瞄到某一页的一行字的时候我彻底懵了。而就在这时候,闷油瓶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低声叫了一句“吴邪”。我条件反射地把日记塞进了外套里。闷油瓶打量了我一下,问:“你在这里做什么?”本来我早就已经练就了说谎面不改色的功力才对,但是一对上闷油瓶一双深潭一样的双眼,我就支支吾吾半年想不出个合理的理由来,刚好胖子在上面喊了一声,我顺势道:“我是来找你的,胖子一大早起来发现你和三叔都不在,到处找没见人,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闷油瓶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折射下有点亮晶晶的,我被盯得有点发慌,还是硬着脖子对着他笑。 “上去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闷油瓶在讲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似乎带着一些伤感。但这个节骨眼上我也顾不上因为他难得的情绪波动好奇,一心只想着刚刚日记上看到的那行字。 当年和闷油瓶一起出事的其他人都不知去向,而且据闷油瓶说,他们极有可能都失去了记忆,就算看到彼此也只会觉得眼熟,而我对闷油瓶,以及文锦对我,我对文锦的认知,都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所以我们谁都没有往其他可能性上猜测,而当时,我仍不愿意考虑这种可能性——也可能是我本能抗拒让自己太深入。 我曾经想过我或许是齐羽的复制品,却从来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性,或许……我就是齐羽。 第22章 长生的真相 我和闷油瓶从地下室出来的时候三叔已经和胖子他们等在外面了,老狐狸似乎一直追着我问了很多问题,但是我当时一个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着我和齐羽之间的关系。 三叔告诉我们,他失踪是去探路了。这一天他的行动也确实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相比于昨天,他几乎是轻车熟路地把我们带到了目的地——好吧,事实上并没有这么简单,我们还是绕了不少的路,等真正到了那个点的时候,天已经基本上黑下来了。 “先扎营吧。”三叔似乎并不急着下地,反而是让我们先安顿一下,第二天再行动,胖子对他这个决定表示质疑,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已经到了家门口了,没理由不敲门借宿。三叔挥挥手断然拒绝道:“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我虽然知道这块地,但是谁都没有真正下去过,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这黑灯瞎火的,一个不小心还没下去就得折在这儿,这责任你来担?” 胖子脖子硬了硬就想反驳,被我拦下来,“行了,大家一天下来都累了,先休息一下吧。”胖子“呿”了一声,尽管不再和三叔抬杠,还是在我边上念念叨叨地:“我看你三叔真是人老了胆儿也小了,我们这队伍阵容就是天皇老子来了都拦不住,他这是担的哪门子心?”我拍了拍他的肥肚子,调笑:“您胖爷这肚子看着也不像是容量这么小的啊,敬老爱幼懂不懂?随他吧,反正等这么一晚上,那墓里的明器也不会跑掉。”胖子被我戳中心事,斜着眼看我,道:“我说天真,你还真是越来越心思细腻了,这是在情郎身边呆久了情商又拔高了呢吧?”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情郎是谁,瞬间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狠狠抽了他的肚子一下,过去帮闷油瓶他们搭帐篷。 这里不比研究所,我们要分批放风。三叔是我们中辈分最高的,也是年纪最大的,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是岁月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由不得你不服老,一路下来他自己也知道他的体力不如当初,所以对于我们的安排也没什么意义,吃过晚饭就自顾自钻进帐篷里睡觉去了。 我们安排的是交叉交替休息的方式,就是说一个人一个人交替换班。第一个班次是我和胖子。某种意义上来说,胖子和闷油瓶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愁没有话题聊,我们就胡天黑地地扯皮,话题从奥运会到女人——大概是太久没这样好好坐下来对话了,我和胖子的精神都特别好,一点都没有熬夜的感觉。 胖子的肩膀被毫无预警地拍了一下,他整个人几乎从原地跳起来,只见闷油瓶一脸漠然地站在边上。“我去,小哥,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胖子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夸张地退了几步。闷油瓶完全不为他的演技所动,只是偏了偏头往帐篷的方向示意,道:“换我来。”我看了看时间:“小哥,换班时间还没到,你可以再休息一下。”闷油瓶摇了摇头,还是看着胖子。胖子看看闷油瓶,看看我,对着前者裂开嘴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哥,花前月下好好把握啊。”说完撒腿就蹿进帐篷里去了。 我兀自翻了个白眼,胖子这种调侃都说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时候会腻。好在闷油瓶也不在意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在我边上坐下,捡了一根木棍把火拨旺了一点。 “吴邪,”闷油瓶叫了我一句,道:“你从地下室拿了什么东西?”我听到这话下意识转过去看他,闷油瓶正好也看着我,火光在他一双墨黑的眼里跳着,莫名地生出了些生气。“吴邪?”闷油瓶又叫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疑问,我忙把目光收回来,差点没忍住抬手抽自己两下——估计是被胖子调侃久了,害我都有点不正常了。 “也没什么,只是一本日记。”关于这一点我觉得没有必要对闷油瓶隐瞒,退一万步来说,闷油瓶说不定比我更能读懂日记里写的那些事情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日记?”今晚我和闷油瓶的立场似乎对换了,平时他连主动开口都是在少数,更不要说这样连环问了。 “嗯。”一说到日记我就会想到在日记上记录的那句话,各种思绪一下子涌上来,我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不再去回答闷油瓶的话,只是问他:“小哥,长生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古至今,举凡帝王无一不是千方百计追求长生之术,民间也不乏奇人异士在这方面花费毕生的精力。然而对于这个局里的人来说,“长生”这个词听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美好。 转移话题的意味太明显,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又移开去,摇了摇头,“长生?那种东西从来就不存在。” “什么意思?”我抖掉烟灰,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长生不过是一种假象,”闷油瓶拨了拨火堆,看着火光,脸上除了平淡看不出更多的东西,“就像张家人历代张起灵患有失魂症一样,‘长生’只是张家人特有的一种生理变异,这种长生不是永生,我们的外表会停留在一定时间不再改变,机能的衰老仍然是在进行的,只是衰老的速度比普通人要缓慢很多,外族人可以通过某种途径获得这种体质,但最后往往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失控,”他又顿了一下,转过头来看着我道:“就像霍玲。” 我有种当头被敲了一棒的感觉——如果我是齐羽,那么我身上一定也有这种能改变我体质的东西,而我并非张家人——综合一切,我的体内等于是埋了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到那时候,我就会变成另一个“霍玲”…… 这一系列的信息都来得太快,我知道我除了接受没有其他选择,但心里还是充满了抗拒。我叫了一句“小哥”,和转过身来的闷油瓶对视着,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闷油瓶看着我,突然勾起了嘴角,道:“吴邪,你是正常的。”他刚说完这句话,黑眼镜就来接我的班了,闷油瓶又恢复了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看样子不打算深入跟我解释。 第23章 大金牙 我一整晚在翻来覆去想着闷油瓶的话,自己想不通,问他又得不到答案,心里纠结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睡的。只是不管这世界上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白天黑夜还是照样会更替。天亮之后我才知道,三叔之所以一拖再拖的原因——他在等帮手。只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就好了? 来的人也算是故人,他可以说是带我进入这所有一切事情的起源——大金牙。 看着三叔和大金牙特地在和我们隔开一段距离的地方低声交谈着,我心里隐隐想起来一些事情,而有的事情,是不想还好,一旦开始回忆,就会连带出一系列的回忆。三叔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他和大金牙认识,先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既然大金牙有办法联系上三叔,他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必要特地到我店里来找我这个当时默默无闻的小古董店老板。 我的脑子里冒出一个设定——大金牙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饵。回想起来,当初我只以为三叔对生僻文化有所研究,却从来没有想过,那所谓的拓本地图的来源,很可能就是他。大金牙口中的“朋友”,就是三叔。 只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三叔这个人,虽说不是什么满身人情味的人,但从小他对我也不差,为什么他会特地这么拐着弯儿地把我拖下水? 想来想去,只会有一种解释——我是这个局正常发展必须包含的一部分。 我点了根烟靠在树干上看着三叔他们的方向出神,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吴邪。”闷油瓶走到我边上,叫了我一句,我下意识把手里的烟扔到地上踩熄了——闷油瓶是个会抽烟的人,但是印象中我几乎没有见过他抽烟,而且每次看到我抽烟,他总会皱着眉。“小哥。”我应声,等他说话。“别想太多。”闷油瓶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朝三叔他们的方向走过去。 我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安慰我,心里有点意外,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说不清。我往他走过去的方向看了看,三叔和大金牙也往我们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是商量完了。 我数了一下,大金牙带来的人有11个,大概是一支队伍,那群人看到我齐刷刷叫了句“三爷”。我简单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多了一层,下斗不是大家群殴,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我越来越搞不懂三叔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大金牙形式性地跟我打过招呼,双方也没做什么介绍,我想了想觉得也对,我们这边的几个人在道上可以说都算得上是名人。大致确认了一下情况,我们就着手做准备。 第一步还是老样子——“寻龙点穴”。三叔是老手,就由他主持,边上一个大块头给他打着下手,定出来的轮廓乍一看规模并不大,至多只有100见方的样子。 “这种规模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胖子心眼直,想都没想就冲三叔问出这个疑问。三叔朝胖子斜了一眼,道:“肤浅。”胖子这次倒是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我似笑非笑地瞄了他一眼,接收到我的眼神,胖子蹭到我边上,神秘兮兮地勾着我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道:“我说天真,我这可是给你面子才没拆穿他,敬老爱幼对吧?”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三叔听到声音瞪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胖子所谓的没拆穿,我想指的就是我心里想的那样——三叔其实自己对这个墓都不了解,只是台面上还是要硬撑着。 十年不见,这老狐狸要面子的毛病是越来越严重了。我暗自摇了摇头,过去看他们商量着从哪里入手打盗洞。平常的时候,我们都是只要定了位置就会直接下手,可是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样——所有人都远远离开那块已经画出来的区域,只有黑眼镜一个人趴在地上,侧着头耳朵贴着地,神情专注地在听着什么。只是连这种时候都没有把眼睛摘下来,我心里对黑眼镜的疑惑又多了一分。 黑眼镜整个勘察的过程持续了很久,所有人都被迫噤声,胖子挤眉弄眼地用眼神问我:这是在干嘛?我翻了个白眼,耸了下肩:我怎么知道。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的,尤其是这种无所事事地等待。加上连续两个晚上没有休息好,我觉得整个人都有点犯困,这样的精神状态在接下去的路上一定会造成隐患——我拍了拍脸,提醒自己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行了。”黑眼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灰和草屑,道:“这里不能挖。”他这一席话就跟投下了炸弹,大金牙那边的质疑声此起彼伏。三叔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问黑眼镜:“怎么回事?” 黑眼镜又恢复成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脸上的笑容明显有些不屑,对着大金牙那边抬了抬下巴,道:“三爷,这群人看起来不服我啊,不然你让他们挖好了。”我有点诧异黑眼镜的表现,他并不是特别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刚皱了皱眉,就看小花笑眯眯地对我使眼色,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在给大金牙那群人下马威。尽管不明说,大金牙那群人明显是跟着三叔做事,而不是来给我们做帮手的,这种兵分两派分得太厉害了,到最后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过黑眼镜这种行为,大致上表明了他是我们这一票的,这我倒是有点意外。 大金牙毕竟比较老到,立刻就明白了黑眼镜的用意,涎着脸道歉:“黑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一群毛头小子计较,这里面的道理我也不懂,劳烦您给解释解释。”黑眼镜没有立刻搭理他,只是点了一根烟,吞吐了几口,眼看大金牙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才慢悠悠开口道:“这是个积石积沙墓。” 所谓的积石积沙墓,是用细沙代替土来填埋墓室,再在沙中参杂大量巨石。细沙具有很好的流动性,容易塌方,加上巨石的重力,因此,在盗墓者试图挖掘盗洞时,沙子边挖边淌,盗洞难以成型,就算是挖成了,也很容易造成塌方,让盗墓者成为殉葬者。总而言之,这种防盗设计可以说是最彻底的。 “那怎么办?”三叔知道其中利害,瞬间愁容满面。黑眼镜一脸的事不关己,叼着烟摊手耸肩,表示自己没有办法,场面一下子陷入僵局。 第24章 活人祭 “跟我走。”闷油瓶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就往之前那间研究所的方向走去。相比之下,闷油瓶显然更能把持得住场面,连之前敢跟黑眼镜呛声的一群人都没有任何怨言。胖子一边走一边拿胳膊肘顶了顶我的腰,一脸不正经地道:“瞧瞧小哥这气势,把你交给小哥胖爷我真是能放一百万个心了。”眼看胖子又开始调侃我和闷油瓶,而且声音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和我们走得比较近的黑眼镜一脸“我懂”的笑意,我伸手勾住胖子的脖子,控制着力道一个锁喉,让他一时岔了气,才停下唠叨。 “死胖子,这种玩笑少开点,我就算了,小哥那头要是哪天不高兴一刀削了你,兄弟我可想拦都拦不住。”我松开手,勾着他脖子笑道。胖子没料到我会搞这种突袭,呛了半天没缓过来,看他咳得撕心裂肺,我心里生出了点内疚,刚帮他拍了两下背,就听他朝前面吼:“小哥,管管你媳妇!”走在前面所有人的眼神都往我身上集中过来,我只觉得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恨不得再给胖子来一下。 闷油瓶转过来看了我和胖子一眼,皱了下眉,只是沉声说了句:“别闹了。”队伍继续前进,胖子眼看我又要动手,嗖地一下蹿出去老远,我只能盯着他的背影磨牙——估计胖子这家伙的性子这辈子是没指望改了。 黑眼镜笑嘻嘻地过来勾着我肩膀,刻意的压着声音对我说:“小天真,哑巴这样的性格太闷了,要不要考虑一下黑爷我?”我知道黑眼镜这种人你不能跟他斗嘴,更不能跟他比贱——因为这家伙只会越比越来劲儿。我给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着他的姿势继续前进。 不多久我们就到了那间研究所,闷油瓶打开我之前发现的那个入口,对后面的人示意了一下,率先进去。看到那入口的时候我的心里有点抵触,虽然我觉得整个书房最有价值的东西可能就是我身上的那本日记了,但总有种心里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即将被当众剖析的错觉。好在所有人都一门心思放在墓上,埋头跟着闷油瓶走,根本没有人注意那间其貌不扬的书房。 闷油瓶带着我们穿过那间书房,我才知道在书房的一边有条暗道,看样子挖的很粗糙,两边都还堆积着碎沙石,应该不会是建造研究所的时候留的。暗道的宽度恰好是能容一个人通过的,高度也差不多。我对这种暗道有点阴影,因为一次两次差点死在这种逼仄狭长的环境里面。不过从闷油瓶的态度判断,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暗道很长,我也没有刻意去记我们走了多久,只是埋着头跟着前面人的脚步,走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前面渐渐开阔起来了,随即一晃,就站在了一扇巨大的白玉石门前。我听到了一连串的抽气声,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得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我也有点看得发傻了——这白玉石门的高度有2米有余,而且从表面上看,几乎找不到贴合的痕迹,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每扇门都是由一整块的玉石切割出来的——这需要多大的财力才能办得到。 这还不是全部。 所有人都还在感叹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摸到了石门边上的机关,长指一勾一摁,白玉石门缓缓打开,目测约莫有两指宽,而外面的两扇门打开之后,里面居然还有一层。这一层同样是汗白玉石,只是不再是单纯的汉白玉,它的上面用红色的颜料井然有序地刻画了一些场景,乍一看会以为是上好的血玉。三叔贴上前去看了一下,皱着眉退回来。“是什么?”我问。三叔一脸混着凝重和兴奋,回答道:“这是朱砂。” 我先大致扫了一眼这些石刻,心里更为震撼——朱砂在古代是一种非常名贵的药材,只有身份显赫的人才能够用得起名贵的的朱砂。这种规模的玉石,这种规模的朱砂,却只用在一个截面仅100见方的墓里? 我把这些问题暂时压下,抬头仔细打量石门上的壁刻。前面还好,看到第三幅画的时候,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刻画上的所描述的,竟然是一场活人祭! 要说拿活人祭祀这种事情虽然骇人听闻,但是在那个到处充斥着本能的时代,人类信奉自然,用人畜祭祀几乎被认为是常情,就算发展到了后期,活人祭祀已经不能再大张旗鼓的举行,也还是会有人偷偷地实施这种行动,原因大概都是源自于他们内心的某种恐惧和渴望。但是不管是早期明着来还是后期的暗地里进行,我从来没有看过哪个墓主会吃饱了撑着在自己的墓门上刻画活人祭的整个过程的。 壁画的内容浅显易懂,根本用不着等我分析,我看了看胖子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都看懂了。只是在一个入口的门上费这么周张,他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只是简单的记事,把这种行为作为引以为傲的资本?还是说,这是对我们的警告? “这算什么,炫耀战绩?”胖子已经忍不住在骂娘了。我们这些人手上多少都是沾过血的,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可以习惯很多东西,但是很少会有人习惯杀人。相对活人祭的那些刽子手,我们真是称得上仁慈的了。画上的侩子手都是一色的面无表情,被当成活祭品的那些人,脸上不一的神色刻画得倒是惟妙惟肖,玉白的背景配上鲜红的朱砂,带来的视觉效果有说不上的震撼。 “这样的壁画放在入口迎接我们,接下去的路肯定不好走,”我扫了一眼其余的人,“要退出的人,现在就可以走了,开了下一道门,我吴邪没办法保证你还能完整地从这里出去。”三叔只是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所有人脸侧的肌肉都是绷紧的,显然他们都在极力克服壁画上的画面给他们带来的不适感,但到最后都没有人选择退出。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人活着都为了争一口气,但是前提是你必须还有能吸这一口气的能力。 第25章 祭神坛 闷油瓶的手始终停在机关上面没动,我朝他点了点头,他才再次启动机关。第二层玉石门缓缓开启,劈头盖脸的灰尘让我们差点以为遭受了什么机关。呛了半天,灰尘才沉淀下去,在我面前眼前的这间墓室横截面积绝对是不止100平方的,墓室的中间赫然出现了一座缩小型的宝塔式宫殿建筑,上端部分和墓顶融为一体,看起来很像是整座宫殿从墓室中间穿了过去。三叔定位的时候可能就是受到了这个塔顶的影响。 “三……黄爷,这是?”大金牙在叫了第一个字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恰好对上了我的视线,他硬生生转了称呼,小心翼翼地向三叔询问。 “宝塔镇妖局。”三叔用力抽了口烟,把完全亮起来的烟屁股朝墓室里弹过去。烟头上的火光落地后慢慢黯淡下去,看起来空气质量没什么问题。三叔继续解释道:“这局,是以前一个道士发明用来镇压一些已经成精的妖怪,我也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见过谁把这种东西搬到自己的墓里来的。” “什么宝塔镇妖局,胖爷只听说过宝塔镇河妖,难不成这里埋的是河妖不成?”胖子对的话嗤之以鼻。我忍不住笑了,确实,三叔说的这什么“宝塔镇妖局”我是没听说过,不过距我了解,塔在最初传入的时候主要用于高僧一类人的敛骨,演变到后来,他们把这种建筑看成权力的象征,在他们眼里,突起的塔顶是可以汇集天地灵气的,并能无限接近天上。说白了,又是一种人幻想接近神而引出的设计。 大金牙还想问什么,被三叔挥了挥手给打断了,道:“别唧唧歪歪跟娘们似的,要是怕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这话一说,在场的人估计是撑死都要跟下去了。我在心里暗暗冷笑,三叔这老狐狸对症下药的功夫是一点没减,大金牙这一票的人里面看上去各个都是愣头青,也不知道是被他用了什么方法骗下来的。 等所有人进入墓室,闷油瓶重新把玉石门关上,墓室里一下子暗了下来。三叔招呼着人把手电的光圈开到最大,分别放在墓室的四个角落。这灯光一照才知道,那座塔的整个塔身都是用一种深色的琥珀搭成的。胖子听到我结论恨不得把整座塔给敲碎了搬回去,好在闷油瓶及时拦住了。大金牙那边的人显然没见过这种大场面,下来之后已经不知道几次集体作出“目瞪口呆”这个表情了,我扫了他们一眼,有点头大——我们这又不是带幼儿园小朋友上博物馆参观,三叔这次带这票人下来是打算改行做旅游吗? 小花显然和我有同样的疑问,私底下已经问过黑眼镜,得到的也只有“不清楚”的回答,真是不知道三叔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狗皮膏药。 走近了看才发现,“宝塔”的整体除了塔底部分,其他都只是一个成型的模具,门和窗都是封死的,看起来是没办法进去,另外,塔的周围是凹陷下去的一圈,我们必须要先沿着阶梯下去,最底下的才是塔底。未免人多手杂出不必要的意外,我们让大金牙手下的人留在阶梯的另一边,只有我、闷油瓶、三叔、大金牙,以及不依不挠非要跟上的胖子靠近塔身,小花和黑眼镜负责带其他人检查这墓的其他地方。 整个塔底的横截面积并不是很多,大概就两三百平米的样子,但是高度却将近十米——其原因应该是处在中间那个祭坛上面。整个祭坛的高度就有将近五米,整体的设计倒是没什么特色,我们绕着它看了一圈,只在南面看到了“神坛”两个大字。我站在祭坛下面往上看没办法看到祭坛上面的情形,这让我对祭坛上供的东西是越发好奇了。 祭坛底的四面只有南面有阶梯通往祭坛上,而且阶梯非常的窄,堪堪只有一个成人肩宽,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闷油瓶走在最前面,一级一级都踩得极为小心,否则在这种高度下,就算是他的身手,摔下去也够呛。二三十米的阶梯走下来一直都是悬着一颗心,脚踩上阶梯的同时我还觉得整个嗓子眼在发紧。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缓和下来——眼前的场景让我瞬间明白了“神坛”的意思。 祭坛的正中有一个半米高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具棺椁,石台的西北东三面,围着九具维持着跪姿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已经干枯,肌肉的纹理隔着紧绷的皮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们的姿势都是如出一辙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从两手交叉的姿势来看当初是被什么东西捆绑着的,他们跪在地上,膝盖以上的部分全部保持直立,面朝着中心的棺椁,身前的地上,整齐地码放着他们的头颅。从他们的身前到石台的底部被引出了一条沟,这是为了把所有人的血引到石台的周围。 这是活人祭。我习惯性伸手摸口袋,才想到烟已经抽完了,只能烦躁地咬了咬牙。看来之前的顾虑可以解除了,这墓主人纯粹是变态地把活人祭当成享受而已。人类的欲望都是不知餍足的,穷人渴望权贵,权贵则渴望自己的身份地位能够永享,古代的帝王十个里面有八个想着追求永生,更夸张的甚至渴望自己能够成为神。看来这个墓主人就是这些人里最为疯狂的一个,连下葬都要搞得跟祭神一样。 胖子这人其实还是比较有正义感的,看到眼前这场景,嘴里骂骂咧咧的,催着小哥动手开馆:“他娘的,做人这么缺德,胖爷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替天行道!”我看着他捋袖子的样子哭笑不得,扫视了一圈,发现祭坛的东北角有一块石碑,之前的注意力都在这些人牲上没注意到。看闷油瓶动手摸索棺椁,我想有胖子在边上帮忙我一时找不到事情干,就蹲到一边去研究那石碑。三叔和我的习惯差不多,所以我看着看着边上突然多出一道人影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知道是他。 这石碑上满满当当刻写的都是祭神的一系列过程,墓主人的生平相关是一个字都没有提到过。三叔在我边上蹲下来,给我递了一根烟,我叼在嘴里没有点燃。“看出什么没有?”他问我。我朝石碑指了指,示意他自己看。三叔的视线在石碑上扫了几次,结果可想而知。“我只能看出这墓主八成身前有精神病史。”我冷笑道。三叔没有接我话,嘀咕了一句什么,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对啊”。我知道这老家伙肯定还有什么瞒着我。 第26章 无头妖尸 “三叔,”我维持着蹲跪的姿势,低声对他说:“我是不指望你把事情都跟我说明白,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东西?好歹让我做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我看三叔的侧脸僵了一下,没有转过来,也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有嘴皮子在动:“大侄子,你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三叔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开了,我依然跪在那,摸出口袋的打火机把烟点上。 胖子看我一个人蹲在那吞云吐雾,凑过来盯着石碑上的东西看了半响,问我:“我说天真小同志,你这么盯着是想从这上面盯出花儿来呢?乖,别趁机偷懒了啊!”胖子说着还装模作样拍了拍我的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听到一声闷响,一颗子弹擦着他的手背飞了过去。 胖子这么胆大的人都被唬得一愣,触电一样收回手,转身过去就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开的枪,没想一转身就见一个黑影照头覆盖下来,他手一伸就接住了。那东西的上面部分正好对着我,我盯着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居然是一头无头尸!尸体脖子断口处的伤口很平整,加上肌肉已经被风干了,被氧化得有点发黄的脊椎骨直愣愣戳着我,再近一点估计就点到我额头了。 “放手!”我听到声音抬头越过胖子往闷油瓶看去,他举着枪的手还没放下,直指着胖子。“我说小哥,”胖子可怜兮兮地道:“我这不是手贱吗,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下次再也不敢乱摸了。”闷油瓶没理他,只是枪头稍微偏了偏,重复了一遍:“放手!”我是明白了,闷油瓶指的是胖子手上那具尸体,胖子显然也明白了,连停顿都没有就直接给扔了,一脸讨好地往闷油瓶那边过去,那撒欢的样子就差屁股上长条尾巴了…… 我闷笑着起身,刚跨出步子就觉得脚上似乎勾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那具无头尸的手正稳稳抓着我的脚踝!我在心里低咒了一声,想都没想把枪对着那手的手腕的一个点集中连开了几枪,那手腕都快被我打烂了还是巴着我不放,好在这无头尸看起来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想法。 闷油瓶检查完棺椁上的机关设置之后就让三叔、胖子和大金牙接手开棺,一看我还在跟那无头尸做斗争,皱了皱眉径直走过来,两只手指夹住那只抓着我脚腕的手腕,只听到“咔嚓”一声,那手骨彻底变了形,手也松开了。闷油瓶一把拉住我,往边上一拽,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只看到他身影一晃挡在我面前,又是一声枪响。那无头尸竟然自己又站了起来! 无头尸全身的肌肉都已经失水,动作僵硬,完全不惧协调性,但闷油瓶的那一枪竟然只是让它趔趄了一下,继续像没事儿一样,伸直了手朝我们一步步走过来。“我擦,这都能起尸?”闷油瓶站着没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打算,我忍不住低声问他。“无头妖尸。”闷油瓶回答我,顿了一下,道:“没办法,只能彻底毁掉了。”我刚开始还没懂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就看闷油瓶猛得压低重心摆出格斗式,连停顿都没有,身形一晃到了那妖尸面前,左脚踩上妖尸的脚背,右脚用力往它的膝盖蹬过去,又是一声脆响,妖尸硬生生跪在地上,我甚至能听到它跪地时发出的闷响。尽管废了一条腿,那妖尸看起来是完全没有感觉,竟然还挣扎着要爬起来。闷油瓶根本不给它反应的机会,一个错身到了它身后,右脚从后面踩住膝关节用力一拧,把妖尸另一只腿的关节也给卸了。 看那妖尸躺在地上挣扎着怎么也起不来,我心里默默为它哀悼了片刻,从口袋摸出打火机,向闷油瓶征求意见:“烧了?”闷油瓶点了点头。本来还担心这妖尸油脂不够多烧不起来,当看到打火机一接触到它就蹿起了及膝高的火苗的时候,我心头莫名一惊。 “艹!这什么情况?”胖子那边爆出一声国骂,我下意识看过去,一下子傻眼了——所有的无头尸都站了起来,正在往棺椁围过去。三叔和大金牙还在争分夺秒的开棺,连头都没回。我听到闷油瓶轻轻“啧”了一声,直觉事情不妙。 我们两个赶过去给胖子支援,只是这些妖尸所有的感觉神经明显没在运行,没有痛觉,怎么打都没用,而且闷油瓶之前的招式已经没办法用了——这些妖尸全部四肢着地,看上去动作很迟钝,但躲闪的动作却出奇地迅速。我们弹夹里的子弹都打完了,也没能命中几次。 “快点!”我从包里摸出弹夹换上,抽空转过去看了一下三叔和大金牙,居然还没能打开那个棺盖。“你们在磨叽什么东西?”胖子也抓过去看了一下,瞬间跳脚了。“妈、的,你以为老子想啊?这棺盖被卡住了。”我看三叔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的,估计是真的打不开。闷油瓶拉了我和胖子一把,道:“上石台。” 我和胖子一跨上石台,那些妖尸就没再接近了,我们两个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到疑惑,但不管怎么样,眼下是稍微安全了。我心里估计着这种情况应该和这墓主的设计有关,他自奉为神,所以必然是在石台上设了什么东西让这些妖尸不敢靠近的。 闷油瓶让三叔让到一边,仔细检查了一下棺盖的接缝处,在西面的地方顿了一下,对三叔和大金牙打了个手势道:“直接砸了。”我们听到这话都愣了一下,闷油瓶的意思是把整个棺盖砸烂,这种手段真是闻所未闻。 但不管怎么说,在墓里,闷油瓶的话就是圣旨,三叔二话不说就动手砸起来,胖子和大金牙也加入了行列。闷油瓶和我插不进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我总觉得这场面让人有点想笑。胖子砸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小哥,这棺材怎么回事?”闷油瓶扫了一眼围在石台边上的妖尸,道:“这棺材是个整体。”胖子一脸没听懂的样子,刚想再问,只听到一阵轻响从棺材里发出来,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集中过去,就这样,我们五个人眼睁睁看着整具棺材莫名其妙散了架,与此同时,边上本来只是蠢蠢欲动的妖尸全部一跃而起朝我们扑了过来! 第27章 舍利棺 妖尸群的突然发难让我们根本就没时间去仔细看棺材里的情形,我们五个人只能分散开,一边抵挡妖尸的猛烈进攻,一面找空隙退出包围。 前一刻还动作迟缓的妖尸,这一刻跟发了狂一样,不顾一切地朝我们进攻,别说是我,连闷油瓶看起来都有点难以招架而步步后退。最后开了一记空枪之后,我有点狼狈得躲开面前的妖尸的攻击,回身趁它不备一脚想把它踹趴在地上,那妖尸刚好站在祭台的边缘,被我这么一下,直接往祭台外掉出去,整间塔里响起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先下去!”我抓住这个当儿朝其他人喊了一句。这里的光线不亮,加上场面混乱,几乎所有的身形都扭打在一起,除了胖子的体型特殊一点,除非走到我面前,我很难分辨出谁是谁。 我就站在阶梯口,闷油瓶第一个从包围冲出来,拉着我一下,沿着阶梯往下跑去,我下意识就跟上去了,往后看了一眼,胖子和三叔也跟上了,只是没看到大金牙,我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但眼下容不得我再回去搞清楚状况。 我们四个人跑到了下面,那些妖尸还没有追上来。“我擦,这演的是真人版生化危机吗?”胖子抹了一把汗,抬头看着祭台上面,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看后面没追兵,态度就显得越发嚣张起来,叉腰指着祭台上面:“丫的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有种下来,看胖爷不把你们拆了。”这一骂不要紧,那些妖尸竟然一个个应景得从祭台边上探出头来,胖子一下子话就吞回去了,看他那一脸吞了苍蝇的样子,我一个没忍住乐出来了。 胖子小眼一横,不满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说你呢,那位天真无邪同志,现在危难当头,你还有时间偷乐?”我本来在笑得气息不稳,胖子还一巴掌上来,差点没直接扑到地上去,看我狼狈的样子,胖子又得意了。我懒得再跟他闹腾,但还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两句:“胖爷,您就大胆放心地骂吧,那群东西下不来。”胖子俨然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我无奈,只能指指地上刚刚被我踹下去的妖尸掉的地方,现在那里只有一堆人形的灰。 “嘿!”胖子底气一下子来了,照着我的肩膀又要来一下,被我躲过去了,他也不在意,扭头问一直抬头看着祭台的闷油瓶:“小哥,这是怎么回事?”闷油瓶摇了摇头,道:“这里很奇怪。”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讲出来,只会让人觉得是在故弄玄虚,但讲的人换成闷油瓶,而且还是平铺直叙的口气,却是让我生生打了个寒战。 三叔一直在边上,双手撑着膝盖喘气,看样子累得不轻。“三叔,我们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三叔直起腰在脸上抹了一把,道:“你觉得宝塔里面能供什么?”“舍利?”我反问,三叔点了点头,卖着馆子道:“猜对了。”所谓舍利,指的是高僧火化后留下的骨头,佛教把舍利看成一种极其神圣的东西,认为舍利子的形成和修行者身前的修行有密切相关,而这东西在考古界的价值一直都是个争议,更何况三叔本来也不是什么虔诚的佛教信徒,这东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意义,那么猜对一半是说……“你要找舍利棺?”我醒悟过来。 三叔点了点头,也跟闷油瓶一样,抬头看着祭台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道:“这里供的,是传说中的‘佛祖舍利’。”我听了一愣,下意识反驳:“用人祭供舍利?”三叔顿了一下,估计开始的时候他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不是供奉。”闷油瓶终于收回了视线,淡淡地开口道:“那棺,是蛇棺。” 我想到开棺之后我因为站在比较外围,加上一直应对那妖尸的攻击,根本没能来得及看清楚棺材里的东西,闷油瓶这么一说,我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了一团缠绕纠结的蛇体,全身的鸡皮疙瘩一下子立起来,同时也猜到到现在还没出现的大金牙的情况,心里却并没有太多的感触——毕竟我跟他并没有过多的交集。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是切肤,很难真正知道痛。 “妈、的。”三叔没头没脑地爆了一句粗口,我看他的脸侧的肌肉僵硬,一副恨不得把牙咬断的样子,看样子肯定有什么内幕。“这墓,是谁告诉你的?”直觉告诉我,三叔他自己对这个墓的情况也不了解,那么他的背后必定还有一个人,一个信息比他更为完全,而且看样子并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人。“你别管。”三叔硬邦邦来了这么一句。我在心里冷笑了一句,看来这老狐狸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事先根本没想到怀疑对方。 眼下硬闯这祭台是不太可能,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我们需要一点时间休息,就打算先跟小花他们汇合,看他们那边情况如何。大金牙的手下一看大金牙没和我们一块回来,心里不知道想什么,瞬间敌意都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来,各个握紧了手里的枪剑拔弩张。我有点头痛——衷心不是什么坏事,但死忠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更何况大金牙那样的人,不像是会用所谓道义服人的,我心里隐隐有数,说服他们,说不定并不是什么难事。 “你们的头死了。”我扬声直接扔下一枚炸弹,那些人中几个一看就比较蛮横的人眼看就要冲出来,被胖子和闷油瓶拦下来,也不敢动弹,我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继续道:“他给你们开出了什么报酬,我一分都不会少给,”我顿了一下,看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下,“当然,我看各位是有义气的人,如果真不甘心,大可以动手,不过到时候场面混乱会发生些什么,我吴邪不敢做担保。”我相信他们对我们这边几个人的身手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就算是我,在道上那几年的名声也不会小到哪里去,这种糖和鞭子的选择,不会有人笨到选吃亏的那个。果然,那些人的气焰一下子降下来了。 “好。”人群中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站了出来,把枪插回腰间举手示意了一下,然后朝我伸出手,道:“三爷,我们听你的。”他这一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我礼貌地回握了一下,谈判算是成功了。这种结果我一点不觉得意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些人看上去是一个团体,真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个作奸犯科的团队,利益面前,道义就成了第二,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图书馆果然是个写文的好地方嗯… 第28章 蛇葬 那个带头表态的男人自称“刀疤陈”,其他人都叫他“陈哥”,看起来应该是这伙人中的小头目,大金牙就是他联系的。这伙人有下墓的经历,就和我之前想的一样,是个自然形成的小团队,身手似乎都还不错,之前没有机会,所以盗的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墓。这次大金牙不只是安了什么心,居然找上他们这种道上无名的小卒。 一行人就地休息。我向小花打了个眼色,两人走到一边去,我一边不动声色地警惕刀疤陈那边的动作,问:“你们有什么发现?”小花没说话,把手机掏出来直接递给我看。他脸上明摆着写着“心情不爽”四个大字,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这祖宗了。 手机屏幕上是几张照片,我翻了几遍,大概能看出是一副壁刻,壁刻上斑斑点点的氧化严重,加上受到手机的像素和分辨率的制约,看得眼睛都花了我还是没能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我把手机还给小花,问:“你直接告诉我是什么东西吧。”小花把手机塞进口袋,白了我一眼:“小爷要是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会拍下来给你看了。”我心想也是,不过这时候心情不爽人的就是大爷,我只能笑笑不做正面回答,让他带我去看。 整间墓室真的不大,而且看样子根本就没有什么侧室。中间的宝塔占了一半的面积,剩下的一半被平分成四部分围绕在它的边上。我跟着小花绕到宝塔的另一面,看到了照片上的东西。那是一尊青铜鼎,一人高,上口直径也有一人宽,光是这规格,价值就无法估计,我心里庆幸着没让胖子跟过来。不过这东西体型太大,不好出手,砸开了又不值钱,胖子看到了也搬不走。 小花拍的照片是一些局部花纹,青铜的表面上附了斑斑点点的氧化物,就这样近看我都觉得吃力,只能用小刀把表面的覆盖物刮掉一些,才能勉勉强强看出上面刻的东西。青铜鼎是在西周晚期还是作为炊具,但到后来慢慢发展到祭祀用具,后来甚至成为身份和权利的象征,所以这上面所刻画的花纹也随着用途在演变。这青铜鼎上面刻的大致上能看出是一些祭祀的仪式,我仔细看了几个场景,觉得有点熟悉,想了半天想起来——这场景就是祭坛上面那块石碑上所描述的场景,只不过石碑上是用文字描述,而这青铜鼎上是画面直接描述。到这一步我能得出的结论还是只有“这墓主是个狂热的祭祀爱好者”,除此之外根本就没有更加有用的信息。 小花看了看我,问:“怎么?没用?”我点了点头,道:“这上面画的东西和我在上面的石碑上看到的东西差不了多少,这墓主就是个到死都想做神的疯子而已。”小花听了也皱了皱眉。我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块青铜画,小花则是绕着整个青铜鼎,用刀刮掉一些大块的氧化物,方便我研究。 “吴邪。”我正愁找不到头绪,小花突然叫了我一句,示意我过去,指了指他面前那块雕刻道:“你看这里。”我打着灯看了一会儿,才把整个画面组装完整。这块雕刻可能是整个青铜鼎上唯一一个不是描述祭祀场面的,但也差不了多少——它描述的是一个入殓的画面,只是入殓的东西不是人。我看到画上那个主持的人手上端着一个缩小版的棺材(这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舍利棺),下一幕是他弯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块木板上,到这里为止看起来就没什么奇怪的了,可是接下去的场景如果没有上过祭台,我大概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主持的人把舍利棺放进棺材里之后,边上的人抬过来一个布袋,一群人围在那块木板的边上,从图上画的手势和背影动作判断,这人是在把布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只是到这里还不知道布袋里倒出来的是什么东西,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可能是什么防腐的东西,但是最后一幕的时候,他们正在试图把棺材封上,棺底的位置有个蛇头露了出来——看来这就是闷油瓶说的蛇棺,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说这棺材是个整体,事实上棺体是整体,棺材板变成了棺盖而已。 只是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做?我看着画面上的东西,努力搜刮脑子里能联系到的东西。“蛇葬。”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我和小花都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看,是闷油瓶,他身后还跟着黑眼镜,一脸不正经地朝我打了个手势,小花刚有了缓和迹象的脸色一下子又变得难看起来,看来黑眼镜就是那个“不长眼的”人…… “小哥你知道这个?”我指着眼前那块雕刻,问闷油瓶。他点了点头:“我看过,这是一种诅咒,参与仪式的人都是祭品。”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重新看那些画面,点了点上面的人数,不多不少刚好九个。“可是这里总共只有九个人,怎么把头全砍下来?”闷油瓶指了指画上那个主持的手上,刚刚没往细处看,他这点出来我才注意到,最后的时候那人的手上还捏着一条细长的蛇。这蛇的长相很奇怪,头很小,呈锥状,在最粗的地方还长了对像鱼鳍一样的东西,除了头部之外剩下的部分是整个圆柱形,看上去根本就没有尾巴。 “这叫‘断头蛇’。”闷油瓶解释道:“这种蛇只对活人有兴趣,而且只吃颈部。”我看着那人手上的蛇,莫名想到了大金牙。“疯子。”小花下结论。是啊,除了疯子,这些人要狂热到什么样的程度,才会这么心平气和地举行完正常的仪式,然后让蛇把自己的颈部生生咬断。 不过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不是这些人的出发点问题。“那些东西是不能离开祭台的。”闷油瓶继续道,“但整个对应祭台的空间都是他们的活动范围。”我看着那蛇脖子上的“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是说……这些蛇会飞?”闷油瓶看着我,点了点头。我只能苦笑,看来这次,就算我们有能耐玩“空降”都没用了。 第29章 肃清(上) 可是不管这些蛇有多神通广大,光从这墓里青铜器的情况判断,距离现在起码是两千多年的,这两千多年来,它们是靠什么存活下来的?这些东西,真的还是普通的活物吗? 我们权衡了一下,决定把情况摊开了说,从长计议。胖子一听说有只青铜鼎,两只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恨不得马上把它扛回去的样子,我也不拦着,任他自己去亲眼看个究竟,不出所料回来的时候脑袋耷拉着,跟只霜打的茄子一样。 “怎么?胖爷嫌那鼎不入眼?”平时胖子这家伙口无遮拦我侃不过他,这会儿抓住机会我要是不落井下石一下心里实在是不太平衡。胖子完全不搭理我,一个人在一边坐下,嘴里还念念有词,我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的,这点事能让他受打击成这样子。凑上去想安慰两句,没想到听到他一直在念叨着:“卡车还是拖车呢……”我忍不住一头黑线,敢情这家伙根本没想到这鼎拿出去不好处理的问题…… 我也懒得再搭理他,继续加入三叔那边的商讨。“搞这么麻烦,不然直接给它炸了好了。”一过去就听到刀疤陈粗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我只觉得可笑。小花不屑地斜了他一眼,道:“脑子都跟你一样简单,我们就不用想这么多了。”刀疤陈在自己的小团体中也算是个有地位的人,平时大概也说一不二惯了,这会儿突然变成打下手的,被小花这么一呛,脸色立马黑了一下,倒是被他硬生生压下去了——开玩笑,谁不知道解家当家的手腕。 “那些妖尸都是易燃体。”我点了点纸上画的简陋沙盘,继续说:“而且他们不能离开这个祭台,如果有办法把它们点燃或者引他们出来,我们的问题就算解决了一半。”小花听到我的话笑了一下,道:“这还不简单。” 小花的方案确实很简单。因为宝塔的结构,祭台的上方肯定会有横梁,那么只要有人借助这些横梁,用套索的方式套住这些妖尸,就可以牵制他们的动作。另外考虑到抓狂状态下的妖尸力气奇大,我们可以利用吊轮的原理,先让它的重心腾空,没有了着力点,力气再大也是徒劳。在场的人中,能担得起这“牛仔”角色的,黑眼镜我是不知道,但从小花和闷油瓶的条件来看,小花对这次的事上是更能胜任一些的。 但是理论毕竟只是理论,我们必须要考虑到绳索的长度、强度,还有宝塔内那些横梁经年累月之后的承受能力。好在三叔在帮我们准备装备的时候已经备了登山绳,所以绳索的质量不是问题,接下去要考虑的就是横梁承受能力和这方案的可行性了。“先试一个,不行再说。”小花一边在腰上绑绳子充当安全索,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我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宝塔里虽然有横梁,但是没有支柱,在横梁强度没有确定的情况下要是贸然使用飞虎爪上去,一瞬间超重的力量可能让横梁一下子断掉,所以小花只能直接从墙面直接上去,但这点高度对他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题。他站在地上目测了一下距离和高度,组装好那根我到现在还没机会真正近距离看过的棍子,做了几个热身拉伸动作之后,短距离助跑,长棍一撑,离地旋转,两脚蹬上墙面的同时长棍离地,整个人借着冲力向上,紧接着长棍点上墙面,跟在平地上行走一样,走了几步之后一跃,轻巧巧停在横梁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做起来不亚于特技表演。 小花用一根棍子飞檐走壁的场景我应该是在场的人中唯一亲眼见过一次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惊叹,更不要说在场其他那些没见识过他身手的人,全程下来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有人下意识鼓起掌来,被人拍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看表演。“卧槽啊,这要去参加体操赛奖牌都可以赢一屋子了吧?”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蹭过来了,摇着头不停咋舌。横梁有一掌宽,小花走起来一点都不吃力,一边走还能边调笑:“小邪,你要记得帮我收门票,小爷我的表演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得到的。”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但是我知道,刚才的整个过程他的精神有多紧绷,应和了他一声,看他差不多走到预定的点了,扬声提醒道:“先检查一下横梁。” 小花蹲下来看了一会儿,爆出一句粗口:“靠。”那语气听起来并不像是出了问题的样子,我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小花把腰上绳索的另一头系到横梁上绑紧,头伸出来笑道:“这横梁纯金的。”所有人一听都傻了——纯金的!那是什么概念!光这两三百平米的底层,顶上有两根交错的横梁,每根长也有五十多米,就算不去考虑横截面积,用料也非常可观了。看来这墓主就是个热衷祭祀并且富可敌国的疯子。不过也多亏他有钱,这横梁的承受力我们也用不着估计了。 虽然从之前的情况判断,这些妖尸和断头蛇都不具备智慧,但是以防万一,小花靠近祭台上方之后的一切动作都用手势表示,胖子眼嘴尖,负责传达。接下去的行动我们没办法干预,完全靠小花自己的判断,下面的人随时待命配合。一切前提条件都称得上是优越,所以接下去的行动基本上也没什么难度,只是开始的时候我们低估了那妖尸的力气,居然三个大男人都拉不住,一直增加到六个才稍微轻松一些。 解决了两具妖尸之后就开始上手了,整个过程几乎成了机械式。在底下拉绳的几个人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了,眼看着最后一个妖尸被悬在空中,他们刚要松开绳子,那妖尸竟然借着脚离地前的最后一刻蹬地跃起,借着冲力荡过去准确地同时抓住了悬在横梁两侧的登山绳,这下就算底下的人松了手它也不可能掉下来了。 “啧。”闷油瓶咋了下舌,道:“只要没接到地气,它还是能行动。”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看这情况,这最后的妖尸比起之前那八具都要来的聪明,很有可能就是雕刻上那个主持的人,虽然不知道它们之间的具体差异在哪里,但这场“高空作战”,等我们上去帮忙显然是不现实的,眼看着小花在缠斗中被拉下来成了悬空状态,我只能拼命劝自己冷静。 第30章 肃清(下) 黑眼镜抬手几个点射,乍一看每一枪都打空,但从那妖尸身体晃动的弧度越来越大这一点来看,他每一枪都是打在那妖尸挂着的绳索上。只是这登山绳的质量真心是不错,黑眼镜几乎是打完了整个弹夹的子弹,才打断了那两条登山绳,但是那妖尸明显很聪明,借着这空隙,已经快速爬到了横梁上方,四肢稳稳依附着横梁,一步步向小花逼近。 也好在黑眼镜制造的这个空当,小花几个回转翻身也上了横梁。横梁和天花板之间的距离不大,小花刚好可以上下撑着,保持着自己的重心,以随时迎接妖尸的下一波进攻。 相比我们这些在一旁观望的人,小花这个当事人倒是显得比谁都冷静,至少在我看来,他所有的应对动作都做得非常地及时且需要,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几个来回下来,甚至能把那妖尸逼退了一些。“我擦,花爷这是在耍猴呢?”胖子眯着眼盯着看了半天爆了这么一句,我愣了一下,心里的紧张一下子去了一半。 “有没有人带了汽油,酒精也可以!”我扬声问在场的人,刀疤陈那一票人面面相觑后纷纷摇头,不明白我问这个做什么。胖子在一边贼兮兮地笑道:“嘿嘿,我说小天真,这种东西你问胖爷我就对了。”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两瓶红星二锅头。 我随便找了个容器,把两瓶二锅头一股脑儿全倒了进去,胖子在一边看得一脸痛不欲生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让小花给你买一箱送过去。”胖子嘀嘀咕咕说了句什么,倒也没真的在意。我把登山绳拿出来看了一下,居然是尼龙的,吸水性能太差。我们这边的几个人,背包里的东西大多是精简到极致的,除了一套御寒的衣物和医用纱布,根本就没有布制品。想了想,我把刀疤陈叫过来,告诉他让他那边的人把自己身上带的布制品全拿出来。“三爷,你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总归要先让我们知道一下吧?”刀疤陈问道。我皱了下眉,心想这家伙还真是会挑时间做好奇宝宝,只是还没等我开口,黑眼镜倒是先出声儿了:“废话待会儿再问!”在我看来,黑眼镜和闷油瓶这两个人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黑面神,但是总的来说就归到同类去了,大部分时间很难真正让他们流露出心里的真实想法,但是我抬头看了一下黑眼镜,他双眼是紧紧盯着小花的方向,身上的戾气却明显冲着刀疤陈去。 刀疤陈这人虽然只是个小头目,但是这次下地以来他那种身为领导者的优越感完全没机会发挥,眼下被黑眼镜这把无名火威胁到,瞬间就有了爆发的趋势。在我看来,黄千万和黑眼镜都是三叔找来的,那么作为黄千万手下的刀疤陈对黑眼镜必定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但是事实却证明并非如此。 刀疤陈的手按上腰部的瞬间,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当当地抵在了他的眉心,黑眼镜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目光还是向着横梁的方向,开口道:“让你的人照做。”真正的实力差距只要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就能被表现出来的,刀疤陈或许没有闷油瓶他们这种高手之间的直觉,但是亡命徒的直觉会告诉他,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 看到自己的领头被人用枪顶着,刀疤陈手下的人反逆情绪几乎是非常直接的,但好在没有人轻举妄动,还能乖乖配合我,把自己手上多余的布制品交出来。我让胖子帮着我把那些布制品都撕成条状浸在酒精里。等时间差不多了,把布条拿出来绕到登山绳上。 “小花!”我扬声叫他,他抽出空扬了下手,示意我继续说:“绕绳。”这妖尸的一切行动表明它具有一定程度的智商,我只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我把绕了酒精布的登山绳交给闷油瓶,他找到空档脱手,堪堪甩到小花的眼前。小花一把抓住登山绳,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明白了。看他的那样子,当真是一付置身事外的轻松状。 只是把登山绳缠到妖尸的身上,就这点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小花甩着飞虎爪攻击妖尸的上半身,让它立起身来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接着利用离心力的原理,直接让登山绳捆住了妖尸。妖尸的力气奇大,我们都是见识过的,所以只是一条登山绳,它要挣断根本就不是难事,所以我们必须抓住这极短的时间。 登山绳脱手绕住妖尸之后,小花立刻一个后滚翻拉开距离,黑眼镜抓住机会,连瞄准都没有,扬手一枪。子弹高速运转擦过浸了酒精的布,那妖尸一下子烧了起来,全身扭动着从横梁上掉了下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小花紧了紧绑在横梁上的登山绳,顺着绳索下滑落地,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看清楚,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轻松,他额前的头发几乎都被汗湿黏在脸上,气息也明显不是很稳,看到我,招了招手道:“小邪,你别一脸死了老公的样子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这十年已经得到了充分的锻炼,但是现在才意识到,一旦跟这些人在一起,我都只能不停地看着他们陷入危险,我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可能减少他们受到的伤害。小花看我不说话,拍了拍我的肩,笑容里颇有种欣慰的味道。 黑眼镜走近小花身边想说什么,嘴皮子刚动了一下还没出声,下一秒猛地抓住小花的左手——那上面是血淋淋的一片。“操,你不是说没事吗?”我火了,这一个一个的,就不能把自己当回事儿一点吗?小花看了一眼阴着脸的黑眼镜,冷着声音一脸嫌恶:“放开。”要在平时,黑眼镜估计会不依不挠地耍下流氓,但这次,确实干干脆脆就松了手。小花把手送到我面前,道:“这可都是为你受的伤,乖,帮小爷包扎一下。”我是直觉这两个人之间肯定出了什么事,却碍于两位都是爷,实在没有我过问的余地,只好顺着他,给他包扎。 小花的伤不在手掌,而是在小臂上,伤口只有一道,但用深可见骨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多少见惯了伤口,我处理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只是这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看上去隐隐有点红肿,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感染,加上是被那妖尸所伤,指不定会不会有毒,看来眼下必须要早点从这里拿到东西出去。 我刚帮小花包扎完,让他先休息一会儿,刚站起来想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一下情况,就听到一阵骚动,过去一看,刀疤陈一群人竟然团团把黑眼镜围在了中间,看样子,这种情况还是避免不了。 第31章 内讧 我走了几步上前,看到闷油瓶、胖子和三叔靠在一边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觉得事情估计和我想的有点出入,干脆就先袖手旁观。毕竟不管是主观上还是客观上,对于刀疤陈来说,黑眼镜是和我们划成一派的,就算把黑眼镜的身手抛开不谈,也要考虑到我们这些人。 “怎么回事?”我踢了踢蹲在地上的胖子,用下巴示意黑眼镜那边问。胖子摸着下巴一副神棍的样子,道:“目测有位爷私生活不美满,内分泌失调导致精神状态不稳定。”我翻了个白眼——总结来说,这事是黑眼镜主动挑起来的。 “黑爷,你什么意思。”刀疤陈粗声粗气地问。他这一张脸本来就长得粗犷,加上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刀疤,看上去倒真是十足的强盗头子长相。再看看他身后的那群人,各个都虎视眈眈地瞪着黑眼镜,可就是没一个敢真的上前去和他冲突的。相比之下,黑眼镜看上去倒是气定神闲的,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眼看着刀疤陈一脸快要发作的样子,只是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完全不予搭理。他的这反应无疑会引起刀疤陈这边一伙人的不满,只是这明显以一对多的场面,看在旁人眼里,还真难说哪方对哪方错。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黑眼镜的嘴角不屑地挑着,“你们这样的人,只会碍事。”这话一出,刀疤陈的脸是绝对挂不住了。其实我很想赞同一下黑眼镜的话,但是这当口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找这些人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我问三叔,老狐狸只是看了一眼,说了句:“他们会派上用场的。”这话说一半吞一半,我刚想继续问,就听到黑眼镜那边的动静大了起来,转过头去一看,已经有几个被撂倒在地上,黑眼镜整了整根本没乱的衣服,看上去脚下挪都没挪一下——实力太悬殊了。 刀疤陈拦住还想动手的几个人,回头低声对他们说着什么。比起手下的那群愣头青,我想他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真要动起手来,别想讨到什么好果子。他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一定程度,作为领头没能给同伴出气,他手下一群人的怨气开始爆发出来。我隐隐约约听到了类似“分道”的词,看样子他们打算从我们这边脱离出去。 果然,刀疤陈几个手势让他们安静下来后,朝我这边走过来。“三爷,这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的弟兄们都觉得咱们这样合作下去也没意思,干脆就分头干好了。”我扫了他一眼,心想我还求之不得——只是要真的分开行动,他们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机关,连带害死我们一群人,我可就笑不出来了。“你知道这里面都有什么东西吗?”我问他。刀疤陈愣了一下,梗着脖子和我对视着,“分开行动?”我冷笑了一声,“让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兄碰到机关大家同归于尽吗?”刀疤陈的脸色又青了几分。我不去搭理他,回头在闷油瓶耳边说了几句,他看了我一眼,点头,起身跟着我往那群愣头青走过去。 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讨厌刀疤陈手下的这群年轻人,毕竟当年在他们这个年纪,我估计连古墓长什么样子都还不是很清楚,只是这下了地,生死都是悬在线上的,我没必要为了考虑这一群毫不相识的人的心情而让自己陷入困境。说的难听一点,有的人的命是没那么贵重,但有的人的命,是不能随随便便就丢的。 “有谁不服的?”我拍了拍黑眼镜的肩,站到他前面,面对着那一群人,问。他们的脸上都有着明显的愤怒,几个刚刚和黑眼镜交过手的看起来伤得不重,但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我暗暗摇了摇头——只是这样的程度,怎么会想不开来盗墓? 没有人回应,我指了指闷油瓶道:“想脱离出去很简单,只要赢过他。”闷油瓶到目前为止是我们当中最不显山不露水的。要说我,在他们眼里是声名在外的人,会让他们有种仗势欺人的感觉,而闷油瓶这十年的销声匿迹,他的传奇事迹在道上已经被淡化得差不多了,而十年前,眼前的这群人大概都还是跟在小姑娘背后扯人家鞭子的毛头小子,不可能听说过“哑巴张”的名声。既然威逼利诱相比“面子”这东西来说不管用,那干脆我就把里子也扯破,以暴制暴是最简单的方法。 一群人大概是看闷油瓶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有点犹豫,但是老实说,这十年来闷油瓶的样子一点没变,看上去和他们的年纪差不多,而且就长相来说,乍一看倒像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小白脸。人群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只是鉴于黑眼镜的先例,他们私底下开始互相推脱着谁先动手。“一起上吧。”一直没动作的闷油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差点没忍住笑出来——这是哪部武侠剧里的台词?闷油瓶不像是会说出这种挑衅性的话的人。他的话无疑是在人群中扔下了一颗炸弹,趁着一群人还没动作的空隙,他看了我一眼道:“再拖下去,蛇的灵活性会越来越高。” 群战的结果不想而知。这些人所谓是身手对闷油瓶来说就跟逗猫一样,只是因为不是真正的敌人,闷油瓶的下手并不重,专挑关节部位,一击一个,也只是打断对方的攻击,倒是没有真正伤到人,只是有眼睛的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实力悬殊。好在这群年轻人愣是愣了点,该有的眼色还是有的,被闷油瓶这么一教训,等刀疤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服服帖帖了,我看他们就差没拜倒喊闷油瓶一声“老大”了。 三叔不知道跟刀疤陈说了什么,他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看,语气倒是比之前缓和了不少,看到我们这边的场景也没多说什么。“既然没问题了,我们差不多可以行动了。”我用眼神询问闷油瓶,他点了点头。 我抬起头看向祭台方向,虽然看不到祭台上面的场景,但总觉得能听到吐信的声音,一阵阵的,让人不寒而栗。“你们有没有听到?”人群中一个个子不高,看上去还有点书生气的年轻人冷一丁来了一句。“什么?”他身边的同伴白了他一眼,年轻人面带惊恐地朝祭台方向抬起头,道:“蛇……有蛇的声音!”他的话刚落,整个空间猛地回响起一阵接一阵的“嘶嘶”声。 第32章 蛇缠(上) “我【河了个蟹】操,怎么回事?”胖子往我们这边走过来,抬头捂着耳朵往祭台上面看过去。不间断而且明显越发清晰的吐信声仿佛是在向我们昭示着祭台上蛇群的数量。“晚了。”小哥淡淡的吐出两个让人心惊肉跳的字,只是看他的脸色,我觉得事情应该并不是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有什么办法?”我问。他看了我一眼,转向祭台方向,定定看了一会儿道:“上去。”我愣了一下。 “小哥你别开玩笑了,这种情况上去,不是明摆着给那群畜生当饲料吗?”胖子的肥手指着祭台方向说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能看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断头蛇从祭台的边缘开始探出头来。因为地方有限,有的蛇只能爬到同伴的身上。之前的情况我并没有能来得及看清楚这些蛇的外貌,现在看过去,远远就能看到许多绚丽的颜色。彩色长条的生物不断交叠,配合耳边不断回响的声音,让人近乎抓狂。 闷油瓶皱了皱眉,道:“出口在上面。”“什么意思?”刀疤陈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跳起来。对他们而言,这次下地遇到的所有事情已经有近乎大半无法用正常逻辑解释了,现在又让他们往一堆不明生物堆里钻,也难怪会有这种反应。闷油瓶淡淡斜了他一眼,没说话。刀疤陈莫名其妙吃了瘪,脸色变了几变,却不敢发作,只是道:“我们可以沿原路回去。”“没用的。”闷油瓶毫不留情地否定:“来路已经封了。” 我一惊,虽然自从第一次下地开始,我们就没有哪次想过走回头路,这次也一样,但是我们想到,我们的后路会被断掉。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皱眉,看着三叔。老狐狸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视线,只是盯着祭台上面。“那现在要怎么办,我还要再来一次?”小花挑了挑眉道。我看着闷油瓶,等他回答。小花的脸色看起来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身上的伤还在,而且这些蛇和无头尸不同,我们同样的方法能不能对付还是个问题。 闷油瓶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对黑眼镜示意了一下,道:“我和他上去,你们先等着。”说完就和黑眼镜一前一后往祭台走去。我心里莫名一惊——闷油瓶不是那种会主动要求搭档的人。一个晃神,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拉住了他,闷油瓶回头看了看我拉着他的手,抬头和我对视。“你有没有把握?”我低声问。闷油瓶淡淡摇了摇头,道:“放心。” 放心?放你妹的心!我咬咬牙,也顾不上什么,跟胖子交代一下,把枪上了膛握在手上,跟着他们就上台阶去。闷油瓶一看我打算跟上,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走到离祭台还有五六级台阶的时候,闷油瓶抬手示意我们停下来。这样的距离我恰好能看清楚这些蛇的真面目。和我刚开始的印象有点不同,这些断头蛇比起一般的“蛇”来更像是我们平时就见到的四脚蛇,只是他们没有四条腿,而是长条状的身体底下长了两条短小的类似息肉一样的脚,梭子状的头部正中间长了一只和头差不多大小的眼睛,没有眼皮的眼眶中间挤满了十来只的黑色的眼球,咕噜着打着转。 台阶的尽头已经挤了一堆的断头蛇,交缠在一起朝着我们这边探出头来,不断蠕动着身体,竭力想要把身子探出祭台的边缘,但却似乎被什么屏障挡住了,怎么也无法如意。闷油瓶在包里翻出一件衣服,在表面淋上之前多余的烧酒,点燃了直接绕在手上,跨一步上了台阶,一把抓住一条断头蛇。 闷油瓶的手一靠近,本来团在一起的蛇群就做鸟兽散,看来不管外形怎么变异,这种生物惧火的天性还在。在看他手里抓到那条蛇,除了因为被火包围着灼烧的痛苦让它一直在不安地扭动着试图挣脱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样表现,闷油瓶皱了皱眉,拿出匕首插进三寸的位置,一刀划开,直接把蛇胆挑了出来。 “看来离开祭台对这些畜生并没有什么影响。”黑眼镜用枪挑了挑被闷油瓶扔在地上的死蛇,这么说道。闷油瓶点了点头,把衣服上的火拍灭,又往上走了一级台阶,看着祭台上面道:“看来它们是在守着什么东西。”我看着地上被解剖掉的死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看了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蹲下去用枪顶开那蛇的上下颚,证实之前的不是我的错觉。 “这蛇本来就没有毒牙和毒腺?”我问。总觉得就表面看,这蛇眼下的口腔构造绝对是完整的,难道它们本身就不带毒?闷油瓶“嗯”了一声,道:“但是不能碰。”他把扑灭了火,但是还缠在手上的衣服递过来给我看,和蛇接触过的那部分已经被侵蚀得差不多。看样子这些蛇是把毒液通过体表排放出来了,这样比毒牙还麻烦。 好在我刚刚没有直接用手去碰——想到这里我下意识一把抓住闷油瓶伸过来给我看的手:“你的手没事吧?”他的动作似乎讲了一下,我没多想,动手就把衣服拆掉,仔细查看起来。“没事。”闷油瓶才回过神似的答道。 “啧啧啧!”黑眼镜意味深长地咋舌道:“哑巴,这么贴心的媳妇什么时候也帮我找个?”被胖子调戏惯了,这种玩笑我已经有了免疫,确定闷油瓶手上确实没有伤口,放开他继续研究地上的死蛇,随口回道:“不用挑时间了,你看是要胖子还是要小花,我免费帮你敲敲边鼓。”黑眼镜明显顿了一下,笑道:“那胖子太油腻了,我怕吃坏肚子,至于另一个……”他话没说下去,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这边,而是看着底下一群人站着的地方。 玩笑话没必要刻意进行下去,黑眼镜不说话,我也没什么兴趣去挖八卦。我又把那蛇来回翻了几遍,之后再去检查了一下枪口,发现并没有被侵蚀,那么是这蛇的毒液对金属物质没有效果?还是说这蛇死了之后毒液也会跟着失效?如果是前者最好,我们至少还能想出点对应的招来,如果是后者,这信息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我这么想着,从衣服上随便撕下一块布,扔在死蛇的身上,然后用枪支顶着刮了一下,确保布和蛇身充分接触,眼睁睁看着一块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掉,甚至冒出屡屡的青烟,我再次庆幸自己刚刚没有直接用手去碰它,同时心想还好闷油瓶没有继续抓着它。 “我觉得这蛇的毒对金属没有作用。”我对着另外两个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沉思的人道。闷油瓶就算了,连黑眼镜居然都在晃神,不是说高手都是会时刻保持警惕的吗?闷油瓶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然后这些蛇也不会离开祭台。”我指了指台上,顿了一下,修正道:“不会主动离开,所以我们只要不上去就行了吧?”他们两人都表示认同,但是眼下问题是,除了小花那根长棍和我们每个人配的枪,放眼整个墓室,我们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当成“打蛇棍”用的金属制品。 第33章 缠蛇(中) 说是这么说,但事实上枪支并没有什么用,按眼前这些蛇的数量来看,用枪打蛇明显是不可取的,更何况撇开这点并不说,我们对接下去的路的情况还没有确切的了解,不可能真的孤注一掷把所有的火力在这里消耗完。 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把所有的情况说清楚,眼下刀疤陈这一群人是我们的内忧,如果知道了所有的信息,他们可能只会更躁动,相反的,对他们隐瞒一部分信息才是限制他们最好的方法。 我把祭台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简单描述了一下这些蛇的外貌,有几个胆小的听了之后脸上的神色明显变了。“那我们要这么办?”人群里一个声音问。“我们可以用火攻,但是这些蛇并不是完全不能离开祭台,如果点了火把它们逼出祭台,可能事情会变得更麻烦,所以我们现在要先找到一些可以隔一段距离攻击的东西,比如长棍之类的。” 听我这么说,刀疤陈一群人都迫不及待地行动起来去找武器。小花身上还带着伤,况且他身上已经有了自备的装备,根本就不用愁,找了个角落靠着,继续休息。胖子和黑眼镜也分散开来,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还是要检查一些可能被忽略的角落。 剩下三叔、我和闷油瓶。“那上面到底是什么东西?”闷油瓶逼近三叔问。这墓本来就是三叔要我们下的,里面的情况他清楚是无可厚非的,但是看样子他居然是比闷油瓶更为清楚,这点倒是让我稍微诧异了一下。 三叔用力抽了几口嘴里点着的烟,回答道:“西王母的东西。”我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忍不住皱了下眉。闷油瓶的脸色变得有点阴沉,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顿了一顿又重新转向三叔,道:“没有用的,不管找到多少线索,你想要的东西不可能再出现了。”我看三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闷油瓶没再说什么,拉着我就离开了。我回过头去看了三叔几眼,他低着头又点了一根烟,看不清楚脸色。 “西王母的东西是什么?”我问闷油瓶,他一直走在我前面,拉着我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也不知道想把我带到哪里去。他听到我的问话,脚步慢慢缓下来,松开拉着我的手,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往前继续走。我一路跟着,一直走到青铜鼎的前面。“三叔要的东西又是什么?”我继续追问,倒也不是猜不出来,但是总觉得我想从闷油瓶嘴里听到一些东西。 闷油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所有人,都想活下去。”他转过身来,面对我道:“吴邪,有些东西,你有权利知道,但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光线并不充足,我下意识靠前了一些,想要去看清他的表情,但闷油瓶已经先一步转过身去研究起青铜鼎。这青铜鼎我之前也算是仔细看过,除了上面的雕刻之外没能看出什么名堂,闷油瓶这会儿这么摸索着,说明上面肯定还有什么问题,但是反正我帮不上忙,干脆就站在边上靠墙看着他,脑子里不自觉地仔细回味起他说的话——总觉得这番话给我的感觉似曾相识。“我不指望你能把所有事情给我说明白,但是有的事情迟早会有人告诉我,既然如此,我更想从你这里听到。”我低声道。 闷油瓶看上去是全神贯注在检查青铜鼎,没给我任何反应,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我说的话。我干脆也就没再开口,站在一边等着。检查到底部的时候,闷油瓶停住没再继续移动,蹲跪着在底部来回摸索着。“怎么了?”我刚想上前去,闷油瓶做了个手势,道:“后退。”我往后退出几步,只见他把手谈到青铜鼎的地步,手臂发力,猛地一拉,同时整个人弹跳起来。 一阵巨响过后,我挥开眼前的灰尘定睛一看,整个青铜鼎居然散了架,呈莲花状散开在地上。“我【百度】操,这谁家的创意!”胖子惊呼着第一个冲上去。我抬头看了一下,三叔也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紧跟着三三两两的人影都开始聚集过来,看样子是被响动引过来的。 闷油瓶弯下腰去捡起两根,递给我其中一根。我一看,这青铜武器的造型有点奇怪,真要说的话有点像是改版的关公刀。这青铜刀的全长差不多一人高,二分之一的部分是长方体,剩下的二分之一是个直三棱柱。我那闷油瓶手上的那把刀过来拼了一下,刀刃部分错开相接,就完全贴合在了一起。只是这刀握在手上居然一点没觉得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要像闷油瓶以前那把黑金一样,就算我们找到了也用不到。 整个青铜鼎已经被瓜分得只剩下一个底座部分,几乎是人手一把刀,只是我看刀疤陈手下那些人的反应,估计并不太清楚他们手上拿的这东西的价值,只是简单的欣喜找到了这么现成且称手的武器。倒是胖子,一直紧紧攥着他自己手上那把刀,眼睛还死死盯着地上的青铜底盘,拉都拉不动,活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人见到肉馒头。我哭笑不得,拍了拍他道:“行了,整个也带不走,现在这样,一把刀够你吃好几年了。”当然,这话我是刻意压低声音的。人的贪欲在任何时候都是可怕的。 胖子这才嘟嘟囔囔地跟着我们往回走。我看了一下人群,发现并没有黑眼镜的身影,记得他之前是和胖子一起行动的,就问:“胖子,黑瞎子呢?”胖子还在惦记他的青铜器,挥了挥手道:“他又不是胖爷我媳妇儿,没栓裤腰带上,刚刚听你们这边动静这么大就冲过来了,估计那位爷自己晃到哪里逍遥去了。” 我们一行人回到祭坛边就看到了黑眼镜,正坐在小花边上,笑得一脸欠抽的在说着什么,小花则是闭着眼睛皱着眉,这场景看在别人眼里还真是不知道做什么评价。胖子一看就乐了,戳着我道:“嘿!我说小天真,你看看这两口子,我说有问题你还不信,放着正经事儿不干跑来调情。”胖子这次的嗓门不大,但已经被小花耳尖地听到,一记眼刀杀过来,让他乖乖闭了嘴。我心笑:大花,你这是恼羞成怒呢还是欲盖弥彰呢? 有了武器,所有人心里都踏实了。我想到所有的青铜刀都已经被瓜分完了,但是黑眼镜明显是落下了。我把情况说了一下,黑眼镜只是笑笑,表示无所谓。让其他人把刀让出来显然是不现实的,我正想说让他再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顺手的东西,小花已经从拿出了他的长棍,递给黑眼镜道:“借你用,坏了你拿命赔。”黑眼镜朝他挑挑眉:“那你呢?”小花斜了他一眼,手一抖一收,削下了黑眼镜的一缕头发,也朝他挑眉,道:“这个更顺手,小爷可没兴趣跟你们一样伸长了脖子敲蛇玩。” 装备是齐了,但是通往祭台的阶梯只有一边,而且平面空间有限,考虑到所有人的体力分摊,我们决定分批上去。刀疤陈的一批人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里还是不太信得过我们,所以冲锋陷阵的活儿自然就落到我们这群人的身上,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没对他们抱太大的希望。第一批是我和闷油瓶,第二批是胖子和三叔,第三批是黑眼镜和小花…… 因为没有火的威胁,这些野兽好斗的天性使然,几乎是簇拥着上前来,这让我们的“斩蛇”行动比想象的更为简单,那些蛇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纷纷被砍成了两段。唯一的困难就是对于一群现代人而言,不停挥舞着长柄大刀,对手臂造成的负荷还是比较可观的。 这些蛇的数量太大,我们一直持续着这种两人一组的循环上去清除,因为人数是单数,我们会穿插着组合,尽可能增加效率。本来以为事情会就这样迎刃而解,一直到了第十三组人上去的时候…… 第34章 缠蛇(下)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来,充斥在这个原本充斥着吐信声的空间里,撞击在障碍物上不断回荡交织,原本开始稍微松弛下来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阿景!”本来还瘫在地上休息的一个青年似乎是分辨出了同伴的惨叫声,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阻止已经冲了出去,不出半分钟,又是一阵刺耳的惨叫声。然后整个宝塔又再次静了下来,连吐信声都似乎少了许多,只是断断续续地响着。 “发、发生了什么事?”明显是被吓到的青年声音都开始抖起来,我看了他一眼,很年轻,不该干这行。我拍了拍他的肩,刚起身就被小花拉住:“我跟你去。”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闷油瓶一声不吭也跟着起身,胖子刚刚在挖耳朵,现在似乎才反应过来,也想跟着来,但都被我拦下来:“反正挤不下的,人多了碍事。”我们都清楚上面的活动空间是什么情况,他们也没再多说,只让我们小心点就又坐了回去,一群人抬着头望着祭台上面。 我攥紧了手上的刀,一步步跨上台阶。越往上,就越能听清楚吐信的声音,因为宝塔的设计,声音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回响在耳边,之前还没觉得,现在加上心理作用,只觉得四面八方随时都会有蛇扑过来——而事实上这并不仅仅是我的想象——当我离祭台还有七八级台阶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趴在阶梯上的无头尸体,我凭着衣服认出这就是刚刚跑上来的那名青年。在离开尸体约莫一公分的位置,一条正啃食头颅上连带着的脖子的断头蛇对上眼,进食被我打扰,它弓起身子朝我扑过来。明明只有一条蛇,我却觉得迎面一阵腥风,几乎呛得没法呼吸。 这种情况下长刀和枪都已经派不上用场,我本能扔了手上的青铜长刀,伸手拔出匕首,侧头翻手,那蛇被我斩成了两段落在地上,带有蛇头的部分还在不停扭动着,试图继续攻击我。“身手不错啊。”小花在我背后探着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死蛇,半开玩笑地道。我冲他笑笑,略松了口气——好在这蛇并没有变态到被看成两段还会自动痊愈什么的。再在蛇头正中补上一刀,我把死蛇挑到一边去,想要继续往上,只是才往上走了两级台阶,我就看到离开祭台的三级阶梯上,零零散散分布着六七条的蛇。估计是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它们一下去全部扇动颈部的鳍向我飞扑过来。 这样的数量,如果只是单纯的全部正面攻击我还能应付得来,但是这些蛇是长了“翅膀”的,扑到一半之后会调转方向,站在阶梯上我的活动空间有限,只能一边小幅度动作地躲闪,一边抓住时机斩杀它们。堪堪躲开的几条被我身后的小花解决了,加上我自己顺手斩杀的几条,这种小数量的攻击其实并没有造成多大的威胁,只是因为一直在小心躲避着避免和它们接触,我一时间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踩了个空。 好在我及时抓住了阶梯的边缘,眼看着一条断头蛇从我头顶飞扑过去,来没给我松口气的时间,已经在半路杀了车,又朝我扑过来。差点就和我接触到的时候,一道银光闪过,那蛇一下就碎成了数段。我勉强抬头往上看,小花刚完成收势的动作,好整以暇地垂眼看我,居然勾了勾嘴角,伸手把我拉上去,道:“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啊?”我看了看地上遍地的残骸,数了数蛇头确保和我刚刚看到的数量没有出入才算安下心。“以身相许要不要?”我捡起刚刚被我扔到地上的青铜长刀,笑答。 “好啊,反正不是小时候我们就已经订下亲了么?”小花整了整衣服,笑得如沐春风。我忍不住撇开眼,要说一般人长了这长相就是娘炮,可为什么长在这人身上偏偏就是妖孽?加上这几年岁月的历练,似乎磨去的东西没有,反而是增了不少骨子里透出的魅力,连我这个多少算是看惯了的人都差点招架不住。“这个好办,回去我就给你下聘,我妈应该还记得解家的漂亮小姑娘。”我一边回嘴一边小心翼翼上台阶。 在祭台范围内的蛇还是跟之前的反应一样,一直只是维持在绕着祭台上下的范围打转,想要离开却像是被什么屏障挡住了。那么我们刚刚解决的那些蛇又是什么情况?我有点想不明白。“小邪,你看。”小花从我身后伸手往祭台边缘趴着的两具尸体和祭台内侧的两把青铜长刀指了指,道:“从他们的姿势能看出来,当时他们是站在我们既定的位置做斩蛇工作,但是发生了某种变故,让他们在慌乱中把手里的武器扔掉了。” 我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你是说这些蛇突然朝他们发动了攻击?”小花点头,从我手里拿过青铜长刀,道:“就像这样。”——他把刀猛地朝一处断头蛇聚集较稀疏的地方砍去,一刀劈下去同时就断送了好几条蛇的性命,只是下一刻却发生了我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人心惊肉跳的事。 除了那些被砍死的蛇之外,其余的蛇群只是稍稍散开了一些,避免了被砍中的命运,但几乎是在青铜长刀落地的瞬间,只是稍微散开的蛇群一下子又聚拢了过来,迅速缠上青铜长刀的刀身,并沿着刀身快速用螺旋式的爬行向我们这边靠近。小花手腕一翻,猛地在青铜长刀的柄端一推,把整把青铜长刀直接送到了祭台上。 但即使是小花这样的有备而来的反应,还是有两条断头蛇攀着青铜长刀跑到了祭台范围外,被我们及时清理了。“看来,这些家伙是被我们逼急了。”小花有点嫌恶地用尸体身上摸出来的枪支把所有死蛇的尸体碎片都扫到台阶下面去,这么说道。 都说狗急了跳墙,原来蛇急了是会爬杆的。只是这样的话,我们要面临的问题重新回来了。我看了看祭台上的情况,蛇的数量似乎并没有减少多少,还是一样的可观,看来只能从长计议了。我回身想跟小花说先下去,但一看他我就感觉不对劲——他的眼神明显涣散了。我的第一反应是他可能被蛇咬了,但是想到这些蛇嘴里根本没有毒牙,那么就只可能是在不经意间被碰到了! 我立刻扫视一遍他身上裸露在外面的部分,果然在右手上发现了一道细小的伤痕。伤口很小,几乎是肉眼不易察觉的小,但这伤口颜色却是非常显眼——艳丽的青红色。小花的神智明显开始不清,整个人摇晃着倒在我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去会小虐黑花~ 第35章 祭品 我不知道他手上的毒蔓延到什么程度,只能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先绑在手腕动脉的地方。小花看起来很纤细,但是整个人的重量都在那,我知道不能急,中了毒的人绝对不能运动,甚至最好是不要移动,我只能尽可能小幅度地动作,把小花背在背上,保持着平稳用最快的速度下去。 在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瞬间,我几乎全身都湿透了。闷油瓶和黑眼镜他们就等在阶梯边上,一看这情况马上帮手把小花从我背上扶下来。我转过头去看了,小花的脸已经几乎没了血色。 “怎么回事!”黑眼镜沉着声音问。“右手。”我努力了好几次,才真正把声音发出来。黑眼镜一听,立刻去翻看小花的右手,看到伤口的瞬间几乎没有停顿地拔出匕首,刀尖碰到皮肤的当儿却停住了。“我来吧。”闷油瓶开口。黑眼镜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想到得消毒。”说着把刀递给胖子,用酒精擦过之后再用火烤,再拿到刀的时候,他的动作称得上利落地剪开小花右手臂的衣服,用刀尖沿着动脉的走势在手臂上划了好几个叉,伤口处被挤出来的血竟然在艳红中带着荧荧的紫黑色。 明明虚弱地连呼吸都不明显,小花还是咬紧着牙关,只在最开始的时候发出了几声闷哼。只是一般中了毒的地方肌肉会坏死,按理说应该是没有感觉才对,但是看小花的样子,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蛇的毒,会一边侵蚀神经,同时把敏感度放大到极致。”三叔拿着烟在鼻子下面闻着,在我边上解释道。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把那根烟抢过来,点上,塞进自己嘴里。三叔伸过手来就想抢回去,被我躲开了,只能嘀咕道:“臭小子,这是老子最后一根了。” 黑眼镜的处理还在继续,我看了他和小花一眼,从人群里退出来,找了个角落闭眼靠着,想借着尼古丁的味道把心里的烦躁感驱散掉。听到一阵脚步声朝我过来,我一睁开眼就对上闷油瓶直勾勾看着我的双眼,想开口才想到嘴上还叼着烟,还在犹豫要不要掐灭,就听到他叫了我一句,道:“你没事吧?”我愣了一下,什么时候闷油瓶也学会关心起人了?他见我没回答,直接动手开始查看我身上,我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我把他的手挡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答。闷油瓶没再说话,只是盯着我的眼睛一点都没有挪开的意思。“怎么了?”我朝他笑笑,他的手突然伸过来,在我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把我嘴里的烟抽了过去,放进了自己嘴里——我都忘了,这小子是会抽烟的。 这蛇毒的毒性虽然强,但相应的毒素走得不是很快,所以小花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右手的神经感官还是非常敏锐,几乎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感觉到痛楚。要花多少时间能恢复,连三叔都没有个准,我们只好让他自己躺着休息。我把人聚集到一边,把上面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现在这个办法也行不通了,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法子?”我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失去了三个同伴,刀疤陈那边的人在心里对我们的不信任程度必然也会加深,但好在没人蠢到在表面表现出来。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眼下这样的情况,是真的一时半会儿想不到什么法子,但我们去路去只有这么一条。“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三叔忽然出声打破了僵局,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他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了九个黑色长条状的东西,隐隐能看出黑色间夹杂着发着荧光的紫色。 三叔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道:“这是断头蛇的血做成的,这些畜生虽然凶狠,但是同类的血很敏感,只要把这个带在身上,就能上祭台,但是我只有九块,我们必须分两批上去。”“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刀疤陈看样子是实在憋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三叔瞥了他一眼,道:“我就知道你们会不相信,你跟我上去。”说着,把其中的八块放在地上,让我看好了,所有人都不准动,然后自己拿了剩下的那块,和刀疤陈往祭台上走去。 等到他们两人从祭台上下来的时候,光看刀疤陈的脸色就知道蛇血起作用了。只是问题是现在我们要分两批,这蛇血作用能起多少,能不能重复用,所有人都不知道。刀疤陈的人吵着说必须让他们先走,怕我们走了之后不把蛇血扔出来。人遇到关乎生死的问题的时候,总是自私的。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还没开口,三叔就说:“可以给你们先用,但你们必须保证用完之后扔出给我们,放心,按我说的做,绝对不会出问题。” 三叔这么一说,我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老狐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眼下这种情况,分明是把我们这一群人的命交到他们手上,刀疤陈这伙人明显跟他交情也不深,要真说起来,就算是对我这个侄子,他都未必是完全信任的,他会这么做,背后肯定有什么问题。 刀疤陈已经见识过蛇血的作用,加上三叔的神情诚恳,他们那一伙人几乎都深信不疑,纷纷拍着胸脯保证会按说的把蛇血扔出来让我们再利用。看着他们一群人拿着蛇血一个个脸上跟拿到免死金牌一样地走上台阶,我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三叔,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刚刚在说服刀疤陈他们的时候,三叔脸上的表情几乎是可以称得上“和蔼可亲”,但是现在,他的脸上就只有漠然,听到我的问话,只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你马上就会知道的。”他的话音刚落,我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躁动从祭台上传来,空气里的血腥味一下子浓重了起来。 我马上就猜到了那群人的下场,但是我无法理解,三叔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明白吗?”三叔看了我一眼,好像知道我想问什么,道:“这群人,是祭品。” 第36章 最后一个 “解决这群蛇的方法就是重现活人祭?”我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我也就能明白,为什么三叔会找上刀疤陈这样一群有勇无谋的地下活动组织——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来送死的。三叔点了点头。“你不是做出示范了?”我想到他带刀疤陈上祭台的时候。“我还是直接把蛇血扔到祭台上,这东西是死物,那些蛇肯定没有兴趣。”三叔说的轻巧,好像刚刚间接断送了八个人性命的人并不是他。 事实上我也没资格指责他,要说是十年前的吴邪,可能会为了这种事情义愤填膺,但是今天的我,手上间接或直接地流过多少人的血,我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想要生存下去,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有的时候,这些代价是别人的生命。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如果要重现活人祭,是不是少了一个人?”三叔点了点头,看着我,道:“上面的八个人是铺垫,他们死了,大部分的断头蛇会用他们的身体产卵,而这种蛇,一旦产卵,就会立刻死亡,但是剩下,会有一条蛇王留下,等我们献上最后一个活人。”“既然只剩一条,直接杀了不就行了?”胖子问出了我的想法。“没有用的,”闷油瓶开口道:“蛇王一死,所有的卵会立即孵化出小蛇,断头蛇可以在几分钟内长成成蛇。”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没能在它们长成成蛇之前把所有的蛇都灭掉,就和现状没两样,而且再来一次,我们连做铺垫的八个人都没有。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现在必须有一个人去送死是吗?”我瞪着三叔,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你这么看我也没用。”三叔苦笑了一下,道:“原本人数是够的,谁知道他们会一个个都抢着送死。”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剩下的人,不管谁去做那个“最后一个”,我都没办法心安理得。 现实就是这样,在一定的条件下,一个人可以学会为了生存去杀人,但是他绝对无法真正习惯杀人;一个人可以看淡自己的生死,却很难真正看淡和自己相关的人的生死。 我之所以在知道刀疤陈他们那些人的下场之后还能这么安然坐在这里,就是因为我对他们没有任何的感情,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和我出生入死过的,我怎么可能淡定地说,让谁做留下的那个去送死?“我去。”我瞪了闷油瓶一眼,这家伙这种时候总是特别爱出风头。“你们带上小花走,我去。”我拉住说完就要往祭台去的闷油瓶,把他推离阶梯的位置,自己跨上台阶,和他拥抱了一下,趁机对他说:“反正本来过了这个十年,我该替你去守门的,我是没你那能耐在后面呆十年,横竖是死,不如这里来个痛快的。” 闷油瓶似乎被我的举动弄得愣住了,一时没能想出什么话来反驳,只是拉着我,看了我半响,眼神突然放柔了:“吴邪,你不能死。”突然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心想看来电视剧也不是演假的,人遇到这种生死关头,总会有点感性的一面出现,连闷油瓶这样的人都不例外。 “我靠!”胖子一把趁我愣神,一把把我从台阶上拉下来,使劲往闷油瓶的方向推过去,自己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朝我们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小两口谁没了谁都不行,胖爷我反正一个人无牵无挂地,就让我去吧,谁都别想抢。”我还没说话,就听到一声嗤笑,只见黑眼镜扶着小花朝我们这边走过来。小花的脸色已经稍微恢复了一些,勾着嘴角嘲讽地笑着:“你们这演的是哪出?还真是上赶着去死?”我哑然,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我想我们之间,并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推让,不管是胖子还是闷油瓶,我都不能让他们在我面前死去。 “行了别争了,这人说有办法。”小花看我们还在干瞪眼,朝黑眼镜指了指道。“什么办法?”我忙问。黑眼镜把小花让我接过扶着,笑了笑道:“山人自有妙计。”那样子看起来是真的胸有成竹,我们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行啊你个瞎子,有办法不早说,你这是故意膈应我们呢?”胖子一放松下来嘴巴就开始闲不住了,一掌拍到黑眼镜背上,笑道。 不管我们怎么问,黑眼镜就是不给解释,只是这人一直都神秘兮兮的,真有什么办法我们倒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我们收拾好东西,跟在他身后一路上台阶。我看了很久都没能看出黑眼镜身上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他只在刚才我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在手上绕了厚厚的几层布,我隐约觉得事情并不像他表现的那么轻松。 一直到了最后一级台阶,我们能看到祭台上果然像三叔说的一样,只剩下一条蛇在悠然地游动着。这蛇相比我们之前看到的,体型要小了很多,颜色也更鲜艳一些,而且虽然头的姓张没变,但它的眼睛是长在头的两侧,也只有一双眼睛而不是复眼一样的当眼,显得更像是普通的蛇。 黑眼镜转过头来对我们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你们动作可要快点啊。”就朝那蛇王直接冲了过去,一把捏住了它的三寸和七寸,暂时制住了它的动作。但是他手上和蛇王接触的部分立刻就开始冒烟,我甚至能闻到布料被灼烧的味道。“艹,你说的办法就是这个?”胖子一看他的举动傻眼了,但是眼下情况已经是这样,在说什么也没用,他只能大声骂着,一边快速往棺材移动。 祭台的上面几乎是惨不忍睹,遍地的无头尸体和尸体上粘满的白底彩点的蛇蛋,以及被咬烂的,不知道是谁的头颅,还有没被吃干净的肉沫。在这种环境里,要想随心所欲的移动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加上三叔还不忘警告一句:“别碰到那些蛋,一碰里面的蛇就会出来。”我们几乎是踮着脚一步一低头。 出口在棺材里面,棺材盖是之前就开着的,所以接下去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困难,我们也没有多做停顿,看黑眼镜那边的情况并不好,我见识过这蛇对布料的侵蚀能力有多强,就算他手上捆了两尺厚的布,也花不了几分钟时间就会被侵蚀光。 三叔先下去,胖子第二个,小花现在这样的情况,必须上下都有人照应,所以我和闷油瓶就落在了最后。小花临下去之前,回头看了黑眼镜一眼,道:“我不会觉得欠了你的。”即使在这种情况下,黑眼镜还是能笑得一脸轻松无赖:“我知道。”他顿了一顿,在小花回身去的时候道:“花儿爷,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只求你记得?”小花没有回身,自然也不会看到黑眼镜的表情。虽然被墨镜遮去了大半,但我总觉得和他说话的语气不同,他的表情是认真的。小花示意我扶他下去,在整个人进到出口之前,他给了黑眼镜一句话:“我没兴趣记得一个死人,所以,活着出来,黑瞎子。” 第37章 一夜无眠 棺材地下的暗道是挖好的,看样子不像是盗洞,应该是当时修筑这里的工人留的。通道的门一关上就感觉隔开了里外的两个世界,我们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黑眼镜被我们留在了里面。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出来,我们谁都说不准。那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胖子硬是用布把那把青铜刀层层裹上带了出来,连夜托了关系把门道打点好,就等买主上门,也算是有点收获——只是为了这“收获”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从地下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们实在是累得够呛了,想想在地下也没弄出什么大的动静应该不至于惊动外面,干脆就回到之前住过的旅馆在住一晚上。柜台的小姑娘看到我格外的热情,搞得胖子又来挤兑我。只是现场闷油瓶和小花的气压都有点不对,我也确实是不太想讲话,就随便应付了几句各自回了房间。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烙了多久烧饼,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一直睡睡醒醒地就是睡不安稳。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干脆就起床跑到阳台去抽烟。 老实说这旅馆真心不错,价格和普通的旅馆差不多,但是设计上倒是显得格外有居家的感觉,每个房间都是设了落地窗,还附带阳台,有种别墅的感觉,这种旅馆在其他地方估计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到。阳台都是连着的,中间设了及腰高的护栏。我抽完一根烟,看看隔壁两件房都还亮着灯,心想难不成这两个人也和我一样? 小花我其实多少能理解。他这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有时候并不是一回事,虽然面上表现得对黑眼镜没什么好感,但是光从最后那句话,我就能看出小花对他还是上了心的,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有什么渊源,居然能让解家当家这样的人都为之伤神。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想挖八卦也得找准时机。我犹豫了一下,翻过护栏调到闷油瓶那边的阳台,敲了敲他的窗户。 屋子里半响没动静,我以为他妹听到,就又敲了敲,这下估计是听到了。窗帘被拉开,里面的光线照亮了整个阳台。闷油瓶看到我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异样,只是快得我没来得及抓住。我朝他笑了笑,指了指门锁示意他打开。“有事吗?”闷油瓶打开窗问我。“没,看你也还没睡,就来看看。”我回道。闷油瓶皱了皱眉没说话,似乎心情不太好——这家伙从出来就一直心情不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还以为是因为累了,现在到这个点还没睡看来也不是我想的那样。 山区的日夜温差并不大,只是现在本就处在冬春交替的时期,加上我刚刚起床只披了件外套,夜风一吹就冷不丁打了喷嚏。闷油瓶叹了口气,往里面退了一步让了让,道:“进来吧。”我也不客气,朝他咧了咧嘴就进去在床边坐下。我看闷油瓶的被褥都没动过,就问:“小哥,你没睡?”闷油瓶闻言看了我一眼,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点了点头:“在想点事情。”“想什么?”闷油瓶这人平时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纵然是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会埋在心里,如果没有人去挖掘,就会任由其烂掉,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哪次露出这种茫然的表情,不觉有点吃惊。 闷油瓶没有回答我,只是看着我,半响,叫了我一句:“吴邪。”我应了一声,表示在听,他才开口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记得我?”我听了,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但看看他的眼神,却不像是那种决心赴死的人该有的绝然或是淡然,反而像是闪着什么光亮,让我不由有些恍惚。 “小哥,你这问题没意义。”我和他对视着,道:“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这话说的有点空,也不知道是不是闷油瓶想听的,但这真的是我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很多十年前的吴邪无能为力的事情,至少今天的吴邪能做到——至少我已经明白了,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只要能狠得下心去付出代价。 “吴邪。”闷油瓶明显顿了一下,手朝我伸过来,覆到我脸上,叫了我一句。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我有点不明就里,一时间猜不透闷油瓶的用意,只能看着他,等他下一步动作。闷油瓶嘴张了张,似乎先说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小哥,小哥,快起来!”胖子的大嗓门在门口响起来,配合他敲门的节奏,我脑子里马上反应过来——出事了。 闷油瓶起身开了门,我听到胖子嚷着:“快,收拾收拾我们撤,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告的密,我接到消息说雷子朝我们这边赶过来了!还有,你知不知道天真那家伙在哪里?我敲了半天门没见他有动静,问楼下要了钥匙开门进去也没见人……”噼里啪啦的讲话突然打住,接下去又响起来:“咦?天真你怎么在这里?”我朝胖子挥了挥手,起身回自己房间迅速收拾了东西。 出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了,前台的小姑娘已经在了,看我们要走,有点惊讶。坐上三叔联系好的七座,我们前脚刚走,警车后脚就到了。三叔的脸色有点难看,看样子告密的人到底是谁,他心里一定有数。 胖子打从一坐上车就在我对面挤眉弄眼,一脸让人想抽他的表情。“胖爷,您老人家有什么话说出来,别用这表情恶心人行不?”我实在忍不住,对他说。胖子一听我这话还来精神了:“诶,小天真,胖爷我这可是给你面子才忍着没讲的,你自己说说,我们的革命还没完成,你就半夜和小哥私会交流儿女私情,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组织其他人的感受?”我就知道胖子绝对不会放过刚刚看到的场景,刚想反驳,就感觉左肩上一沉,回头一看,小花已经靠在我肩上睡着了,估计他真的是一晚上没睡才能在胖子这种聒噪声中睡着。 车子已经开出了当地,我们几个才稍微放松了下来。我这才有空在心里筛选——跟我们下地的其他人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要说内鬼出在我们几个当中倒是能解释得过去,但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到底是谁,能掌握到我们的动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只是过度啊真没什么发展【自抽 第38章 二叔 三叔一路上都闷着头一声不吭,脸色异常难看,我直觉他肯定知道告密的人是谁,而且那个人还和他有一定的交情。 我们除了几个人的身份有些可疑,也没带什么需要回避的物什,一路上高速过去,倒是畅通无阻。事情发生的紧急,我是不知道三叔哪里临时搞来的这辆车,但是大概是考虑到人多嘴杂,他没有另外找司机,就由我们当中的几个人轮流着开车。到后面,基本上都扛不住了,开完车换下来的人都是倒头就睡,要真说起来,开车这事估计比下地还废精气神。 车子最后是直接开到“黄千万”——也就是三叔的院里。三叔给手下下了几个指示让他们收拾好客房给我们几个,自己一刻不停地就又出去了。我估摸着他要去找那个幕后黑手,小心翼翼地跟上去。 跟踪这种事情我还真没做过多少次,更何况三叔这人精得很,我看他这次是真的一心冲着问罪去,才没注意到我跟在后面。只是跟着他一路走下去,我心里越发觉得这路线怎么这么熟……刚这么想,就看三叔拐到一间小房子,一个闪身就进了去。我在门外听了一会儿,里面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觉得奇怪。想了一会儿,我还是决定跟进去,毕竟三叔再怎么样,也不会真对我下手。 这小屋的布置如何,我也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只觉得是很常见的规划,也就没多放心思在上面。我竖着耳朵听动静,小心地往里走,一直走到头了都没发现三叔,刚想回头就听到一个书柜后面传来人声。我上前一看——居然是暗道,看来三叔这次真是气得不轻,居然会烦这种错误。直接进去的动静肯定会惊动里面的人,我就努力把耳朵贴在那道缝隙里,听里面的对话。 “你什么意思?”三叔压低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气急败坏,这倒是让我觉得很新鲜——老狐狸会用这种方式发泄怒气,说明他不能实际地对对方下手。记忆中能让他这样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二叔。 像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另一个人用我许久没听过,但是绝对一点都不陌生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回答道:“不用这种方法,你会乖乖听我的话趁早回来?” 我的脑子一下子懵了。为什么二叔会在这里?而且从对话的内容猜测,告密的人就是他,并且他知道我们的行踪。我立刻冒出了一个问号——那么二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叔用的假身份? 我这边不由自主地思考起来,他们又可以压低了声音,之后的一部分对话我基本上没听到,等我再想回过神,就听到三叔爆了句粗:“妈的,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二叔没回话,不过肯定做了什么表情之类的,因为三叔的语气显得更暴躁了:“这东西给你,老子要在那群人眼皮底下偷渡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说完就一阵脚步声往我这边来,我忙往四周看了一下,找了个阴暗处躲起来。 书柜被挪开,然后移回原位,如果不是三叔的不小心,估计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里面还有二叔的份。三叔这人虽然心眼多,但相比二叔,他那些都是小心思,二叔这人平时看不出来,但真的要让他觉得必要了,除掉一两个人,对他来说就跟捏死一两只蚂蚁一样。 我不明白的是,当年的考古队里,并没有二叔参与,我不敢说他是个绝对的局外人,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也是这当中的一环…… 从小屋里出来,我沿着原路往回走,想到刚才的熟悉感,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原来离那小屋的不远处,就是我二叔的院子。看这阵势,这两个人的交情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亲人”这个词的定义,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来说怎么样,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特别的词,这个词意味着亲密和信任,尽管有的时候我们无法做到完全的信任,但是不管是十年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都情愿相信“血缘”这种东西是可以维系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而眼下,却并不是我想的这样。 我回到三叔的院子的时候,胖子正和闷油瓶坐在大厅侃大山——确切的说是胖子在对着闷油瓶侃大山。闷油瓶显然完全没在听,低着头看着茶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胖子一个人在那边自娱自乐情绪很高涨。“诶,天真你回来啦?”胖子看到我进来,朝我叫了一句:“你怎么跟闹别扭的媳妇儿似的一声不吭就没影儿了?”我实在没心情搭理他,直接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闷油瓶一路跟着我进了房间才问我:“怎么了?”我不明白他说的怎么了是什么意思,看到老式梳妆台上倒映出来的我自己的脸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在担心我。 看到闷油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小哥,你还记得第一次跟我们下斗的事吗?”我问。闷油瓶点了点头。“你那时候,是通过谁得到的消息?”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只是我总觉得有的事情不问清楚,就会让我浑身不自在。我现在只想弄明白二叔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插手这里面的事的。 闷油瓶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从我脸上捕捉到什么信息,一个漫长的停顿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二叔。”听到这个答案我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种莫名的解脱感,忍不住就想笑。 最开始的时候,三叔提到闷油瓶是别人介绍来的,但据我对闷油瓶的了解,他并不是喜欢和他人有过多联系的人,至少这么多次下来,他所担任的角色多是“联系者”,而不是“被联系者”。先不说其他人,我和胖子在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和闷油瓶交集最多的人,但就算是我们,只要闷油瓶愿意,他可以消失得无影无踪。所以我几乎可以确定,闷油瓶在最开始会加入我们的队伍,必然是从某个地方听说了我给三叔看的拓本,并且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有他想要的某些事物,或信息。 这点我早就想到过,也筛选了很多人,排除了很多人,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居然会是二叔。但转念一想也对,除了二叔,谁还有这通天的本事。他是看起来最能置身事外的局内人,也是把一切的过程看的最清楚的人,手上掌握的信息,也是最全的人,所以当初高脚楼着了火,我们在地里上不来,他才能来得这么及时。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种亲人冷眼看着你在死亡线挣扎的感觉,不是经历过的人,永远都无法明白。 第39章 第二次道别 我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觉到底应该用什么话来形容。我一直都觉得,除了闷油瓶他们,亲人会是我的退路,但是此时此刻我才算是真正的明白过来,我还是太天真了。 闷油瓶一直看着我,我本来想着掩饰,但是一对上他的眼神,却还是决定放弃了——你别看闷油瓶这个人平时老不吭声,但是看人,他看得比谁都透。“小哥,你说说看,我的身边,到底谁是可以信任的?”闷油瓶并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依然注视我,我以为他会这样一直沉默的时候他才开口:“吴邪,相信我。”我莫名地颤了一下,不是因为闷油瓶的话,而是因为他这句话,让我意识到,我从一开始并没有把闷油瓶列入“是不是可以相信的人”的范围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对闷油瓶,居然是完全的信任。 我看着闷油瓶,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虽然并不强烈,但却让我有点坐立不安,总觉得两个人要是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会有自己掌握不了的发展,我对闷油瓶笑了笑,道:“小哥,这次出来你一定也很累了,去休息吧,我们晚点再回西泠印社去。”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走出去把门带上。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各种画面胡乱地转着,却怎么也抓不住重点,这种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的感觉实在太难受,我干脆就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来,没想到闭着闭着就那么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这不睡还好,一个安稳觉睡下来,把全身的酸痛都给叫出来了。我一边舒展着身体一边往大厅走,就看到胖子、小花、闷油瓶、三叔和二叔都在。 一看到二叔我就想到昨天的事,但是一夜下来,带个我的冲击小了不少,我调整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表情,走进大厅。“二叔?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二叔,有点意外地问。二叔抬头看了我一眼,道:“我听到消息,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手脚健全的,好回去跟你爹妈交差。”我干笑了两声,忙道:“二叔您费心了,我也不是什么愣头小伙子了,就别让二老操心了。” 二叔点了点头,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呷了一口茶,道:“老三,把东西给他吧。”三叔的脸上还是戴着那张假皮,因为吴三省这个人毕竟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突然消失了十年又突然出现,绝对会引起大风波。不过这下看来,二叔和三叔并不打算掩饰他们有交集的事实。 三叔把鬼玺递给我。这鬼玺我现在才有机会好好研究——这只鬼玺的体积比之前的两只都要大,只是它的“钮”的构图并不像前两只那么复杂,虽然纹理和雕工还是一样的精益求精,但是只要近看,一下子就能分辨出,这只鬼玺的“钮”,雕刻的只有两只鬼(其中一只凶神恶煞的鬼将另一只踩在脚下)。 我拿着鬼玺递给闷油瓶,他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收了起来。小花有事先走了,胖子打算在杭州多待几天,等着我尽地主之谊给他安排了,我看看鬼玺已经到手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事了,就跟三叔和二叔打了招呼回去。 我事先已经让王盟叫了钟点工把房间打扫好了,三个人回去行李一丢,胖子就嚷嚷着要去楼外楼搓一顿,刚好已经避开了吃饭的高峰期,我们一过去就有位置,胖子倒是十分熟门熟路地点了菜,三个人算是好好补充了这几天落下的营养。只是闷油瓶的样子一直有点不对劲,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回到房间之后又睡了一会儿,我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要去找闷油瓶。闷油瓶房间的灯还亮着,我敲了敲门,里面静了一会儿之后打开了门。闷油瓶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看来刚刚是在洗澡。他往边上让了让示意我进去,似乎并不惊讶我会这个点来找他。 我在椅子上坐下,看闷油瓶背对着我穿衣服,组织了一下语言,问:“小哥,你见过那只鬼玺吧?”闷油瓶点了点头。“这三只鬼玺到底是什么用的?”我又问,闷油瓶这次没再立刻给出反应,只是在我面前坐下,看着我道:“吴邪,我要走了。”我愣了一下——要走了?什么意思? “你要去哪里?”我总觉得这段对话很熟悉,下一秒我就响起来——是啊,怎么会不熟悉,十年前,我们两个人有过同样的对话,只是这次,我很清楚闷油瓶要去的地方。“小哥,你已经帮我守了十年,就算要去,这次也不该是你。”我抢先闷油瓶一步说。 闷油瓶看着我,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为什么没用?”我下意识反问,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被人说没用在各种层面上都是难以接受的。“我在门后面,知道了一些事。”闷油瓶开口道:“有的事情,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闷油瓶说到这就打住了,我心里一阵烦躁,每次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这种情况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改变?“门后面到底是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我还在问这个问题,总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可笑,层层的谜,一直以为自己在深入,到头来,却是在原地打转。 闷油瓶看着我道:“吴邪,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醒来,又忘掉什么,但是,我会努力记住你。”我彻底傻了,我读不懂闷油瓶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觉得跟他这样对视,有种被人扼住了喉咙的感觉。“小哥,我知道你要走,我留不住,但是这次,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进去的。”我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出的这句话,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这句话一定要说出来。 之后我们都没再说话,我甚至想留在闷油瓶房里,防止他偷溜,到最后闷油瓶实在没办法了,才跟我承诺,要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我。老实说,事后回想起来我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一个将近四十岁的男人居然会用上这种类似耍赖的手段,说出去真是丢光了吴家的人。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那么执意不肯让闷油瓶一个人继续守门。 第40章 信 闷油瓶遵守了他的诺言,并没有不辞而别。但是接下去的几天,他再也没有提起要离开的话,我还以为闷油瓶终于想通了。胖子在我店里呆了好些天,天天楼外楼是供不起,但是大街小巷的好吃的基本上被他扫了个遍,体型也渐见圆润起来,我忍不住嘲笑他:“胖子,你在这么下去我要分不清你哪里是脖子那里是腰了。”胖子对自己的体型向来满意,自然是完全不在意:“我说小天真,胖爷这是心宽体胖你懂不?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这么多年怎么一点长进没有啊?”胖子的尾音突然缓了下来,戏谑的表情没有一下子转换过来,摆在脸上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我是不知道他那副见鬼的样子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也懒得再去搭理他。 王盟从门口进来,朝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道:“老板,有你的快递。”我抬头示意他拿过来的时候,听到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没变”,问他,他就说我听错了,搞的神秘兮兮的。 我接过“快递”,一边想着最近好像没在网上买什么东西。胖子凑到我边上看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走开去打量我店里的古董去了。那东西是个公文袋,很标准的那种公文纸袋,整个都是扁平的,我估计里面放的是广告一类的东西,但是一看快递单,竟然是完全空白,心里瞬间有种异样的感觉。 “这东西你从哪拿的?”我问王盟,这家伙一直在我边上好奇地探着头,自然也看到了上面贴的单子,立刻回答道:“我刚刚去报亭的时候那老板给我的,说是加急件,我就赶紧给你拿过来了。”我点头表示明白了。拆开公文袋,我把里面东西全部倒出来——只有一封信——一封署名“知情人”寄给“张起灵”的信。这种故弄玄虚的把戏,真是不管过几年都会有人在用。 我想了想,还是把信拿给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闷油瓶,他也不忌讳,当场就拆开看起来。胖子不明情况,一边伸着脖子想看信里的内容,一边吐槽:“小哥你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这年头居然还有人给你写信?”我们都没心情理他,胖子也不在意,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信上去。闷油瓶拿出的信纸摊开,是一张非常常见的A4规格的白纸——没错,是一张白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闷油瓶。他也皱了皱眉表示不解,把信纸反反复复翻了好几遍,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面对门口,把信纸举到和眼睛其高的位置,过了一会儿之后把纸递给我。 我学着他的样子把信纸举到眼前,利用光线的折射,看到了影影绰绰的几个字。在闷油瓶的提示下调整了好几次角度,我才勉强算是把整封信看完。明明一封信不过只有两句话的内容,却已经让我有点用眼过度的疲劳感。这信上的字,是用了极细的针头在纸面上划出来的,笔者对腕力的掌控能力很强,才能做到这种表面上看不出痕迹的效果。而且这种字,连看清楚都困难,更遑论看字迹了。 信上总共只有两句话,要说是暗号却也不像,顶多就是类似字谜一样的东西——“门开了。”“钥匙,在守镜人那里。”看到这里的门,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青铜门,这点,只要是参与过这个局的人想必都会知道,那么“钥匙”指的是什么?“守镜人”又是什么?闷油瓶肯定知道,但是他看起来不像会告诉我的样子。 谜底不知道,我可以问提示:“小哥,你要怎么办?”闷油瓶看了我一眼,道:“去巴乃。”胖子瞪大了眼睛一脸的兴奋:“走走走,领导下乡,胖爷必须亲迎。”相比之下我的情绪完全无法和胖子产生共鸣,老实说,我当时一直在试图捕捉胖子表情里的裂缝,毕竟深爱的人是在那里离开的,我能明白他执意留下守着那片土地的想法,也从来没想过苛求他去放下,毕竟一个人的一辈子太短,能真正遇上一个想要共度余生的人并不多——即使这个人先自己而去。 “现在出发?”我问闷油瓶,他摇了摇头,似乎还在思考什么:“我还要做些准备。”说完他就出门去了。我倒是不担心他会单独行动,既然会把信给我看,那么必然是默许了我可以一起行动。 闷油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他拿到了他所要准备的东西。那东西装在一个上了锁的现代工艺锦盒里,他似乎也没打算让我知道那东西的真面目。 “小哥,守镜人是不是和张家楼有关?”我问埋头整理装备,看样子打算一直无视我的闷油瓶。闷油瓶的动作顿了顿,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有种悲从心生的感觉,心里很多话在舌尖转了半天,最后只出来一句:“小哥,张家已经只有你一个了。”闷油瓶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转过来看着我,似乎是在问我“什么意思”。“张家已经只有你一个了,所以你不用想着背起家族的命运。”闷油瓶愣了一下,笑了:“吴邪,你错了。”他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我不接话,他看着我,良久,才继续:“以前,我所作的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而现在,我所作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一个人。”他说完,又转过身去收拾。 我被闷油瓶刚刚的话和表情砸的有点晕乎乎的,总觉得他这家伙最近总是会这样,毫无预警地煽情一下,然后立刻就变成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缓了一会儿,问他那“钥匙”是怎么一回事,这次,他没有再做出回答,只是道:“吴邪,离我越远,你才能好好活下去。” 有时候我会觉得,闷油瓶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冷漠,而是孤独,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把自己一个人独立出来——想到这里我觉得有点羡慕那个能让闷油瓶做这么多事的人。我苦笑了一下,对于闷油瓶说这种话,我也已经有点习惯了,要说气愤,也不是没有,但我知道他在心里还是把我这兄弟的命看得比较重的,拍了拍他的肩,我说了一句:“要远离你是没办法了,除非哪天我们先死一个。”自觉很煽情的话,就从闷油瓶的房间离开了。 信的事情我没有告诉三叔,只是跟他说这段时间闲下来了,我想回去故地重游一下,老狐狸自然有怀疑,却也找不出根据,也就没说什么。 老实说去巴乃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闷油瓶没有指示,我们就干脆只带了几件替换的衣服就出发了。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抱着旅游的心态去,但是我也没想过,就因为那封信里寥寥的几个字,我们会在巴乃遇到这么多的事情。 第41章 又回巴乃 这次的事,只有我们三个和王盟知道。王盟我放心,这家伙虽然平时有点八卦,但是关键时刻嘴还是很严,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 出发之前我去找了一次小花,和田一行的伤已经恢复地差不多了,只是他现在总归是解家当家的,离开了几天,不能避免地积了一些事情要处理,我没有把信的事情告诉他,只是跟他说我们要去巴乃,他没说什么,只是朝我挥了挥手,让我回来的时候联系他。 隔了这么多年回到这个地方,免不了会触景生情——更何况巴乃居然是出乎意料地没什么改变。胖子轻车熟路地把我们带到阿贵的招待所,他在这待了这么久也不是白待的,安顿住处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他了。 “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啊,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了,不改变,也没什么不好的。”阿贵沧桑了不少,倒是那股子乡下练出来的干脆劲还在,手脚利索地给我和闷油瓶倒了茶,在我们对面坐下来,一边说着。尽管他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稳,但是他脸上从见面就一直维持着的惊恐让人没办法不在意。“怎么了?”我问。“你们……”他听到我的问话,用手来回指着我和闷油瓶,哆哆嗦嗦地道:“为什么一点都没变?”我的脑袋“嗡”了一下——他说的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 “小哥,天真,房间都整理好了,你们再看看缺了点什么,趁早准备一下。”胖子那边已经整顿好,操着大嗓门一路从楼梯上喊下来。阿贵问完刚刚那句话,就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出去了,我连细问的时间都没有。要说我也早就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很久没仔细地照过镜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变化。 闷油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阿贵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我总不能问他“小哥,我变老了没有”这种话,未免太突兀。“怎么了?你天天对着小哥还没看够?这么盯着猛瞧?”胖子一掌拍在我肩上,涎着一脸淫【艾玛河了个蟹】荡的笑,总觉得这家伙一出现,什么凝重的气氛都没了。 我们对住宿的要求本来就不高,招待所的东西还算齐全,也没什么需要另外再购置的。另外,如果我没有记错,这个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小村落了的村民,事实上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无害,如果没有必要,我们最好不要招惹太多的视线。 我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想找闷油瓶问一步的行动,却发现他的房间没人,心里忍不住一阵不悦——这家伙一声不吭单独行动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改一改?“胖子,有没有看到小哥?”我问正在和阿贵唠嗑的胖子。“哦,小哥啊,他说有个老地方要去一下。”胖子朝我使了个眼色,我顿了一下,会意。 虽然不知道过了十年,这村子还会不会有人记得我,但是这种小村落,有时候对外来的脸孔会有莫名的敏锐感,引起他们的注意只会给我们这次的行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在往张家楼去的一路上,我都尽可能避开有人的地方。老实说,我对巴乃的感觉始终不太好,一踏进这里,我就忍不住会想起,奇怪的村民,加上一连串奇怪的事件。 当年的张家高脚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似乎自从那场莫名的火灾之后,就没有人去打扫过,被烧焦的木头和灰烬就那么摊在那里,日晒雨淋,已经变得惨不忍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想要查出什么东西,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任务。 我把目光从地上的废墟移开,朝周围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闷油瓶的身影,心想难道是我来晚了?地上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影子,我下意识往边上弹跳开,一看来人,松了一口气:“小哥,你从哪里出来的?”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朝不远处的一个高坡指了指。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没看出什么东西来。“我想知道,十年前,他们在那里看到了什么。”闷油瓶开口道。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闷油瓶指的那个高坡就是当年我们从楼里出来的时候,那几个诡异的村民站的地方,只是十年过去,地势和环境都多少发生了改变——想到这里,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为什么只有这片废墟的周围根本没有建筑? 闷油瓶绕着废墟来回看着,一句话都不说。“有发现什么吗?”我问他,他只是摇了摇头,却还是不甘心似的,继续查看着。闷油瓶表示想要挖开废墟找找看还有没有当初被遗漏的线索,但是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能做出这么的动静,就先回了招待所,打算等夜深再行动。 胖子看到我和小哥分头出去,一起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顿调侃,我就和他扯扯皮打发时间。吃过晚饭后各自回到房间,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就偷偷和闷油瓶汇合。虽然说我们这次做的不是下地的准备,但是像工兵铲这类基本的工具还是习惯了带着的,这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我没时间通知胖子,这家伙一整天都在和阿贵天南地北,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说不完的话。今晚的月亮有点黯淡,不够明亮的光线下,整个村落都显得有些诡异,远远看过去,所有的树都像是一个比例失调的人。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外部环境很适合我们隐蔽行动。 这么一大片的废墟,我们当然不可能一块一块的挖,闷油瓶凭着记忆,在简易地图上画了几块区域,我们分头行动。好在这周围的一片都没有住户,倒是省了不少心。只是连续挖了好几个小时,等到检查完所有可能的区域的时候,天都已经有点蒙蒙亮了,除了一身烂木头的臭味,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第42章 偷袭 我们回到招待所的时候阿贵已经起来准备开门了,看到我们从外面进来,一脸的惊讶,但大概是知道有的东西不方便过问,倒也省去了我编借口的力气。我和闷油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到房间了。 一身的木屑灰尘,要是在地下还好,眼下这种有床的环境,我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就那么一身脏的躺上去。本来还累得只想睡觉,但一个澡冲下来,就把睡意冲掉了一大半,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一边努力回忆着所有的细节。 虽然我对自己的记忆力还算是比较有信心的,但是要我就这样回忆十年前的事情,还真不是一般的困难。不过人的记忆有的时候一旦有一个触发点,就会被勾起来,所以我的脑子里,现在是充满了各种轮廓模糊的熟悉影像。 当年在巴乃,我们遇到的事情真的是不算少的——另一个吴邪、另一个张起灵、张家楼、洞窟里的镜像,以及,盘马的话。 我忍不住回味起那句话,那时候想不明白,现在多少能明白了,我和闷油瓶都是老九门的后人,我们两个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对老九门当年做的事情负责任——至于这个“责任”,如果只是“守门”,倒也还好,但是事到如今,闷油瓶从门后出来,似乎又在寻找某一样东西,我想,这守门,大概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想着想着,我渐渐觉得困意有点上来了,就在我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人在敲门。我开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等了一会儿,那人又敲了第二次。“谁?”我问。“天真!”我一听,竟然是胖子的声音,这家伙这么早跑来串门是什么情况?“干嘛,就算你媳妇要生了也等我睡醒再说。”我打着呵欠隔着门对他喊。胖子那边不出声了,只是一个劲的敲门,又快又急但是不响,让人听着忍不住发慌,我的直觉告诉我,有点不对劲。摸着枪打算过去看个究竟的时候,那敲门声却突然停了。我下意识“咦”了一声,晃了晃脑袋提醒自己清醒点,躲在门后慢慢把门打开,门外已经没人了,我愣了一下,探出头去想看看走廊,却突然感觉脖子一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点了,只是觉得右边的颈部还有点麻麻的,按了两下骨头没觉得疼,也就没在意。我这才注意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没有开灯,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应该还早,看来我没睡多长时间。我扶着头坐起来,只感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房间门被人打开,我瞬间整个人紧绷了起来,朝门口看过去。闷油瓶和我对视了一眼,反手关上门朝我走过来。“饿吗?”他开口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愣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下意识摇了摇头。“你睡了一天。”闷油瓶紧紧盯着我,道。他的表情让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气氛有点僵,我只能移开视线,在脑子里思考起来。我还记得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事,看来那个袭击我的人这么做是想表达什么? “吴邪,”闷油瓶叫了我一句,等我转过脸去对着他,他才继续道:“你回去。”我心里一股火蹿了上来,但不到一秒钟,就自动熄灭了——对这个人,我早该知道,生气是完全没用的。“小哥,我这不是没事吗?昨天那是太累了,下次不会有这种事了。”我对他笑笑,说完才觉得怎么变成我在检讨了。闷油瓶摇了摇头,带了点斩钉截铁的味道,说:“没有下次。”我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家伙又在打算盘想一个人抗事儿了,不悦归不悦,我倒是觉得闷油瓶的这点其实还蛮可爱的——过于直接的关心方式。 “都到这了,别想把我一个人赶回去啊,你要是瞒着我行动,到时候说不定会出更多麻烦。”我觉得再跟闷油瓶讨论什么人生观价值观已经没有意义了,还不如把我自己的想法直接表达给他来的痛快。闷油瓶一听,愣了一下,笑了:“吴邪,你真是……”他后面的话没说完,然后话锋一转,起身说去给我拿吃的。 闷油瓶再回来的时候胖子也一起来了,绕着前后左右地转悠,问我有没有哪里感觉不对劲。不吃东西还没感觉,一吃起来才发现我是真的饿了,三菜一饭一下子就被我扫干净了。我把托盘连餐具放到一边去,把整理出来的信息告诉他们:“我没事,那人用的是电棍,这次的行为,大概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如果他只是纯粹的对外乡人的恶意排斥还好,但如果是针对我们,那我倒还真要看看这是哪个山大王派出来的了。” 为防万一,我们还是要把这件事情的起因归咎到麻烦的那一边。我和闷油瓶回来的时候阿贵已经在准备开门了,所以在那个点,外面有什么人进出也不奇怪。即使假设这个人只是单纯的反外乡人分子,这段时间在这里住的只有我们三个,他要想知道我们住的房间,肯定是要问过,但是这样一来就容易暴露;反正,假设这人是针对我们,或者说是针对我,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道上的,一种是跟这个局相关的人,而如果是前者,他肯定不会用这么温和的手段,所以,只能是后者。 讨论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忙问胖子:“你昨天早上找过我吗?”“找你?”胖子一脸不明所以。“对,大概早上五六点。”我道。“我艹,那么大早找你干嘛,陪我吃早饭?”胖子翻了个白眼,“不对啊,天真,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我看着胖子,脑子里已经基本有了答案:“因为,昨天让我开门的人,就是你。”闷油瓶朝胖子看过去,胖子一下子傻在哪里了,我一看他们的表现,才反应过来自己表达的有点问题,更正道:“我说错了,应该说,让我开门的人,用的是你的声音。”“我的声音?什么跟什么?”胖子有点转不过来。“就是说,这个人,跟你很熟,对我们,也很熟悉。” 第43章 图腾崇拜 “就是说,这个人,跟你对熟,熟到可以模仿你的声音语气,跟我们,也有一定程度上的交情,至少是能掌握到我们目前的行踪,更甚至是知道我们这次来的目的的人。” 胖子愣了一下,脸色立马变得阴沉起来。按照我的描述,不用直说,我们心里都知道是谁。在巴乃,真正跟我们有过深入接触的人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到现在还知道我们的行踪的。胖子刚开口想说什么,被闷油瓶打了个手势制止了,下一秒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应了声之后,阿贵从门口进来,紧张得问我有没有不舒服。 我看了他一会儿,回答:“没事,只是现在看来有人非常不欢迎我们。”他一下子显得慌张起来,但这种表现比起被抓包的慌乱更像是无辜的人被责备的时候的样子,一直客套得说:“我们这种小地方,跟外面没什么交集,难免会有偏激的思想,几位老板别介意,接下去我会把好门禁的。”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我们在这,大概还要留一段时间。”阿贵连声应着,看上去到是没什么异样。 等阿贵走了之后,胖子还是不确定我们的想法是否正确,毕竟相处了十年的人,他居然至今都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正因为我们这些人都是见惯了勾心斗角的,所以对于我们已经认定的关系总免不了会有一种特别的执念,对于阿贵,胖子大概是受到云彩的影响,心里一直都把阿贵当成了类似自己亲人一样的存在,换做是我,也一时无法接受,但是不管胖子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们从现在开始提防阿贵的决定是不会变的。 伤到的头,为了避免留下后遗症,我在床上乖乖躺了几天,阿贵时不时会来嘘寒问暖一番,告诉我他最近都在帮我们注意下手的人到底是谁,要换了以前,我大概就为自己怀疑他产生内疚感了,但是现在,分辨真假的能力我还是有的。一个人的演技不管多高,总会有一些细节会泄露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在我修养的这几天,胖子和小哥暗地里对阿贵做了一些调查,但都没什么收获,我甚至干脆打了电话问三叔阿贵是不是跟他有关系,他一口咬定没这回事儿,我也只能先这么听着。既然阿贵不是三叔那一批的,看起来在当地人眼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他了?还是说,这人有我们都不知道的,埋得最深的一面…… 整天待在房间没什么事情干,人忍不住就会犯懒,实在没事干了就先睡觉,这天白天睡多了,一直到了半夜两点多还是什么睡意,我披了衣服起身靠在窗户上抽烟,烟一点点上漂,我下意识抬眼往上看,一轮圆月高挂着,这么算算,闷油瓶回来也有一些时间了。 正想着,就听到有人敲了敲了我的窗户,循着声音看过去,是闷油瓶。他跟我一样从窗户探出头来,看我转头看他,朝下面指了指,我知道他一定发现了什么东西。对他表示我明白了,回头到屋里穿好衣服,把门反锁好,拿上简单的装备,翻身双手吊着窗台,落地。这里是二楼,按我的身高来算,整个人悬空,脚离地也就两米不到的距离,根本没什么难度——只是我没想打落脚的地方刚好有障碍物,踩上去不小心打了个滑,好在闷油瓶已经在等着,扶了我一把。我感觉脸上一阵热,每次跟他一起行动都没什么好表现,真是老脸都丢光了。 闷油瓶告诉我他这两天在废墟那边又来回查看了很久,当地好几个村民看到他靠近那块地的表情告诉他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后来从其中一个人嘴里问出来(至于怎么问,我大概能猜到):当地有个传说,这幢楼是受了庇护的,但是后来莫名起火,他们都觉得是因为当时的几个外来人亵渎了里面的什么东西,惹得神明不悦。 那人在讲的时候,毫不掩饰话语里的恐吓之意,只是这种明摆着故弄玄虚的手段对闷油瓶自然是起不了作用的。但是也不是说这段话就没有任何价值,毕竟越是封建迷信的说法,反而都是有其起源的。闷油瓶又问了那人所谓的庇护的证据在哪,那人就死咬着牙怎么也不肯说,估计是被潜移默化得厉害,只是他下意识眼睛会往废墟的中心位置瞥——毫无疑问,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 我跟着他到了当年几个村民站的地方,然后往山林的深处走去,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那里的草都有及腰高,绝对是偷袭的好地方,闷油瓶走到一个地方突然一弯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连忙学着他的样子弯下腰去,才看到,在杂草从的深处,藏着一个被人粗粗掩盖了的木门,看门缝处掉进去的草叶,前不久就有人来过。“在我之前,有人来过。”闷油瓶也看着地上的草叶道。我们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知肚明。 木门后面是一条石道,往里走了几步,闷油瓶伸手拦下我,把手电筒,调转到墙上,一时间,眼前被缭乱的图文充斥了。我看了半天,没看出上面想表达的意思来。“你知道图腾崇拜吗?”闷油瓶的双眼盯着墙上的图文,问我。我愣了一下,叙事性的壁画雕刻我看得太多了,下意识就往那个方向想了,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图腾这点上。“了解的不多。”我如实说,“这上面刻的是什么东西?”我对图腾的研究着实不多,就仅止于“图腾崇拜”的字面意义和一些部落的象征性图腾,只是这些东西目前好像都不足以解释我看到的东西,因为墙上这些杂乱无章的刻画,实在很难跟我脑子里所认知的东西对上号。 闷油瓶点了点头,道:“这里的图只是这整个图腾的一部分。”闷油瓶示意我继续往前走,他在前面照着路,我跟在后面用手电照着两边墙上的东西,一路看过去,还是没能看出什么详细的东西。我们一直走到一扇门的前面,那图腾淹入门后,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动手开了门。我用手电照亮室内环视了一圈,这才知道,这整幅的图腾画,是一条蛇。 那我不认识刚刚看到的那些图纹并不奇怪,那些部分都是这蛇身上的花纹,独立出来并没有什么意义。而且这蛇图腾很眼熟——我们曾经见过的——蛇咬尾。如果只是简单的蛇图腾崇拜,我并不觉得奇怪,但是真正的图腾崇拜,其实就跟神话崇拜差不多,人是将某种植物或者动物神化之后用自己的想法刻画出来,但不难想象,这种作为心灵慰藉的图腾一般都是蕴含了积极的意味,而蛇咬尾的意义,始终是或多或少夹杂着负面情绪,更不要说这蛇,就算是咬住了自己的尾巴,两颗毒牙还是不示弱地显露在外面,似乎是在跟自己斗争的同时还时刻试图攻击外部。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因为电脑出了问题,系统时间一直对不上号,所以晋江的登录状态就一直不对,每次登录都要修改时间,于是乎…懒得要死的某人居然给忘了这里还要同步… 第44章 百鸟图 图腾指的是“一个氏族的标志或图徽”。原始人类生活在不同的部落中,每个部落都有一定的血缘关系,当他们对变化莫测的自然现象不了解,并产生惧怕心理时,便将与自身关系比较密切的动物或者植物作为崇拜之物,把它们作为自己的亲属,期望以此得到神灵的保护。这种最古老的宗教形态就是图腾崇拜。人们把图腾作为自己的信仰,甚至是始祖象征,以此,在他们的笔下,作为图腾崇拜的对象的动物图腾往往是经过神化的。 而不管在那个时代,“蛇”这种生物一直到如今都是很难定位的,对它们,人类更加习惯在作出分类之后再进行描述,即使是崇拜蛇图腾的古越地区的人,也不是对所有品种的蛇都保持着正面心态,他们把蛇分为家蛇和野蛇,以此来分别其攻击性和可供奉性。也就好像我前面说到的,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人会把毒蛇作为崇拜对象,至少在正统的宗教认知范围里没有,当然不排除一些非主流的信仰。 “这图腾,你见过吗?”我问出口,想想这问法有点不对,要说见过,我们是都见过,甚至差点被它搞疯掉,“它到底有什么意义?”我问。闷油瓶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是很肯定,”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这间地下室,在那座楼的正下方。”也就是说,之前那个当地人所说的神明,极有可能说的就是这地下的图腾,但是要说蛇图腾崇拜,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古越,也就是如今的江苏地区,和广西巴乃这两个地方在地理上几乎是完全没有交集的,一个地方的风俗和神明意识在很大一部分是受到地域环境的影响,那么也就是说,这里的图腾,至少不是我所认知的蛇图腾崇拜。 我们顺着整个石室来回走着查看,突然,我看到蛇头和蛇尾的衔接处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或许,这图腾的重要性并不在于他的象征意义。”我道。闷油瓶看了我一眼,随后朝我指的地方看过去,伸出手在蛇尾和蛇头的部分摸了几下,然后沿着蛇吻的形状慢动作地查看着,终于在某个位置停住,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动手拉开了那一块雕刻——是一个暗格。 看上去很简单的暗格,就是古装戏里面那种专门用来藏秘籍或者其他什么贵重得不能公开的东西的暗格。闷油瓶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机关之后把暗格里的木盒取了出来。这木盒的做工很简单,材料也只是普通的楠木,相比来说,上面加的青铜机关所就显得要突兀得多。 这种机关锁不能硬拆,不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们决定先把木盒带回去。 当我们快到门口的时候,一道黑影一闪而过,我朝闷油瓶看了看,他的表情让我确定了刚才的不是我的错觉。闷油瓶做了个动作,一下子拉开了门,把手电筒往外照去,但是门外除了一条黑冷窄长的通道,再没有别的什么——没错,明明是没有光的,为什么能看到这个人的影子?应该不至于有人会蠢到在跟踪的时候还使用照明吧?更何况,这里总共只有一条通道,我们这个角度能看到的通道至少有五十多米,那人的身手是要多快,在能在这么两三秒的间隙内消失?我们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 从窗户翻回房间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看了下时间,我们出门才过了两三个小时,这个点睡意倒是涌了上来,我随便冲了下身上的尘土,躺下去一下子就睡着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下楼吃了饭,回到房间刚要关上门,就感觉门被人挡了一下,闷油瓶一个闪身进了来,被他吓了一跳。 “锁开了。”闷油瓶看了一眼我,抬起手上的东西朝我示意了一下,道。我忙接过木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只卷轴。“这锁是什么机关?”我让开身让他进屋,指了指他手上单独拿着的机关锁。“木盒的夹缝里填了火药。”闷油瓶简单解释道。我看了看手里的画轴,这要是落到别人手里,估计就已经变成灰了。在木盒的夹缝里填火药,这是一种相对来说能起到保密作用的最人道的方法,如果不懂拆这种锁的人想要投机取巧用东西撬开,在金属摩擦的过程中必然会产生火花和热量,即使这些东西都是肉眼所无法察觉的,但是一旦发生,就能在瞬间把盒子里的东西燃烧殆尽。所以说古人的智慧真是无穷的。 我打开手里的画轴,上面是一副百鸟图,构图和手法都看不出来出处,我反反复复检查了一下画杠,没有找到画签的影子——作者看来是没办法考证了,我们现在一时也找不到人鉴定。 “这画,你之前有在哪见过吗?”我问闷油瓶,他干脆地摇头。又是这种情况,在我看来,闷油瓶一直是入局最深的人,就算失去了记忆,对这局中的一切线索却总是鬼使神差地忘不干净,而这几天,我们遇到的事情,他却总是频频表示没印象,这种现象让我忍不住有点不安起来。我隐约觉得,现在,包括闷油瓶在内,我们正朝着某个无法控制的发展靠近。 这幅百鸟图到底有什么寓意?而地下室那个跟着我们的黑影是谁?——阿贵虽然隐瞒了一些事,但是一个人的身手不是能轻易隐藏的,尤其是在明眼人的面前,阿贵没有这样的身手,那么如果不是阿贵,又会是谁?这个人跟着我们,却没有动手试图阻止我们带走百鸟图——当然,不能排除他觉得我们不会用正确的方法拆卸机关锁,或者自知对抗我们两个人没胜算的可能。 撇开一切不说,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第二个知道我们的行踪的人,是不是知道百鸟图的意义? 第45章 线索 我想东西已经到手了,我们的事情也就少了一件,接下去要查的东西,闷油瓶还保持着缄默,不知道他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我知道,这幅百鸟图就是那封信里提到的“钥匙”——或者,至少是那钥匙的一部分。那么剩下的就是“守镜人”,这里指的是真正意义上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由于我们这些天的行动似乎已经让当地村民对我们越来越警惕,有时候甚至只是走在路上,就会遭到一些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我心里觉得事情可能会变得麻烦起来,于是三个人商量之后打算加紧手上的进度。只是有的时候,你想要躲开某件事情的时候,它往往就会巴住你不放。 早上大概三四点的时候,我被一阵阵的怒吼声惊醒,探出头去看了一下,竟然发现窗户下面层层围着一群举着火把的人,看看人数,估计整个巴乃村的人都到齐了。我一时间有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打开房门,闷油瓶和胖子也刚好从房间里出来,我们面面相觑,他们俩摇了摇头。阿贵比我们醒的要早一些,充当了和事老的角色,在和其中的几个村民谈论着什么,过了几分钟,那些人就散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重新关上门回来的阿贵,他回答道:“村民说你们触犯了神址,要你们把东西交出来,我说这肯定是误会,几位老板都是外乡人,可能无意之间拿了什么东西,他们说只要你们还回去就行,你们到底拿了什么?”他在说话的时候,一直和我对视着,神情似乎很紧张,额头甚至在冒汗,要是仅仅看这些表现,绝对是说服性十足。但是我刚刚在窗边观察了一下,那些村民虽然看起来很像是聚众闹事,但是气氛却并没有常见的那种紧绷,照我看,这里面肯定有鬼。 我眯了眯眼,问:“我以前来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神址?”“就是,”胖子接话道:“老子在这里过了十个年头的日子,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神址不神址的,这群人是发的哪门子疯?”胖子是知道我和闷油瓶拿了百鸟图的事的,我们也预料到,这东西在我们手上,肯定会有一些后续,但是想不到是这么声势浩大的情况。“这事我们也很少提起来了。”阿贵叹了口气道:“那个地方一般不是我们能接近的,上次你们来了,那高脚楼就着了火,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村子里就开始传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对触犯了神怒,后来就越来越重视那里的神址,大概对外来人变得有点疑神疑鬼起来了,所以你们三个还是早点离开吧,不是我阿贵要赶你们,只是今天我挡住了,再有一次两次,就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了。” 阿贵说了一堆,但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所谓“神址”的真正地点和百鸟图,似乎是真的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一场误会,只是好心劝我们离开。我和闷油瓶对视了一眼,他点了点头。“我们天亮就走。”我对阿贵说。阿贵的表情一下子松了下来,但还是很不好意思地跟我们道歉,连连表示自己不是存心想要赶我们走。 第二天,我们照说好的收拾了东西,和阿贵打了招呼,几乎是在众人的“热烈”目光下出了村子。当然,我们并不是真的打算离开。在距离村子一定的距离之后,我们顺着胖子的指示拐进了一处山口。这里是山腹,要想找到一座可以藏身的山并不是那么困难,但是同样,这里的路也不会那么简单。 胖子根据印象,带着我们一路往大山的深处去。我们刚开始只是想着找一处隐蔽点,毕竟还有一些事情没干,不可能真的就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就打回头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一下被我们歪打正着。 这里的人,虽然随着年代的变化,常年打猎的已经不多,但是偶尔也会结伴上山打些野味,胖子要带我们去的一个地方,就是几年前他不小心跟同行的人走散的时候无意找到的一处山洞。既然要隐蔽,自然就是说这一代比较荒凉,草木也更偏向自然状态,好在现在还是白天,我们要提防的东西还不算多。 到了目的地,我们把东西放下,胖子拿出从招待所带出来的艾草点燃了驱虫,这种环境下生长的虫子都很毒,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被咬到了肯定也不好受。闷油瓶已经坐在一边研究起那个盒子来。关于那副百鸟图,我们已经看了很多遍,暂时是真的找不出什么线索来了,所以就干脆把目标转到那个木盒子上。 我在他边上坐下,环顾起山洞里的环境,总决定进了这个山洞我的脑子里就有点什么东西,但是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胖子驱完虫之后在我边上坐下,一边道:“他娘【河蟹】的,老实说,当年被那些密洛陀整的,老子到现在还有点山洞恐惧症。” 密洛陀!我一下子想到,在这里,除了阿贵,我们还有一个故人可以找——鬼影。“胖子,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鬼影?”我一把抓住胖子问。他愣了一下道:“怎么可能忘,胖爷活了这么多年,就那怪物敢这么对老子。”我心想也对,胖子那可是被扒光了——当然我不能当着当事人的面直接提这事儿,于是问他,还能不能找到当初的那个山洞。胖子表示没把握,不过可以试试。闷油瓶没有碰到过那个鬼影,所以对我们说的情况不太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对当时的事情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能跟他大致解释,那人是当年考古队的一员,以及,他也是“张起灵”。 闷油瓶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除此之外只是沉默着没说什么。我们两个人跟着胖子往“大概”的方向走了半天也没见到任何能让我回忆起来的标志性东西,想想也是,这种环境里,真要说标志物也只有植物,而这十年间,这里的植被生长变化肯定不止一点点。事实上我们没有把握能不能再找到那里的山洞,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信息,但是眼下,鬼影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第46章 死无对证 路走了有一段距离了,但胖子还是一直在东张西望的样子,虽然我并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但还是忍不住问:“胖子,你到底记不记得路?”“别吵,胖爷我这不是正研究着吗!”他撇下一句话,扭头跑到边上一个矮坡上,双手做成望远镜状看了半天,骂了一声“卧槽”。“怎么?”我问。胖子从矮坡上跑下来,道:“我就说嘛,凭老子的记忆力怎么可能会忘了路,那山洞就在我们后面。”胖子朝我身后的右手边指了指。 朝着那个方向过去,在拨着手边的草行进了一段路之后,果然看到了一条人为造成的路。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如果有人长期活动,那么有些痕迹还是没那么容易被掩藏的。我们要找的山洞就在不远的地方,走了约莫两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只是没见到想找的人。 稍微深入之后看到的那些箱子和武器让我们确定没找错地方,只是东西还在,人不知道还在不在。“那老家伙有没有可能已经…”胖子做了个翻白眼的动作,道。“不会,”闷油瓶道:“火堆还有余热,应该刚离开不久。”他刚说完,我们就听到一阵窸窣的声音,三个人不约而同往洞口看了过去。 “谁?”一个充满了警惕的干哑声音从洞口传来,那人背着光,但是光是从大致的轮廓,就已经足够让我确认他的身份了。我注意到他手上什么东西闪了一下,闷油瓶显然也看到了,整个人都已经紧绷起来,蓄势待发,我忙开口道:“老朋友。”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朝我们走过来——当然,手上的枪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鬼影走到我们面前,把手上提的猞猁尸体往地上随手一扔,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表情还是有点警惕地道:“这胖子我记得,你们两个是谁?”我突然想起来,十年前我是用三叔的脸和他打的交道,就道:“我是吴三省的侄子。”鬼影一听,发出一声古怪的笑声,道:“不可能,吴三省的侄子进了张家楼,不可能活着出来。”他说这话的时候,基本是不带一点犹豫色彩的,这种人的天性就是这样,他们认定了一件事之后,除非你给他足够力度的打击,不然他不会承认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 我对胖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发言——当初我用的是三叔的脸,毕竟也算是骗过他的,要是被他知道了,这种心理已经扭曲的人不知道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胖子会意,指着小哥道:“他就是我们之前要找回来的‘张起灵’。”鬼影的视线在闷油瓶身上扫了一圈,道:“那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绝对是和友善搭不上边的,我知道他已经接受了我们从张家楼活着出来的事实,但是看到三个和他一样进过张家楼,却完整站在他面前的人,他的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 我用眼神询问了一下闷油瓶,他点了点头,我道:“我们想给你看一样东西。”闷油瓶把放着百鸟图的木盒子朝鬼影递过去,道:“你知道多少?”鬼影只是扫了那木盒一眼,扭头朝他仍在地上的猞猁尸体走去,不管边上的人是不是能承受,就开始动手料理起来,整个山洞虽然通风性很强,但还是一下子充斥了浓重的血腥味,好在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们也不讲话,就站在那边看着他料理。鬼影折腾了一会儿之后,道:“别以为一次两次侥幸活下来了就可以一帆风顺,这里面的东西,再深下去,对你们没有好处。”老实说,我完全想不到会从鬼影口中听到这种类似劝诫的话,大概时间还是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什么。 “你不想知道吗?”闷油瓶开口道:“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可以给你答案。”他并没有指明是什么,但是鬼影的动作明显停住了,大概他们相互之间都心知肚明这里指的是什么。“答案?”鬼影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语,却再没下文,似乎是一下子陷入了他自己的世界里了。我们三个互看了几眼,我道:“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提议,明天,我们再来找你。” 胖子不甘心就这么被动地离开,还想说什么,被我拦了下来。我知道,鬼影已经动摇了,但是这种硬性子的人,不能用强的,欲擒故纵才能让他松口。 我们回到自己的山洞,捡了一些柴火备着,顺便结伴去过了一把打猎的瘾。三个人吃着野味侃大山,时间倒也过得很快。不知怎么,最近总是睡到半夜就会醒过来,而且一时半会儿还很难再入睡。我看了看身边,胖子睡得昏天暗地呼声震天,火堆还挺旺,里面有几根新添的柴火,没看到闷油瓶的身影。 我出去在一颗树下放水,刚结束完拉着拉链,就听到头顶一阵响动,手一抖差点出事,心头顿起无名火,在树上踹了一脚后迅速后跳离开一段距离,手里的枪上了膛做好准备,心想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非礼勿视。那树上又是一阵响动,紧接着一个黑影跳了下来,我一看,瞬间尴尬了:“小、小哥,你躲树上干嘛?”闷油瓶压根没理我,转身就往山洞跑去,我一看这阵势不对,连忙跟上:“怎么了?”“那边的山,起火了。”我顿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事情严重了,忙踹醒胖子,就往鬼影那边山洞的方向跑去。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火已经烧得很旺了,虽然范围不大,但是我们手上没工具,离水源又远,根本就靠近不了,胖子探着头往里看了看,脸色沉下来,朝我摇了摇头,我们知道,这条唯一的线索断了。山火如果放任不管,蔓延起来是很快的,所以这个人很有经验地把周围一块地用泥隔了开来,把火势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等火小一些之后,我们用捡来的树枝扑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把火扑灭了,但是所有的东西几乎也烧光了,甚至连山洞的内壁都被烧得焦黑,可想而知“鬼影”的惨状。 闷油瓶用木棍翻着几乎被烧成了黑炭的尸体,皱了皱眉——看来也不用怀疑这人的身份了。 第47章 引蛇出洞(上) 回到山洞,每个人都一筹莫展。鬼影的死发生得太突然,时机也太凑巧,要说只是事故,我想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重点就在于这里:这个人大费周章地杀人灭尸,却似乎一点都不避讳我们,相反,这一切都像是故意做给我们看,要是真的只是想要掩盖一些东西,大可以不露痕迹地把鬼影做掉,把尸体扔到哪个荒郊野外,在这种环境里,保准不超过两天,我们连他的骨头都找不到,那时候我们可能会觉得鬼影是自己在躲避我们,而现在,那场有规划的大火,根本是在召唤我们进行围观。 “他在警告我们。”我道。事实上这里用了“他”,当时也只是我主观的一个猜测,毕竟没有任何证据确定下手的人的性别。但是有一点,鬼影的身手我不是没见识过,他也不是会随便就对人放松警惕的人,那么对方要吗就是身手在鬼影之上,要吗就是鬼影极其熟悉的人。集中了这两点的人,想必跟这个局脱不了干系,而且很有可能,他知道的比鬼影更多。 闷油瓶和胖子还在沉默着,我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不是跟我一样,就继续说:“他的时机抓得这么好,肯定在监视我们,”我顿了一下,想了想,“或许是在监视鬼影,他不想让我们从鬼影嘴里知道我们想要的信息,但是这火没烧干净,我们还是可以找到一些东西。”他们和我对视了一会儿,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只能确定刚才没有人跟踪我们,如果有人,那这个人的身手很难估量。”闷油瓶低声说道。 我们商量了之后,觉得这个人既然没有直接从我们这边下手,而是除掉了鬼影,那么说明至少他对我们这边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不敢轻易下手,或者由于某种因素,还不能对我们下手,相比之下,我更愿意相信前一条假设,毕竟这人如果知道闷油瓶,就肯定会忌讳他,不敢贸然跟踪我们也是完全能理解的事。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能坐等,但是也不能太急,这种时候就像是赌博,出牌或者弃牌,我们都要选择正确的时间点,以期达到混淆敌人视线,攻破敌人心理防线的最好效果。 如果说鬼影的死是一种警告,那么这个人的目的毫无疑问是告诉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了。现在隐患被除掉了,那个人会开始观察我们的动向,就算不会接近,至少也会远远的观望,而当我们胜券在握的时候,我们首先会做的事其实很简单——留在这里。 接下去的几天,我们都在反复进出鬼影的山洞,那人一定很奇怪,因为我们每次出来,都能带出一些新的东西来。胖子和闷油瓶在我们周围设了简单的陷阱,主要作用是用作警报,陷阱的动静不大,但是闷油瓶能注意到。 这晚,我们三个吃了晚餐之后就围坐在火堆边上商量着接下去的行动。“这人太他娘的有耐心了,咱们的戏都已经演了五天了,他居然还能按兵不动,诶,会不会是天真你疑心病又犯了,根本就没人在盯咱们?”胖子一边用细树枝剔着牙,一边道。我笑道:”哟,不错啊,胖爷文化造诣越来越高了啊,成语都会用了!”胖子倒是完全忽略我话里的嘲讽,得意道:“那是,那什么,读破书一万卷,下笔如有神嘛,你胖爷我可是个文化人。”“敢情你副业收破烂的啊,哪那么破书给你读?”我笑。我们俩扯了一会儿,闷油瓶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到后来我们也没什么好说了,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闷油瓶突然起身往洞外走,我叫他他跟没听到似的。“小哥这是怎么了,一个月那么几天?”胖子探过头来低声问我。“需要我帮你问问嘛?”我本来是看着闷油瓶的背影,心情有点复杂,被胖子这神来一笔一闹,瞬间哭笑不得。胖子连忙道:“不用不用,你们小两口的私房事儿你们自己知道就行。”闷油瓶出了山洞并没有走远,而是像那天晚上一样,跳到了一棵树上,不知道在做什么。我没搭理胖子的话,他看看我,又看看外面,涎着一脸让人看了想踹两脚的笑道:“还不快去慰问一下你家夫君?”我刚好起身,顺势给了他一脚,回道:“那是我家小娘子。”说完,胖子已经笑趴下了,我自己差点没动手给自己一巴掌,心想还好声音不大,闷油瓶应该没听到。 走到闷油瓶跳上去的那棵树下抬头往上,能看到闷油瓶垂下来的一条腿,我看了看树的长势,虽然姿势不是很优美,但是手脚并用也算是爬上去了——身手是有进步了,但是爬树这种事情,不常干还真是不习惯。闷油瓶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我估计了一下那树枝的粗细程度,估计是承受不住两个大男人的重量,就找了根离得近的稍矮一点的树枝,站在上面背靠着主树干,一抬头就对上闷油瓶的脸——这家伙居然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我刚想开口,闷油瓶微勾着嘴角先一步道:“小娘子?”我一听差点脚滑摔下去,忙打着哈哈道:“胖子那家伙口无遮拦你知道的,不能总是让他占便宜嘛。”这话说得我自己都觉得窝囊,咳了两声掩饰尴尬。闷油瓶这人的兴致基本都只有那么一下子,所以对于这种玩笑他也只是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就带过去了,视线也从未脸上移开,往远处看着,不知道在看什么。不过他这样子倒是让我放心不少,至少能猜到没什么异常表现。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闷油瓶开口叫了我一声,道:“吴邪,你觉得,你真的会想要知道答案吗?”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我,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道:“小哥,十年了,想知道答案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么多年来,我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些人的脸,”我说到这里的时候,闷油瓶一下子转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沉地看着我,我继续说:“只是看着看着,也就没感觉了,我也越来越清楚,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都没用,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我在意的人活下去,不管过得好不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闷油瓶还是看着我,表情有点松动,我对他笑了笑,道:“所以小哥,我现在想做的,是帮你找到答案。” 闷油瓶明显愣了一下,皱了皱眉,道:“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的,这是我的事。”“我知道,”我打断他道:“只是我想帮你,那是我的事,你也不能干涉。”和闷油瓶相处下来,多少我也掌握到了一些诀窍——反正他不会拿我怎么样,用硬的不行我就来软的,再不行就耍无赖,反正我吴邪怎么蹩脚的样子他都见过的,不在乎这么一点事。闷油瓶大概也知道再跟我争论也不会有结果,只是苦笑了一下,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让我一时适应不来,总觉得眼前的人一下子陌生了起来,只是下一秒,他就又变回原样。 我们在树上又待了一会儿,没再说话,突然,闷油瓶直起了上身,我一看有情况,也马上警惕起来,他朝我看了一眼,朝一个方向指了指,我顺着看过去,在离我们约莫一百米处的草丛,隐隐有些异动。 第48章 引蛇出洞(下) 草丛的波动幅度不大,来人似乎是很小心地在移动,但是在这种没有风的晚上,一点点异动都是很明显的,尤其是我们现在还是在高处。我把枪上膛,和闷油瓶对了个眼神,两人就静等着对方靠近,等他再往我们的方向移动了二三十米,借着月光我能大致确定一个瞄准点——不能把人打死——在这种情况下,这比直接一枪毙命要更难一些。开枪的目的是干扰他,最好是能直接给他造成行动上的不便。我看看距离差不多了,比了个手势,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到目标的同时,一声尖啸声响起,闷油瓶刚想动作的身体一下子刹了车——情况不对。草丛里藏匿的身影现出了原型——是一只猞猁。我不知道子弹打中了它哪里,总之,我成功地把它的兽性毫无保留地激发了出来。它的脑袋高高扬起,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死盯着我们。眼看它弓起身子就要发动攻击,我想都没想再次扣下了扳机,这次准确无误地直接爆了头。 但是根本没等我们喘口气,周围的草丛一下子全部开始躁动起来,我借着高度差的优越性往周围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糟了。连出声提醒的时间都没有给我,已经有一只猞猁从闷油瓶右侧后方藏身的草丛里一跃而起,直扑了过去。好在闷油瓶的反应够快,一个矮身头部后仰,抬手用短刃挡了一下,但还是被冲击力从树上扑了下去,我真真切切听到“叮”的一声脆响,忍不住牙一阵发酸。闷油瓶在下落的空当迅速翻了个身把那只猞猁当做垫背,虽然这棵树的高度不算高,没有直接把那猞猁摔死,但也让它懵了好一会儿,闷油瓶抓住这停顿的间隙,迅速翻身站了起来,顺势用刀勾着它的牙往上一提,那猞猁虽然长得粗壮骇人,但是毕竟相对人类来说在体重上还是占不到太大的优势,加上它还没来得及防备,闷油瓶几乎可以说是毫无阻力地把它提了起来。那猞猁两只前脚悬空失去了着力点,一时慌了神,双脚不停扑腾着,闷油瓶没有过多停顿,另一只手抽出另一把匕首,从它的下颚直插了上去,血顺着刀刃滑下来,在到达刀柄之前,闷油瓶又一个用力把匕首抽了出来,另一只轻巧一甩,把猞猁的尸体左前方抛了过去,堪堪砸在了另一只猞猁的身上。 这种快准狠的手法看得我差点拍手叫好,但我知道,现在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绝对会是一场消耗体力的硬战。两只猞猁流出来的血的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草丛里埋伏的“进攻者们”越发骚动了起来——同伴的血把它们完全激怒了。同时,猞猁这种生物曾经被人妖化成山林间的妖精,这就能说明,它们在所有的猫科动物中的智商绝对是算高的。猫科动物比起干脆地杀死猎物,它们更喜欢把猎物玩弄到精疲力尽而死,虽然眼前的猎物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笨,它们也不会轻易冒然进攻,相反,周围的一切动静都蛰伏了下来。 我忍不住暗叹这些畜生的灵性——妈的,居然还会玩战术。敌不动我不动,闷油瓶在树下朝我使了个眼色,我点了点头,稳了稳手里的枪,注意起刚才有动静的几个方向。胖子被刚才的动静惊动醒了过来,正打算朝我们走过来,闷油瓶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动。他保持着一只脚往前迈的姿势一下子定在了原地,用嘴型问闷油瓶什么情况。 突然,一声尖利的啸声响了起来,四面八方的猞猁一下子同时发起了攻击,站在最中间的闷油瓶成了首要目标,也有一部分的自动分离出去攻击胖子,我站在树上,用枪瞄准了几下之后放弃了,这种混战时候人往往会发现,枪啊箭啊这种远程攻击的武器都远没有短兵器来得有效率,近身战显得更精准,也不会误伤。但是有武器也不能浪费,我用手里的枪灭了几只试图爬上来攻击我的,但是子弹的数量也有限,当最后一颗子弹打完之后,我果断跳下树,下落的途中顺手抓了一只爬到一半的猞猁当垫背,落地的的同时手起刀落从它脑袋中间劈下去。 我们三个人各自对付着近身的猞猁,一边很有默契地往中间靠拢过去,等到我们三个人不知不觉退到背都抵到一块的时候,又是一声尖利的啸声,所有的猞猁立刻停止了攻击,只是俯下身摆出攻击的预备姿态,亮着獠牙对着我们。这时候我意识到,这啸声不像是猞猁的叫声,而且也不是从猞猁群里传出来的。正想着,又是一声,所有的猞猁表现地像是只训练有素的军队,迅速散了开去。一棵树的后面,一个人影缓缓踱了出来。 没错,是“踱”出来的,那种类似散步一样悠闲的步调,缓慢而轻松地。胖子看到那人的时候脸色都青了,我能感受到他的怒气。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胖子这人在很大程度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善茬,当然也不是会轻易对人掏心掏肺的类型,对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也不会有这样的深交,但是阿贵不同,他对阿贵的感情,可以说完全是源自云彩,那个他心爱的女人,阿贵对他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亲人。而现在,这个人却背叛了他。 阿贵在距离我们十米的地方站了住,此时的他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个淳朴无害的招待所老板。“你们到底想要找什么?”他看着我们,开口问。“我们要找的,就是你想要隐瞒的东西。”我回答。闷油瓶和胖子不约而同分别站到我左右,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姿态。阿贵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我们表现出来的敌意,反而是笑得越发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不乐意了,这人都已经妨碍我们到了直接摊牌的地步了,居然还在打哈哈。“那你怕我们知道什么?”我问,“就算你不说,你想要隐瞒的东西我们也未必就不知道,要知道,这里面的人不止你一个。”我已经基本上验证了我之前的想法,阿贵不一定是当年考古队正式的一员,但是他在里面绝对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这个人藏得太深,估计连盘马都不知道他的真正面目。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有几个人会想到,这黄雀的后面,还有一条蛇,张着血盆大口,狞笑着等那黄雀放松的一刻。这个局的复杂性我从十年前就有了觉悟,当年假吴邪跟我说过一句话:“可惜,你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事实上,这个局里,或许每个人,都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现在突然发现最喜欢描写的都是一些阴暗面的东西,我还好么… 第49章 还有一个人 阿贵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盯得我有点莫名其妙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话要说的?”胖子一肚子的火憋了半天终于没憋住,也不管面前是不是自己认定的老丈人,开口就爆了粗。我拦了他一下,道:“你不说,我们自己会查,你真以为就凭你,能拦得住我?”阿贵看了胖子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真的是毫无意义的一眼,显然,他知道胖子的火从何而来,但对他来说,却是事不关己。“三爷,”阿贵开口道:“你难道没发现,你这张脸,根本就没变过吗?”我一下子愣了,下意识看了闷油瓶和胖子一脸,他们就像根本没听到阿贵的话一样,反倒让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了。 老实说,我虽然不是女人,不至于天天照着镜子数脸上的鱼尾纹,但是偶尔在镜子里面看到自己,我也会注意到,自己的这张脸,似乎在十年前开始就不太有变化,但是因为后来的一些事态发展,不管是手下还是道上的其他人,都已经很少有人敢直接对上我的眼睛说话,我想大概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我的长相,再后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通过关系找了一个手艺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他帮我做一次“脸”,久而久之,我也不再去纠结我的长相问题。但是这次来巴乃,因为同行的人只有闷油瓶和胖子,加上巴乃当地的人跟我并不熟,我也就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长相。 “你想说什么?”我眯了眯眼,问阿贵。他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大概之前,他觉得抓住了我的把柄,有一定心理上的优势,但是他似乎忘了,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小三爷”,而是“三爷”。但毕竟也不是什么新出道的小混混,虽然有了瞬间的失措,但他立刻就调整过来了,干咳了一声,道:“我只想告诉你,你已经入局太深了,别再查下去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我冷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说教了?”阿贵有点没料到我的反应,皱眉道:“难道你想变成怪物吗?你应该很清楚那些失败的人最后是什么样的下场!”他变得有点激动,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所谓的那些“失败的人”,指的是霍玲他们。 我还想说什么,边上一直沉默的闷油瓶突然伸手抓了一下我的手腕,对着阿贵道:“吴邪是正常的。”我听了这话心中一动——这话他之前也说过,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的异样,只是这里的“正常”指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直都没机会问。但不管是什么意思,闷油瓶这句话让我安定了不少。 闷油瓶一开口,阿贵浑身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看来,他果然是清楚一些什么,才会知道闷油瓶有多少底细。他的目光在我们中间看了半天,有点挫败地道:“你们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活下去。”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又变了回来,对着我道:“说吧,你们在找什么?”我看了闷油瓶一眼,回答:“我们要找守镜人,还有,告诉我们这幅百鸟图的含义。”阿贵又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去,道:“那面镜子已经没用的,守镜人也死了,至于那幅图,我只负责看守,里面的含义我也不知道,你们还是回去吧。”我差点忍不住想翻白眼——你他娘的绕了一大圈结果到最后还是跟我打太极? 阿贵往前走了几步,我正想发火,他又说话了:“跟我来,我带你们去看镜子。”我们几个面面相觑,胖子迅速从山洞里拿出我们三个人的行李,各自背上之后跟着阿贵去找所谓的“镜子”。 我们要找的“镜子”,就是之前那面奇怪的能看到张家楼的水上玻璃,只是现在,那上面已经没有了我们之前看到的张家楼的图像。胖子觉得可能是光线的问题,但是换了好几个角度都没用,最后被阿贵制止了。“别看了,我说过,这镜子已经没用了。”阿贵道:“至于守镜人,张起灵也已经死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愣了一下,才想到他说的是鬼影。“他是你杀的?”我想到鬼影的死,问。“我?”阿贵看了我一眼,笑了,道:“别开玩笑了,难道不是你们动的手?”我瞬间感觉一阵寒意——也就是说,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另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而且高深莫测的人。阿贵显然看出我表情的不对劲,一下子就僵了。 这下好了,我想阿贵不会再想隐瞒什么了。这个不明人物对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构成威胁,而且很明显,阿贵比我们更势单力薄。“问吧,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阿贵叹了口气。“这镜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有人告诉我们,钥匙在守镜人那里,钥匙是什么?”我一口气把问题都抛了出来。 “这镜子,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知道,它的目的是用来监视张家人的行动,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张家人活动的,他们的行动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面的局势发生了变动,一部分的参与者开始怀疑起张家人的行动,所以他们做了这面镜子,用来监视张家人的在楼里的行动,但是到后来他们发现一切都是徒劳,虽然能监视,但是除了张家人,所有进过张家楼的人几乎都没有出来过,就算出来了,也没有人能活下去,所以他们所能监视的,只有外面的一部分,而里面的部分,始终是个谜,而后来,一切活动突然断了,所有人似乎都消失了,直到你们出现。”阿贵停了一下,似乎在抗拒记忆里的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才道:“虽然说是守镜人,但这似乎只是一个名号,那个张起灵几乎就没有来过这里,还有什么钥匙,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随后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知道再在这里待下去也已经查不出什么东西,就出发回到了杭州。从昨天晚上开始,胖子就几乎没怎么说话,我试着安慰他,他也只是让我别管他。除此之外,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记了很久很久:“天真,胖爷我不是不知道这水有多混,可是一个人在掏心的时候,真的没有想过,会被人扔在地上踩,你说说,这世界上,到底有几个人是可以相信的?”这句话我没办法回答,或许我该告诉胖子:“你可以相信我。”但我知道,这话不能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所谓的承诺从来都不应该是一句简单的话。 第50章 疑团重重 回到杭州之后,一切又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二叔还是照旧为了场子的事情忙里忙外,三叔现在虽然算是回来了,但是名义上他已经是个死人,而且这道上的事情一天一个样子,不要说失踪十年,就算只是失踪十天,位置上的人一换,也就不会有几个人真的惦记着你,三叔倒是落得清闲。他还是顶着“黄千万”的名号,但是做的事却已经和以前不同,我知道,我以前认识的黄千万肯定不是他,只是不知道那个原本的人到底到哪里去了。 胖子刚回来的几天一直闷闷不乐,自从云彩的死之后我很少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过好在这个人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忧郁不了太久,过不了几天就恢复了,闲着没事就帮我看看店,逗逗王盟,倒是没关心过我们接下去的行动。 说到行动,我和闷油瓶拿着那副百鸟图和木盒子找了好几个人“权威人士”,但得出来的结果是真的不尽人意,要不是闷油瓶笃定了我们没找错东西,我真会觉得我们那几天是竹篮打水。那个写信人没有再送信过来,我们只能以手上的东西为线索发动头脑风暴,日子一天天过去,祥和得有点不真实。 晃晃悠悠的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天气渐渐开始转暖,西湖边上的游客也越来越多,连我这间没什么生意的古董店都开始闹腾起来,有时候会一阵恍惚,觉得好像那些日子都已经结束了。 只是毕竟这些都只是我的幻想。 这天中午,我们刚吃完午饭,门口进来两个人,还是标志性的粉衬衫,只是没加外套,脸上的神采比前一次见面好了不少。“来蹭饭的?我们刚吃完,留着等晚饭吧。”我朝小花招手,开玩笑道。他也一边笑着一边走进来,看到侧身站在他身后的人的时候我有点傻眼了:“瞎子!”黑眼镜一只手缠着绷带挂在脖子上,脸上看起来也有不少处的伤,只是明明都这种时候了这人还不忘戴着那副装B的墨镜,看上去还真是有种另类的滑稽感。 “哟,三爷,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黑眼镜用那只能活动的手跟我打着招呼,自顾自在小花边上坐了下去。“我【这里大概永远是河蟹点】操,不错啊瞎子,居然真的活着出来了!”胖子这人的大大咧咧很多时候都是化解尴尬的必备技能,他一边打量着黑眼镜一边问:“你这战绩看起来很壮观啊。”“你懂什么,这是行为艺术。”黑眼镜勾着嘴角,和胖子讲话的时候我看到他的头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小花那边歪着,估摸着墨镜底下那双眼睛是在不停往他那边瞟,再看看小花,似乎对他也没了之前的敌意,这情况让我体内的八卦基因有点蠢动起来,不过我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这两个人一起上门来,肯定没什么好事。 “东西呢?”小花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问。我想到回来之后还没去过他那,之前考虑到保密工作,只是用暗语告诉他我们找到要找的东西了,但并没有跟他说是什么东西。我嘱咐王盟看店,然后带着一群人上楼到我房间去。 “小邪,你房间真寒碜啊。”小花一进来就环顾了一下四周吐槽。我的房间其实不算小,但是一下子挤进来五个都近180公分的大男人,还是显得拥挤了一点。“反正不会让花儿爷您纡尊降贵住这里,别挑剔。”我随口回了一句,把百鸟图翻出来,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最后还是把画放在了床上,五个人随意的围坐在床沿。 “这花鸟图我是看过了,你这东西根本连古董都算不上,你确定你们不是被人讹了?”小花皱了皱眉抬头问我。我摇头,回答:“我也有过这疑问,但是那盒子和上面的青铜机关锁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我说着,闷油瓶把那两样东西也摆出来,道:“这锁没有钥匙,只能直接拆,拆过一次之后就作废了。”他这一说,所有人又都沉默了。 “这东西我们先不研究了,你们这次来又是什么事?”画看得差不多了,也没能看出什么东西来,我干脆就把东西收起来,一边问小花。“嗯?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小花一脸错愕。他这话一说,我们都愣了,气氛一下子不对劲起来。我问他怎么回事,小花解释说,昨天,他接到我一通电话,号码是我的,声音听起来也没问题,说是让他尽快来找我,接下去要有活动。 我马上联想到那个假装胖子的声音偷袭我的人,之前我以为是阿贵干的,但是现在我忍不住怀疑起自己之前的猜测。小花的脸色不太好看,在伪装这方面,他可以算是专家,就这么被人耍了,我想也知道他心里有多不爽。 “兄弟,人一辈子都那么精明的话那就不是人了,那是成精了。”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不过老实说,小花这人太精明,他有这么一遭不得不说我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他瞥了我一眼,嗔道:“别装了,想笑就笑好了,你脸都抽了。”我下意识摸摸脸,这动作引起一阵哄笑,倒是把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化解了开来。胖子拍着我的背道:“不错啊小天真,有胖爷我的功底啊,活跃气氛这种事情不是一向是胖爷我来干的吗?” 正侃着,传来一阵敲门声,王盟在外面喊着:“老板,有信。”我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心情瞬间紧绷起来,开了门接过王盟递过来的信封,和上次一样没有寄件信息,只是这次少了公文袋。“哪来的?”我问。“有人扔在我们门口。”王盟回答,“而且我看了,连屋顶上都没人。”我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真是越来越机灵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没事了,下去看着吧。”我打发走王盟,关上门,把信递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闷油瓶。 “信”的情况和上次差不多,这次没那么多玄乎,纸上就写了一串的地址,我也懒得再废那个眼力劲儿去看,闷油瓶直接把上面的地址抄到纸上,我上网一搜,地图上根本没这个点。 “什么情况?”小花在边上看着,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人估计不弄点玄乎的东西就不舒服。”我皱着眉回答,一边努力放大地图,在上面尽可能找到相似或者是接近的点。黑眼镜在一边拿过那张写着地址的纸看了一会儿,“嗯”了一声,道:“这地方,我好像认识。” 我们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他身上。但是我的心里,不安的感觉越发扩大开来——一个地图上都搜不到的地点,刚好黑眼镜知道,而这封信,又刚好在他们到了我这不久就送了过来——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第51章 畅通无阻 因为黑眼镜身上带的伤不方便行动,我们只能又等了半个多月才行动。 在宜阳,有一个叫做鹿蹄山的地方,这里的山势险峻,风景独特,是很多骑行者集体活动的好去处。在鹿蹄山上,有一个知名风景区,叫“九龙洞”,关于这个洞,有很多传说,但因为少了正规的文字记录,已经基本上失传了,到了今天,即使是当地居民,大部分也只能说出这个名字的来历(传说,当年龙母一胎孪九子就是在这个洞中)。除了各种传说,九龙洞这个地方还充满了各种谜团,没有人知道这个洞是怎么形成的,是怎么被人发现的,更没有人知道这个洞到底有多深。 我们跟着黑眼镜一路深入。现在并不是什么旅游旺季,但是已经有很多人来这里参拜观光,我们这一行人大包小包倒也就不显得突兀,在看到人群的时候,我还有点怀疑,不过随着我们的深入,人烟明显稀少起来,路的走向和分布也显得愈发复杂起来,黑眼镜一路带着我们专门往一些非常隐蔽的地方钻,眼看他又在一块岩石和石壁的夹缝中间找到了通道,胖子终于忍不住了:“卧槽,我说瞎子,你上辈子该不会是老鼠吧?”黑眼镜只是摆着一脸高深莫测的笑。“说吧,瞎子,你是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连小花都觉得看不下去了,问道。“老实说,我也忘了怎么知道的了,只是记得好像来过这个地方。”这下子黑眼镜倒是乖乖回答了,只是这种答案说了跟没说其实差不多。 说是通道,其实就是几个洞,基本上我们都只能跪趴着,甚至是匍匐着前进。而没两条通道的中间,都会有一块相对空旷的地方让我们休息,这种条件简直就好像是特地设计了等人来一样,但是我怎么看都没能找出任何一点人为的痕迹来。 我们一群人就这么爬爬走走停停,大概花了将近五个小时,才终于到了洞的另一边,虽然说我们没有赶路的意识,但光是就这种情况来看,真的很难估计这个九龙洞到底有多深。 在九龙洞的另一边,有一个小村庄,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与世隔绝的村庄,村子里所有人的生活资源都是自给自足,甚至现在还没通电,家家户户用的都是那种古装电视上才能见到的油灯。这种环境下的人,在一般情况下对外来人会有两种极端的表现,一种是仇视,而另一种,则是极度的热情。我们运气很不错,这里的人对于我们是后一种态度,尤其是在黑眼镜都毫无违和感的语气跟他们用当地语言交流的时候。这倒是帮我们解决了住宿的问题这里的人始终是维持着农耕时期小老百姓家的生活条件,因此自然也不会准备专门的房间做客房用,但招待我们的那户人家还是很热心的把自家小孩的房间让出来给我们,虽然地方小了点,但是横七竖八的几个人勉强也能躺得下,怎么说也比露天要好很多。被褥一类的东西没有,就到别人家去借,忙里忙外的看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偏偏我又不会当地语言,只能一个劲对他们点头微笑表示感谢(事后还被胖子吐槽那时候我的表现只能用一个“点头哈腰”来形容)。 等折腾完吃完饭,时间已经很晚了,当地居民房子都已经熄了灯,整个村庄都被笼在月光里,透着在城市完全无法想象的祥和。因为预计明天一早就要出发,所以我们这行人也早早就躺了下去,但是作为一个都市人,虽然已经累了一天,但我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在黑暗中干瞪眼,躺了一会儿,脑子里不自觉就开始回顾之前的事情,越想越清醒,刚好看到一个人影起了身推门出去,我一看,是黑眼镜,想了想也起身跟上去。 这里的地势和鹿蹄山的大地势差不多,悬崖峭壁到处都是,而且这里的房子都像是可以的一般,故意建在离悬崖很近的地方,可能就像他们当地的风俗习惯一样,沿袭了古时候的兵法思想,这种地势十分有利于御敌。 黑眼镜朝着悬崖走了一段,在一块矮石上坐下,点了一根烟回过头来看着我——看来他是有话跟我说。我走上前去,也点了一根烟,看着他。就算是大晚上,他也还是戴着一副墨镜,似乎那东西就是长在他身上一样,倒是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影响他行动的地方。“三爷,你没什么话要说吗?”黑眼镜看着我不开口,勾着嘴角问我。“难道不是你有话要说吗?”我假装惊讶地回答他。黑眼镜顿了一下,笑道:“三爷,你这人绝对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别人觉得你天真的时候,你已经学会了玩阴的,但是别人觉得你应该阴险的时候,你却能出人意料地天真,哑巴看上你,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觉得无聊了。”我被他这么一通无厘头的话说得有点不知道该怒还是该笑,只能笑了一下带过去,把话题引出来:“这个地方,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简单地问了这么一个问题,等着看黑眼镜到底怎么回答。 从这一路上的表现来看,我们几乎是畅通无阻,连一点点小困难都没有遇到。黑眼镜对这个地方绝对不只是“知道”这么简单,他不止谙熟九龙洞里繁复怪异的地形,而且还会这里的本土语言(这里的语言跟我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地方语言都不一样),再说接待我们的这户人家,与其说是对“我们”热情,不如说是对黑眼镜特别热情。这一切现象看起来都让我忍不住产生怀疑。 “三爷,多疑不算坏事,但是有时候想得太多了,也没什么好处。”黑眼镜手里的烟已经差不多抽完,他捏着烟头朝悬崖下一弹,火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消失。“我之前说的是真话,我真的已经忘了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继续道:“每个人总会有那么一两件事,是真的想要完全忘记的,如果你觉得我不可信,那我也没什么办法,我只能说,只要那个人是站在你那边的一天,我就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 听到这话,我突然释然了。这么久以来,我听过很多表示衷心的言论,但是到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所有的“宣言”其实都是废话,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总的来说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利益关系,一种,则是和利益完全无关的关系,只有这两种情况,才能真正能保障所谓的“忠心”。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调侃:“老实说,你和小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确信,如果现在我的面前有一面镜子,我肯定毫不意外地看到我的脸上现在写着“八卦”两个字。黑眼镜嘴角的弧度勾得更大,道:“大概跟你想的差不多。”我一阵语塞——你真的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吗? 接下去也没什么有营养的对话,两个人回了房间躺下,这会儿大概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下了,我很快就睡着了。 第52章 关联 第二天继续跟着黑眼镜前进,路况还是一样的七弯八拐,但是已经没有人对这种情况下黑眼镜还能找到目的地表示任何的怀疑了。 等到我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我们才知道,当地人对这地方不熟悉完全是有理由的。除去路况不说,我们要找的地方是在一个无人的低谷深处。由于地势的关系,常年的雨水的累积和淤泥的囤积,让这片地几乎成了沼泽地。光是从我们站的地方看下去,一些露天的地段就能看到那些淤泥中漂浮着的不明物体,实在很难再往深处那些地方是什么情况。 脏归脏,一群大老爷们总不能因为这种事情就退缩,所以我们也没多犹豫,在黑眼镜就这些淤泥的“质量”打了保证了之后就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包住鞋子,淌着粘稠的泥水往低谷深处去。事实证明,这里的淤泥并不是黑眼镜说的“看起来脏”那么简单,除了脏,整条泥沟还散发着一种说不清的恶心味道,刚下来的时候差点被直接把我给熏晕过去,看看其他人,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估计情况跟我差不多。 黑眼镜这才想到似得,道:“这里的沼气,臭是臭了点,但有毒气体的含量比一般的沼泽地要低,只要你不是拼了命使劲吸都不会有问题。”看他一脸不受干扰的样子,估计是早有准备调整好了呼吸,我翻了个白眼,极度想吐槽一下这家伙明摆着故意慢半拍的说明,可是一张嘴就觉得满嘴的臭味,忍了忍作罢。因为不想在这臭气熏天多待下去,所有人的行动都快了起来。我们往低谷的深处走去,走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进了一个洞穴,越往深处走烂泥渐渐少了,虽然积了一些色彩诡异的污水,但是臭味并没有外面的那么浓。不过有了开头的一段插曲,到了目的点之后才发现比我们预期的时间快了很多,黑眼镜笑得一脸“都是我的功劳”的得意样,被小花斜了一眼之后稍微收敛了一些。 我们要找的地方跟我想象中的有些差距。我本来以为会是另一个墓址,但是明显我们眼前的这个建筑比起“墓址”来,规模要大得多,构造设计理念也完全不同,说它是“遗址”可能会更贴切一些。 虽然规模不小,但是眼下也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不过找它的规划来看,周边围绕着一圈低洼,可能是当初的护城河,如今里面的水已经干涸,露出底下干裂的泥地。正对着我们的“河”的上方驾着一座拱桥,好在是用石头造的,看上去似乎还没出现什么质量问题。我们小心翼翼过了桥,迎面是一个十米见高的拱形门洞,这大概就是当时的主城门,只是经久失修,“城门”几乎烂成了一堆的碎屑。 这么看来,这里无疑是座城,而且是座名副其实的“小”城。我们一群人站在“城门”的位置就能环视整座城的情况。以城门为出发点,两边的城墙呈弧形把整座城圈围起来,直径大概百米左右,其他的大体构造,其实和一般我们能见到的古城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这座城里没有“人家”,而是每隔一定的距离就有一尊石雕——也就是说,这座城并不是给人住的。 我想到,按照我们刚才走的路线,这城应该是在地下才对,但是现在抬头看,我们的头顶上明显是一片朗朗晴空,但是如果这片遗址一直是这么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日光下的,不可能到现在还没有人发现,甚至连当地的土著都不知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想了想,能说出一二的大概只有黑眼镜,但事实上他只是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意外:“我也不知道,看到那个地址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条路,但是这里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演戏,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反正人都到这里了,不如就进去看看,那个神秘的送信人到底想让我们看到什么。 这里的石雕似乎是遵循了某种形式摆设的,每两座石雕之间的距离几乎是一样的,每两座石雕的顶部都拉了绳子,上面挂着大大小小的木牌,胖子眯着眼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在往里走了一段路之后,闷油瓶突然伸手把我们拦住,一个人几下攀到一座石雕上看了一会儿,下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凝重。“怎么回事?”我一看他这样的表情就觉得心慌,忙问。“别碰这些牌子。”他说了一句,有走到我边上,压低声音道:“别离我太远。”我一下子把心提了起来,点了点头。 不过事实上我刚开始觉得闷油瓶的第一警告有些多余,因为这些石雕都差不多有三米高,所以从顶端悬挂下来的木牌底部至少距离地面我们有两米多的高度,如果不是刻意伸手去拉,是不可能碰到的——不过如果闷油瓶不提醒,指不定胖子什么时候会手贱。 除了木牌,这里的石雕也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因为我根本就无法辨认出它们是什么。不是我自夸,在这些年来,我虽然抱着闷油瓶出来之后一切都能结束的美好愿望,但是理智一直提醒我事情还没完,所以我也算是做了不少功课的,什么偏门的官方的都查了不少,几乎可以说能找到的东西都给我看了一遍,但是眼前的这些石雕,我却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们每个人几乎把所有的石雕都给摸了个遍,可是连一个类似机关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能引起我们注意的图像,一直到了城的另一边。当我们走到离另一边的城墙约三十米的地方,石雕的摆设戛然而止,只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有一座高度几乎和城墙差不多的雕塑,而这座石雕,我看懂了,不止我,在场的人都看懂了——那是一座兽身人面像,整座石像兽身部分上半身下压,头部高高扬起,一对巨大的石翼全部展开,人只是站在它面前就觉得一阵阴影扑面而来。 在闷油瓶确认了没有机关之后我上前去仔细查看了这座雕像。这座石雕的造型整体来说应该是没有出处的,但是越看越觉得眼熟,想了一会儿之后恍然醒悟——牛蹄,虎纹,巨翼——这分明是山海经中的四凶兽之一“穷奇”的特征,但是从来没有文献说明,穷奇是兽身人面,难道是我想错了? 我刚在犹豫,就听到胖子大呼小叫地朝我招手。他在石雕的后面扒拉出了一块被盖在木屑下面的石板,上面乱舞章法地刻画了一堆的符号,我看了一会儿,只能勉强看懂几个字,但是就这几个字,让我眼前一亮,但一切都只是猜测,而且就算我想的是对的,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吴邪?”闷油瓶在我边上,大概是看出了我的表情变化,问:“你看出了什么?”所有人一下子全都朝我看过来,我顿了顿,想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们。胖子盯着那石板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来,早就有点急了,催道:“小天真,别吊人胃口了,快说你到底看出来什么了?” “我觉得这兽身人面是山海经里的穷奇,但是又有点不同,文献记载穷奇是兽首,而不是人面,但是我想到鹿蹄山这个地方的特殊性。兽身人面神是山海经中记载的釐山山系从鹿蹄山到玄扈山一系列九山的山神,这种神和我们之前遇到的人面鸟一样,在山海经中同属于<中山经>……”我本来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很确定了,可是真正要我说出来,却觉得没底,难道这些东西真的跟西王母有关系?西王母只是神话中的一个传说人物,就连她的形象都没有办法得到真正的统一,要我相信这一切是她安排的,我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是由一个神通广大的西王母粉丝所设下的局。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条巨大的线牵起来,找出其中的关联,这样才有可能摸到线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又开始各种考究了…其实本来想说这章让他们先休息一下来场脑力活动好了!但是…一个忍不住好像又要动起手来了…所以0.0孩纸们等着看下一集的战斗吧!【这个其实是预告… 第53章 神主借鬼 我把我对眼前的一切所有的猜测和认识都告诉了他们,但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些信息并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行了,也算是一条线索,说不定那人只是想给我一点提示而已。”小花随意地挥了挥手,帮我打着圆场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着,胖子大概也怕我觉得尴尬,想给台阶下,顺着小花的话打着哈哈招呼我们打道回府。我还在专注看着眼前的石雕,我这人就是这个脾气,拗起来谁也拉不住,他们也清楚,也就没人催我。闷油瓶一直跟在我身边,只是安静地看着,我想到他刚进来的时候对我说的话,刚想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就听到胖子一直连珠炮一样的话猛的打住,像磁带硬生生被掐掉了一样,停顿持续了半秒左右,他骂了一声娘,扬声道:“我【胖爷是河蟹重点】操,见鬼了!” 我转过身去,朝着胖子指点的方向看,那些石雕就跟我们进来一样,相互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一支列阵的军队。“死胖子,别大惊小怪,哪里会动?”我以为胖子是在逗我,一掌盖上去,笑骂。“不,他说的没错。”闷油瓶冷不丁在我边上来了一句。“你看那里。”小花也走到我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指着一个东西方向一个高点道:“这些线,本来都是平行的。”而现在,却是交缠在了一起。 我抬头一看果然是这样。但是说不通啊,这些石像每尊就算都是空心的,按照它们的体型每尊少说也有好几百斤重,在这种距离下,如果要移动它们,我们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但下一秒,我就亲眼见证了我所以为的“不可能”。 在东北角四尊呈方形排列的石像,突然石像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下一秒,只是眨眼的功夫,四座石像相互交叉着移了位。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进行。 接下去,就好像知道了我们已经发现了情况,所有的石像都开始以一个方形为单位,交替的趋势朝我们这边推进过来,而一切还是跟之前的一样,在无声中进行。“我擦嘞,小哥你不是说没有机关吗?”胖子等着眼前有些匪夷所思的情况,嚷嚷道。闷油瓶皱了皱眉,道:“石像里没有机关。”他说的没错,石像里没有机关。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所有的移动其实不是石像本身在动,而是连接着石像底座的那一块地在动,只是不知道这地底下到底是什么样的设置,能够带动它们上方这样的石像达到这种无声移动的效果。 石像的移动带动了上方悬挂的木板的动静,刚开始因为石像的平稳移动,木板并没有受到影响,但是随着石像之间不断的交替移动,不少的木板开始相互之间发生碰撞,清脆的撞击声一阵紧接着一阵,那阵势倒是有点像是大批的风铃在摇动。 “吴邪,待在我边上。”闷油瓶突然伸手往我面前一档,一声不吭抽出短刀在手上划了一刀,把血抹在短刀上。他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情况不对,还没等我们细想,我只觉得迎面一阵阴冷扑来,只模模糊糊看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闷油瓶手里的刀一起一落,虚空传来一阵尖利的叫声,黑影散了开来。整个场景不过十多秒,但已经足够给我们准备时间。 “攻击神主牌!”闷油瓶一边挥着短刀抵挡不断扑来的黑影,高声喊了一句。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这整座城竟然是一个阵法!这些高悬的木牌在平时看来似乎没什么作用,但是当它们换了个身份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在道术中,神主牌是用来供奉灵魂用的,但是在神主牌的制作上其实有很大的讲究,在一定的条件下,甚至能起到利用神主牌驱鬼布阵的效果。 胖子他们几乎是和闷油瓶的声音同时行动起来,一下分散开来没入了石像阵中。我被闷油瓶护着,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在持续交替变换的石像群众穿梭,打破一个个神主牌。为了不让闷油瓶分心,我只能听他的话始终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既不影响他的行动,又能让他确定我的安全。而且几回合下来,我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所有的黑影都是朝我们这个方向扑过来。我用枪射击范围内的神主牌,在打光了一个弹夹的子弹之后,我开始定下心来分析。 胖子、小花和黑眼镜三人的身手都是没话说的,除了偶尔攻击他们的黑影之外,他们几乎是毫无阻拦的在破坏那些神主牌,但是这些东西的数量实在太大,光靠这样的打法,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那个兽身人面神像的时候猛地想到什么。“穷奇。”我下意识低语了一句,闷油瓶好像听到我的话,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拉起我就往穷奇像跑去。 原本我们离穷奇像的距离是不远的,但是那些黑影似乎是感应到了我们的目的,数量猛增,一窝蜂地绕过我们挡在我们和穷奇像之间。看过去,我眼前就是一团黑雾,间或能透过这些黑影看到一些扭曲的图像。 闷油瓶的刀不管怎么斩,那些黑影都跟铁了心一样,散开,又迅速聚拢,重复了几次之后我们都看出这样明显不是办法。慢慢的,闷油瓶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干脆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我以为他是累了,没想到他下一个反手短刀又往自己左手招呼过去。“我靠,你他妈自己身上的肉都不是肉啊?”我看着他偏白的皮肤上赫然又多了一条见血的伤口,忍不住替他觉得肉痛。闷油瓶倒像是完全无所谓似的,淡淡扫了我一眼,右手下垂,握拳用力,让血冒得更快,然后手一扬一甩,把血朝黑影团甩去,霎时间一串穿透耳膜的惨叫响了起来,近距离震得我一阵耳鸣。 好在闷油瓶这一下立刻见了效,黑影就跟见到洪水猛兽一般,猛地散了开,开始放弃我们转而去攻击胖子他们。我抓住时机,把医用纱布塞给闷油瓶,让他再去仔细查看这座穷奇像,我自己则是努力去琢磨那块刻字石板。“天真你丫还在发什么呆,快想想办法。”胖子的咆哮声传来,已经夹杂着明显的不耐烦,那数量可观的神主牌加上不知名的黑影已经把他的耐心消磨得差不多了。“叫毛叫,再撑一会儿。”我随口回了一句,拼命搜索脑子里所有能联系到这石板上的字的资料。 闷油瓶检查完了穷奇像,再次确定没有机关,走到我边上蹲下和我一起看。他一蹲下,就遮去了一部分的光,就是这么一点光线的偏差,阴差阳错地让我发现了石板上的问题所在。“小哥!你摸摸看这里!”闷油瓶顺着我指的区域用手指探了一会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他手指猛地朝那个点按了下去,我们面前的穷奇立刻发出了一阵轰然的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其实有点小虚…总觉得“咦,怎么感觉变成地道鬼故事了”… 第54章 是谁? 穷奇像在闷油瓶按下开关的同时响起了一阵轰然的响动,我们两人迅速后退了几步,眼前的场景让我和闷油瓶都大吃一惊——这穷奇像竟然“活”了起来! 石台上的穷奇像缓缓立直了身体,像是做舒展运动一样,转了几下脖子,高昂着的头低了下来,原本闭着的眼睛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睁开来,一时间我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显然闷油瓶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只是紧紧拉着我往一边移,尽可能远离眼前这个诡异的庞然大物。人面穷奇就像一个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的人缓缓舒展开僵硬的四肢,每个连接处的碰撞声听起来就好像是骨骼的响动,最后它甚至扇了几下那对巨大的石翼。在做好的一切的热身之后,一声震天的低吼,人面穷奇从石台上猛冲了下来,好在它的目标并不是我们。 人面穷奇一动作,我就连忙让小花他们撤回来,毕竟照这石像的体积看起来,要是一个不小心被“轻轻”碰一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黑影看起来十分估计人面穷奇的攻击,在它进入阵中的一刻起,所有的黑影都开始四处逃散,但是因为这个城就是一个阵,所以它们再怎么慌乱,也还是没办法逃离出去,只在这被限定的空间内乱窜。 小花他们三人很快退到我们身边,看着眼前乱斗的场面。“不错啊,吴邪,你怎么知道这大家伙能用的?”毕竟经历了一场几乎毫无章法可言的战斗,即使是小花他们这样的身手,也显得有点狼狈,小花一边皱着眉整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弄破的衣服,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我,也不知道是真感兴趣还是假在意。“穷奇虽然是四大凶兽,但是在道家也有用来镇鬼的说法,毕竟以凶制凶在很多时候会更有用。”我随口回答他,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人面穷奇。 这个大家伙的敏捷度比我们能想象的都要高,看它在石阵里四处追捕黑影,不是还发出一两声低吼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真的会以为这是什么神话世界里跑出来的活物。当然,我关注的不是它的身手到底有多灵活,而是,这些黑影被它消灭光了之后,它下一个攻击对象,会不会就是我们? 就像我之前说的,穷奇的身份定位,首先是四大凶兽之一,它的镇鬼作用是后来才被“挖掘”出来的,我不知道布这阵又把人面穷奇像安在这里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目的,也不管这人面穷奇像到底是不是布这鬼阵的人设的,我只知道,如果这人对这穷奇像的设定是遵循了它原本的“身份”,那么接下去,我们说不定就要面对另一个麻烦了。 我才刚想到这,就听到黑眼镜不停咋舌道:“看来这世界上是真的没有白吃的午餐啊。”一抬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石阵中,我心里猛的一惊——人面穷奇像的作用下,所有的黑影已经消失了踪影,连悬挂在高处的那些神主牌,此时也全部散乱了一地,而那如胜利者一般的穷奇像,此时正缓慢踱着步子,朝我们转过身来。 “不是吧。”胖子骂了句娘,嘀咕了一句。那穷奇像的身体晃了一晃,猛地压低,随后又是一声低吼。“跑!”眼看人面穷奇像朝我们跑过来,我也顾不上多想,反手拽住一直护着我的闷油瓶的手就往城门的方向跑。我现在只能指望这个穷奇像的活动范围和那些黑影一样,只能限制在这座城内了。 但那穷奇像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是绕着弯子一下子就窜到了我们面前,阻拦着我们接近城门。好在占着体型差距和肢体的协调性,躲闪起它的攻击来也不是特别的困难。而且事实上,它和之前的黑影一样,似乎特别热衷于攻击我和闷油瓶,发现这情况,我干脆让胖子他们几个先出去。“妈的,这些家伙怎么回事?一个一个的为什么都咬着我们不放?”只能躲避不能进攻,我都快忘了我到底有多久没这么狼狈了,心头一团火不禁越烧越旺。 闷油瓶没说话,而是在躲避的空档不停回头看那穷奇像,然后拉了我一把,说了句:“跟着我。”就迅速拐了弯,朝一个方向跑去,我下意识跟着他的话动作起来——不过照当时的情况,我也没那时间去问他想做什么。我跟着闷油瓶一路贴着那些石像绕弯,穷奇像虽然动作灵敏,但毕竟全身都是石块,也灵活不到哪里去,而且它似乎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们跑过的路线,所以一路下来磕磕碰碰撞倒了不少的石像。闷油瓶在我面前一路跑着,猛地停了下来,我差点没刹住车一头撞上去,他转过身来挡了我一下帮我稳住脚步,然后迅速拉着我边上一躲,用力把我往他的方向拽过去,在我还在反应的空挡,抱住我的头就地一滚,我只听到身后一身巨响,间或有什么东西砸到我身上。 等我们停下来,那阵响动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从地上起来,朝那声巨响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堆的石块——混合了人面穷奇像身上的和之前那里的一座石像。 “天真!”胖子他们听到了动静朝我们这边赶过来的时候我和闷油瓶还没来得及起身,胖子紧张的表情还停在脸上,然后突然掺进了另一种情绪,让他整个面部看起来异常扭曲。不止他,小花和黑眼镜脸上的表情也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闷油瓶推了我一下,率先起身伸手来我拉我,我才惊觉——我操,刚刚我和闷油瓶的姿势!老子一世英名…… 我掩饰地咳了两声,努力无视胖子一脸淫荡的笑,道:“我们走吧。”我这话一说,他们三个人的脸色一下子都变了。“怎么?”我问。“城门关了。”小花沉声回答道。我心里突了一下:怎么可能,别说关了,我们刚刚进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东西,根本连门都算不上。 “外面有人。”闷油瓶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灰,似乎对小花告知的情况没有多大的意外,只是很平淡地来了这么一句。我看着他,他抬眼和我眼神对上,道:“就有人在操纵着这里的东西。”黑眼镜冷哼了一声,道:“难怪,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好像多了一个人。”我看了一眼,心想你感觉不对怎么不早说。不过现在也不是吐槽的时候,我们现在明显是被人算计了,而这个人,我们都不知道是谁。“我们这次的行动,不是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吗?”胖子偷偷朝我打眼色,意思是怀疑小花和黑眼镜里谁可能是内鬼,我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不,还有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那个寄信人,只是他到底是谁,把我们关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第55章 活在传说中的村子 这里的城门无中生有,很自然就让我们联系到了机关。而恰好,我们这些人中有一个闷油瓶这样的人,他对各种机关的谙熟程度可以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事实上,在闷油瓶找到开关轻松打开门的时候,我们都很意外——而这种情况,让我认识到,我之前的猜测并不准确,从之前的情况来看,寄信人对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非常熟悉,如果是他有意要阻拦我们,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们破解。 从里面的时候没有去注意时间,等我们到村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暗下来了,路上恰好碰上了之前招待我们的那户人家,看到我们灰头土脸的样子显得很惊讶,不过倒是没问什么,只是热情地挽留我们,非要留我们再住一晚,我们几个也实在是累得够呛,推脱到最后也只能表示盛情难却,第二天再离开这里。 “我说什么,这世界还是好人多。”胖子呼啦呼啦吃着这家人特地帮我们准备的饭菜,一边感慨。我还在惦记着之前城门的事,一时间对眼前的饭菜没什么兴趣,一口饭在嘴里嚼了半天都忘了去夹菜。等我一抬头,就看到黑眼镜正偷偷摸摸地把饭菜用塑料袋包起来塞进口袋。“你这是做什么?”我看傻眼了,心想黑瞎子这名号在道上怎么着都是响当当的,原来竟然穷酸到连饭菜都要头的地步了? 黑眼镜朝我抬了抬头,朗笑道:“三爷,这饭菜味道不错,你多吃点。”我还想说什么,闷油瓶捏了一下我的手腕,用眼神朝门口示意了一下。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知道现在不能问,但还是没明白黑瞎子的行为有什么意义,正想着,就听到“砰”的一声,抬头一看,胖子竟然一头栽进了他面前的饭碗里,还撞翻了最近的一盘菜。我一惊,忙朝一边从刚才就没出声的小花看出,只见他朝我笑了笑,一挥手把面前的碗筷扫到地上,头一低,也趴了下去,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也跟着假装昏迷。 我面朝下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听到有人开了门进来。听脚步声大概就八九个人,脚步声很重,而且杂乱,不像是练过的或者是有组织性的。接下去,几个人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把我们几个拉起来,用绳子把我们全都绑了起来。我尽量放松身体,努力忘记我还有心动自主权。其中的两个人绑完我之后,一左一右把从凳子上架起来往地上一扔,为了不被拆穿,我一身的骨头就那么结结实实撞上了石头地,差一点没忍住发出声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把我们扔在那儿也没再做什么,确认了一下我们身上的绳子是否绑紧了就出去了。我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没再听到动静,睁开眼就看到黑眼镜和闷油瓶跟我一样捆了麻绳被扔在地上,只有小花似乎是被人有意地扶靠在床沿边。“不愧是花儿爷啊,真是魅力大杀四方,这种时候还能有差别待遇。”看小花悠悠然睁开眼朝我笑,我就忍不住想抽他。 “爷的一身骨头都快摔散了。”黑眼镜也睁开眼,低声嘀咕着,但在我看来,他那脸上的墨镜都没歪,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摔得有多惨。“吴邪,你没事吧?”闷油瓶在我前面不远面朝我侧躺着,视线在我身上扫了几下,问我。我不由一阵感动:“学学小哥,有你们这么冷嘲热讽幸灾乐祸的吗?”我瞪了小花一眼道。“啧啧啧,人那是怜香惜玉。”小花阴阳怪气地道:“哪天你在我这也变成香变成玉了,我一定好好心疼你。”“我说大花,”我朝他挑眉,“都说在一起久了会越来越像,瞧你这口气还真是跟瞎子九分像。”黑眼镜听了我这话嘴角咧得更大了一些,小花白了他一眼,一脚朝他腰眼那里踹过去又迅速收回来,黑眼镜那嘴角弧度硬生生给扭曲了,看得我瞬间觉得舒心了不少。不过看着样子,我们几个人里面只有胖子是真的晕过去了,形势还不算差。 小花看我一脸得意,还想开口说什么,就听门口一阵响动,我们很有默契地收了声,闭上眼继续装晕。这次来的人不多,而且其中一个的脚步声听上去特别轻,我估摸着这人大概就是领头人的。 这群人来了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停了一会儿之后又离开了,之后过了老半天没再有人来,我们就几个人在那里闲扯消耗时间。到了半夜胖子醒过来知道自己被人阴了,就开始骂骂咧咧感叹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早忘了自己前不久才说过的“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真正问起来,我才知道,黑眼镜对这里的村民根本就没有印象,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他们异常热情的态度抱持着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再看看今晚这特别丰盛的一顿,就感觉更不对劲,所以一直没动筷子。而小花,他本身对这些东西就比较敏感,普通程度的迷药对他来说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所以他虽然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也还是配合表演吃了一点。只有胖子,这种时候缺心眼的病犯了,根本没多想就一顿海吃。 只是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答案来,直到了第二天他们把我们拉出去“示众”。 经黑眼镜那么一说,第二天我看到领头的就是接待我们的那家人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惊讶,只是这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难道这村子还是什么非法勾当的掩饰地不成? 那人来到黑眼镜面前,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黑眼镜只是对着他笑了笑,没有回话的意思,不过看那人,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就自顾自开始讲述起来。(以下是后来黑眼镜翻译转述的部分。) 这个村子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他们的祖先是很久以前被神选中的子民,来到了这片土地上,是为了守护那座城里的神明,这么多年以来,借着九龙洞掩护,他们一直和外面的世界保持着距离,没想到我们这群人不仅闯进了他们的地方,还破坏了那座城里的阵法,甚至触怒、惊动了里面的兽身人面神。 因为这样,他们想把我们关在那座城里让我们自生自灭,没想到最后我们还是逃了出来。我们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他们所守护的所谓的神,其实是被人篡改杜撰的凶兽,如果说了这些话,估计只会激起更强烈的怒意。 我一直以为这种完全活在传说里的村子已经不多,没想到却让我给遇上了,还差点就让我们成了这种封建思想下的祭品。 关于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我不想再做回想,我只能说,毕竟我们这群人,没有谁的手上是没沾染过鲜血的,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活人毕竟不是怪物,下手的时候再果决,事后这些感觉都会变成一道坎。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的几章其实都是过渡…所以写完自己一看,“咦,怎么没进展……”ORZ亲们别急…我们慢慢来…【自抽 第56章 噩梦 离开村子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那种阴沉并不是单纯的生理上的疲惫引起的。我们在中途经过九龙潭的时候已经擦掉了身上明显的血迹,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从九龙洞景区出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已经是深夜,落后的乡村没什么消遣的,到了这个点,夜色里有的也就是寥寥落落的狗吠声。 我们找了一家还亮着灯的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那里。一路沉默无话。 我觉得我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在那村子里最后的场景就像在我脑子里扎了根,闭上眼就会开始回放。我不是不知道闷油瓶的身手,但当他一声不吭动手割开那个领头的喉咙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 小花他们的表现其实很平常,只是大概感觉到了我状态不对,所以才沉默,而闷油瓶,一直话都不多,如果没人去撬,那张嘴这辈子估计除了吃饭,也不会有其他用途了。小花盘口上有事要先走,黑眼镜不用说是跟着他一路。所以他们跟我们在半路分道,走之前,小花把我叫到一边,盯着我看了半天,对我说:“吴邪,这么多年,你也该长进了,有的事,你难道还没习惯?张小哥没做错什么。”我苦笑,心想我的心思就表现得这么明显?我朝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小花也没再说什么。 我知道我们这路,要走下去,粽子和活人都是一样,一旦成了阻碍,要嘛吸纳,要嘛铲除,尤其对闷油瓶而言,必要时刻,下杀手完全是稀松平常。我也不是在指责他,我手上也不是没人命,只是有的事,该怎么说,说的矫情一点,有点像是“错的时间,错的人”的这种组合。 到杭州之前我已经让王盟安排好了胖子的住宿问题,胖子一下车,就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天真,老夫老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这家事,胖爷我这清官也不好掺合,不过我要说一句,小哥做的事,我们都干过。”说完他就自己打了一辆车,说是要先回旅馆好好睡一觉再来找我。 接下去的路上就剩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我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倒也算安然无事。只是这种安然,反而让我觉得怪异,我知道自己介意的不是“闷油瓶杀了人”这件事,只是如果不是这事,那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到底是为什么?我也想不通。 快到铺子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一看是条短信,是王盟发来的,只有两个字:“二爷。”我心想,来的还真是时候,既然已经等了,就让他等着吧。这么想,于是就领着闷油瓶好好参观了一次西湖的景区,心里一边打算到时候怎么对付家里那只成精的狐狸。 西湖其实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大,但也不小,我们走走停停也消耗了两个多小时,老实说,在西湖边住了这么久,我今天才真的体会到所谓的自然的力量,之前缠着心里的阴霾都散了不少。这时候我就觉得该感谢闷油瓶的个性,其实我自己很清楚我自己的脾气,跟牛一样,有的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没用,只能让我自己想,想通了就行了,要是谁逼着,指不定我会钻到哪个死胡同了去。 “小哥,我们回家吧。”最后呼吸了一口西湖边的新鲜空气,我对一直沉默站在我身后的闷油瓶说了一句,率先朝铺子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不对劲,转过去就发现闷油瓶还站在原地,表情怪异地看着我。“怎么?”我问。他这才摇了摇头:“走吧,回家。” 回到铺子的时候,看到二叔和三叔坐在靠墙的八仙桌边喝着茶下棋,再看看王盟那如获大赦的表情,我觉得心里又更舒畅了几分,在门口整了整脸上的表情,惊讶的说:“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来了?”二叔没理我,手一起一落:“将军。”这才抬起头来看我。三叔的表情一下子凝固在了脸上。 三叔的表情让我一下子想到很久以前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这两个人的“交锋”。象棋是很讲求谋略布局的,而且一个人下棋的方法很能体现出这个人的思维方式和性格。三叔的手法就跟他平时的为人作风一样,盛气凌人,而二叔,看似温吞无害,事实上,他那是在逗着你玩,一昵,就一招致人死地。所以说,要说三叔是老狐狸,那二叔,只能说是狐狸精。 二叔还是没说话,只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闷油瓶,才开口道:“回来啦,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你们。”说着站起身,整了整衣服,对一边还在盯棋局的三叔说了句:“老三,走了。”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去了。 二叔出去了,三叔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道:“我说大侄子,你就不能消停会儿?”我知道他们肯定得知了我们的行动,也就不打掩饰,对三叔笑了笑道:“二叔在等你。”门外适时响起二叔的声音,三叔一下子变得有点气急败坏,再没说什么,这两个人真的就这么离开了。我问了王盟他们有没有说什么,王盟告诉我,这两位爷一来就坐在那儿喝茶下棋,什么都没说,我觉得肯定不会是特地来确定我还活着这么简单,只是一时间也猜不到是什么事。 我也不急,有一就有二,这事肯定是必须要让我知道的,今天不说,明天也会说,明天不说也还有后天,他们既然主动找上门,那就还会找我,我只要等着就行。 我把王盟打发回去,给他放了几天假,把店一关,打算好好休息。差不多两个晚上没有睡,我一躺下就睡着了,只是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安稳,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听到什么声音,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我努力想去看清楚、听清楚,却发现自己动不了,我知道自己这是被鬼压床了。心里虽然清楚,但还是不自觉的想挣扎,越挣扎就越不舒服。 一阵敲门声把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我睁开眼,房间已经完全的黑暗,脸上感觉湿漉漉一片,伸手抹了一把,我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门外没反应,我刚以为刚才的敲门声是做梦,它就又响了起来。 也不用问,这屋子里只有两个活物。我开了灯起来把门打开,闷油瓶站在门口,看到我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这天热的真快。”我朝他笑笑,退开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示意他进来。闷油瓶也没再问。我关上门转过身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闷油瓶的侧脸,一瞬间,噩梦里模糊的场景都清晰了起来。 “吴邪,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闷油瓶转过来,对着我问。我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想笑,可是梦里的场景让我还有点换不过来,一时间实在笑不出来,就扯了扯嘴角问:“来找我的不是你吗?难道不是你有事想告诉我?”他摇头,对上我的眼睛道:“我知道你有心事,是关于我,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有点傻了,这是闷油瓶吗?该不会又是谁假扮的? 我还在发愣,闷油瓶突然伸手一把拉过我,一甩手把我摔倒在地,在我摔懵的当儿单膝压住我上身,冰冷的金属抵上了我的颈动脉,这时候我的视线才算恢复过来,但眼前的情况让我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你还知道什么?”闷油瓶低头看着我,脸上写满杀意。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闷油瓶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手往下猛地一压…… 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那股金属的质感还残留在皮肤上,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子,忍不住暗骂自己——妈的,做的这是什么梦。 第57章 四瑞兽(上) 天已经亮了,我拉开窗帘朝外面看了看,湖堤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晨练,看了看时间,六点多,我居然一睡睡了快一天了。 我想着反正起得早,就早点开店好了,洗漱完端着笔记本打开门的时候,刚好在走廊上碰到闷油瓶,一看到他我就想到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的闷油瓶不是梦里那个,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木着一张脸也打算下楼。我下意识伸出手去拉了他一下。“怎么?”他转过身来问。我这下子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我这一下有点突然,闷油瓶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只是保持着被我拉住的姿势不动,他这样,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下台了,只能一边和他僵持着,一边努力搜索着刚刚看到闷油瓶的那一秒脑子里的想的东西,一下子,一些该想的不该想的画面全都涌了出来,我盯着闷油瓶,牙一咬,也不管别的什么,拉着他就往我房间里拽。 “吴邪?”我看不到我自己的脸,闷油瓶跟着我进了屋走了两步,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就站在那不动了,只是带着疑问的叫了我一声。我盯住他,随手把电脑就近一放,心里一边暗骂自己学不会教训,一边抵不过心里的骚动开口问:“小哥,你到底瞒着什么?”闷油瓶的脸色沉了一沉,反问我:“你知道了什么?”他的周身一下子带上了戾气,就是这样的反应,反而让我更确定,这事情我果然还是要弄清楚。 “我他妈就是什么都不知道才问你。”我一把甩开闷油瓶的手,揪住他的领子推着他压倒墙上,盯着他那就算是发火,顶多也只是沉得更深的眼睛,莫名地有点想笑:“你们一个个都把老子当猴耍?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我他妈不在乎你杀的是什么人,我他妈在乎的是你到底为什么杀他,到底什么样的理由不能让我知道!”闷油瓶微微有些错愕——也对,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对过他——不过这种错愕维持的时间并不久。 我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学不乖,每次一遇上闷油瓶,就什么修为就没了。闷油瓶的杀意和戾气都已经退了,眼神也明显放柔了不少,只是眼下我可不敢贸然放松,谁知道闷油瓶有没有动气。 我凭着仅剩的一点怒意支撑着和闷油瓶对视着,他突然无奈地笑了笑,抬手扣上我的手腕,把我手拉开,道:“吴邪,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被他猛地一下怀柔弄得不知道怎么反应,只能跟着他的话反问:“明白什么?”闷油瓶没直接回答,拉着我的手举到眼前,拇指摩挲了几下,然后放开,看着我道:“你只要记住一件事,除非我死,我不会让你有事。” 他都这么说了我再问什么岂不是显得我太婆妈?(后来回想起来,闷油瓶这家伙根本是摸清了我的性格,每次都用这种话来堵我的嘴。)看着闷油瓶开了门出去,我也只能把自己一肚子的疑问吞回去,等哪天把我撑死了再让这群什么都瞒着我的人后悔去吧。 我看了看手上闷油瓶刚刚碰过的位置,是不知道多久前我自己划开放血的地方,现在已经愈合到淡的连疤都快看不出来的程度了,闷油瓶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我把我们刚刚的对话回忆了一遍,这才惊觉,原来我一直知道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当时闷油瓶下杀手的前一刻,那个领头的村民看了我一眼,对着闷油瓶说了一句什么,下一秒,闷油瓶的眼神就不对了,等我们向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我知道这事情又和我有关,但我真正在意的,并不是有人因为我间接丧命,而是因为闷油瓶明显瞒了我什么事——只是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当时我并没有想的太多。 在之前的十年间,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得足够忙碌了,但是相比起这段时间来,却真的是小巫见大巫,只是真要说,就是前者跟人斗,后者,则是跟天斗,不过我是一点都没有什么“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感觉就对了。 就跟我前一天想的一样,遮天下午,三叔和二叔又上门了。巧的是,小花、黑眼镜还有胖子,也都来了。“这下子还真是到齐了。”我看着一堂子的阵仗,一点都笑不出来:“我这小店还要做生意的,你们这一尊尊大佛非要往我这小庙挤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把店门关上,也不招呼他们,兀自在我的专属老爷椅上坐下。 我这种行为其实是为了演给二叔看的。他前一天那么故意吊着我胃口,估计就是在逗着我玩,我要是表现出一点点的急切,只会增加他继续玩下去的兴趣,这种时候,最适合我的就是假装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兴趣,所以有什么事请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小花和黑眼镜相视一笑,各自动手搬了张椅子就在一边坐下开始嗑瓜子。胖子就更随意,直接在楼梯上屁股一搭就扎了根。三叔的脸有点挂不住,二叔倒是一脸淡定,就那么站着,看着我笑道:“这小孩子啊,还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我朝他笑笑,继续置身事外。 二叔看了我一眼,道:“没事,我就来看看你,先走了。”说完真要往外走,我一下子愣了——想也知道,小花他们肯定是二叔通知过来的,这会儿这主办方还真能这么忽悠两句就说走就走?想了想,我还是没办法,只好道:“二叔,我不懂事,您别和我一般见识。”二叔这才停下脚步,看着我,笑得风不起水不澜的。 “是时候把图好好拼一拼了。”二叔笑着,从三叔手里接过一个东西,推到我面前。看他的动作,那东西的体积并不大,事实也是如此——二叔推给我看的是一个青铜龟——准确的说,是一只青铜玄武。 玄武作为神兽,已经被很多人所熟知。常见的玄武雕像,一般人看到都能认得出来。但是为什么我刚开始只说这是一只龟呢——我们常见的玄武,是龟和蛇的结合体,一般是蛇缠绕着龟的形象,但是眼前的这只青铜玄武,并没有把蛇的形象独立出来,而是在龟甲的上刻上了肢体纠缠的蛇群——没错,是蛇群。所以我一时间也没能确定这东西到底能不能算“玄武”。 不等我招呼,闷油瓶已经把百鸟图和蛇眉铜鱼拿了出来,三样东西在我面前一字排开,我脑子里迅速一个想法闪了出来——撇开一切不说,玄武也是龟类——龟、蛇眉铜鱼、百鸟图……还缺一样!我无意间抬了下头,和闷油瓶的视线对了一下,瞬间,我明白了。 第58章 四瑞兽(下) “这四样东西并不是随意凑到一块的吧?”我问二叔,他只是淡笑着看着我:“你的想法是什么?”我对心里的那一套想法还是蛮有把握的,但是被他这么一看,却没来由有点心虚:“古代神话中的四瑞兽,包括了龟,凤凰,麒麟和龙。”“天真,你这扯得有点远啊。”我还没说完,胖子就表示无法理解了。“死胖子,急什么,听我说完你就懂了。”其实我还是感谢他的插嘴的,毕竟如果我刻意的停顿,二叔肯定会看出我心里没底,这样来一下,停顿就显得比较自然,我也有时间去揣摩二叔的表情。 “首先,是龙,从很早以前开始,龙在中国人的心里好像就只剩下一种形象了,但我想你们肯定也听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龙的九子中有一子,叫螭吻,龙头鱼身,生性好吞,古代会特意做成大肚的样子。而这第四条蛇眉铜鱼,就是关键。”我把鱼尾上的机关打开,“我们之前都先入为主觉得这是一只眼睛,但事实上,这条鱼应该是反过来看的,也就是说,这不是眼睛,而是螭吻的嘴。” 我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小花、黑眼镜还有胖子,都在我开始解说的时候已经靠拢过来了。除了二叔的表情没什么变动之外,似乎连三叔都对我的说明表现出了兴趣,我忍不住有点犹豫起来——难道我的猜想是错的? “怎么?继续说下去。”二叔看了我一眼,用波澜不兴地语气道。我顿了顿,心想反正已经开了头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然后是龟,这个就不用解释了,至于凤凰,有一个词语叫百鸟朝凤,所以那副百鸟图,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没能发现里面暗藏了什么玄机,是因为真正的含义并不在画上,而是在画外。” “至于最后一个……”说到这里,我突然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如果我的假设不正确也就罢了,那如果我的假设是真的,闷油瓶对这个局的执念岂不是要更深? “那麒麟呢?”小花看我没再接下去说,问了一句。我朝小哥看过去。小花没有看过闷油瓶的纹身,所以一时之间没明白我的意思,胖子这家伙是行动派,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拎了个热水袋过来,一把摁在小哥的肩上,在这当儿,我跟小花解释道:“小哥的身上,有一个麒麟纹身。”只是这里的麒麟指的到底是闷油瓶,还是只是他身上的纹身相关的东西,我下意识阻止自己去深究。 闷油瓶跟我对视了一眼,把左肩部分的衣服拉开了一点,一下子就能看到温度升高的局部皮肤上显现出来的纹身,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是已经能分辨出它的原型。“四瑞兽是凑齐了,但是要怎么用?”小花问。“这个我也不知道,”我想了想,发现自己在这个点上卡住了:“我觉得,是不是说要把这三样东西交到小哥手上才能发挥作用?”我抬头看闷油瓶,他正拿着三叔带来的那只青铜龟在端详着,不知道想些什么。 “你猜的,也八九不离十了。”一直没开口的二叔冒出这么一句,见我看他,脸上的笑突然淡了下去,目光朝闷油瓶看过去道:“至于接下去的事情,我想,那个小哥已经明白了。”我朝闷油瓶看过去,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完全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一样。 二叔和三叔没再说什么,把东西留下就走了。小花拿着桌上的三样东西摆弄了一会儿之后,把黑眼镜拉到一边去说起了悄悄话。胖子看看闷油瓶,然后转头看看被人冷落在一边的东西,这样几次循环之后,打了个呵欠,抱着手里的热水袋上楼去了。我一直盯着闷油瓶,可他不知道是真的没感觉还是可以忽略我的视线,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深吸了几口气,心想你不说老子偏要问。 “小哥,你想到什么了吗?”我拿起蛇眉铜鱼,故意摆弄尾巴上的机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闷油瓶抬眼冷冷看了我一眼,不说话,起身就往楼上去了。我有点想笑——别人不知道,你,老子还不清楚吗?越是这样,就越是有事。 我把三样东西一兜,也准备跟上去,小花叫了我一句,朝我走过来问:“吴邪,你这还有房间空吗?”我愣了一下:“你要住下来?”小花笑靥如花地点头,要说那张脸长在他身上真是一点不浪费,都老大不小了,保养得比女人还好,一般人要被他这么一笑,估计魂儿都被勾走了。“行了,笑得我瘆的慌,房间是有,很久没用了,我待会儿找个人帮你打扫一下。”我一边说一边往楼上走。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发现,闷油瓶居然站在那里,我头一抬差点迎面撞上他——看样子他也知道对着我摆谱是没用的。我朝他笑,闷油瓶的眼神闪了一闪,对我示意了一下。我跟着他进了房间,他背对我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直视着我道:“吴邪,我要去一个地方。”“别想,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的。”我想都没想直接打断他道。 闷油瓶看了我一会儿,表情慢慢软了下来,道:“吴邪,跟我一起,对你没有好处。”我愣了愣,我没想过闷油瓶回这么容易就妥协,不过回想起来,自从这次回来,他已经多多少少改变了一些,至少不像以前那么没有人味儿了。我道:“我是不知道你指的好处是什么,不过对我来说,能看着你活蹦乱跳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闷油瓶愣了一下,低笑着重复我的话:“活蹦乱跳?”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用的是什么词,不过无所谓,目的达到就行。 闷油瓶脸上的表情维持了一会儿,慢慢淡了下来,抬起头来看着我,认真的说:“吴邪,最后一次。”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什么,我心突了一下,下意识想问“最后”是什么意思,就听隔壁房间一阵骚动,大力开门关门的声音不带停顿地响起。“花儿爷,别闹,大晚上的。”黑眼镜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来,我一边忍笑一边开了门探出头去看,他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和我打了个照面,也不觉得怎么样,只是朝我笑了笑。“怎么?黑爷这是被赶出来了?”难得抓到奚落黑眼镜的机会,我忍不住嘲讽道,没想他顿都不顿地回答道:“欲擒故纵是情趣,要像你们俩这样老夫老妻的,日子未免太平淡。”我才想到我这是在闷油瓶房间,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闷油瓶,他只是淡淡扫了我一眼,转身进屋去了。我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忍不住苦笑了一下,心想,果然是位爷,什么话都影响不到他。 我跟闷油瓶打了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黑眼镜和小花那边后来就没了动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我相信我还是不要深入打探比较好。 第59章 又见青铜门 第二天从早上就没看到闷油瓶,我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到了中午的时候,实在是坐不住了,推开闷油瓶的房间,看了一圈,房间里的一切都整整齐齐的,只有一扇窗户开在那里。 一股无力感袭来——原来这就是闷油瓶说的最后一次。一张纸被窗户吹进来的风吹起来,扬了一阵落到了床上。我捡起来看了一眼,上面赫然是闷油瓶的字迹,写着“吴邪,再见。” 我盯着那张苍白的纸上力透纸背的字迹,克制不住仰天大笑起来。等我笑够了停下,胖子、小花、黑眼镜还有本应该还在放假的王盟都围到了我的边上。我把手上的留言折起来塞进口袋,站起来看着他们笑:“我要再去一次青铜门,你们要去就一起去,如果不去,我一个人就可以。”小花一脸复杂地看着我,上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跟你一起。”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黑眼镜没说话,只是简单往小花边上站过去了一点,意思明摆着的。胖子自然不用说,拍着胸脯表示,铁三角这次,怎么也不能少了他。 对于他们的表现,我的心里感觉到了暖意。不得不说,我一直觉得小花应该是很懂自保的人,但他对我,是真的没话说,还有胖子。我吴邪大概真的是几辈子积德,才能修到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 青铜门不同于其他地方,虽然青铜门外已经没什么危险,但是这次,我估计是一定要深入青铜门后面的,所以在装备的挑选和准备上都花费了比较多的时间。只是这次,我并没有再准备瞒着二叔,反正估计就算我们再怎么遮着捂着,他之后还是会知道,倒不如现在跟他坦白了,好好利用他那边可以利用的资源。 二叔听了我的计划没说什么,倒是三叔,一把年纪还跟我闹起了脾气对我视而不见。“大侄子,我不知道你跟那小哥是什么关系,但是你记住,你的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二叔捏了捏我的肩说道。我只是点头,但心里早已经有了我自己的打算。本来这一切,在十年前就该结束了,现在的吴邪的一切,都是闷油瓶用命换来的。 一路准备下来,都没人敢跟我说话。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爽的心情肯定是把生人勿进四个字写在了脸上。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扫了一眼这个一直以来唯一让我觉得能安生的小古董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拍了拍站在边上始终一脸惊恐的王盟,对他说:“我这次如果能回来,一定给你加薪,要是回不来,这店,就送给你了。”王盟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之后,倒是沉了下来,小花准备好了车子,站在出口的地方等我。我转身要走,王盟叫了我一句:“老板。”我回头看他,那小子一脸欲言又止地样子看得我都觉得不自在起来,他才道:“老板,我等你回来。”我一怔,点了点头。 青铜门已经不是第一次去,除了一堆的装备比较难料理,但也算是熟门熟路。两天后,我们在基本没遇到阻碍的情况下到了青铜门前。闷油瓶带走了“四瑞兽”和两枚鬼玺,但他当初给我的那只鬼玺还在我这儿,我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只是想要给我留一个念想,不管怎么说,虽然没用过,但眼下要开青铜门,我们也只能靠它了。 由于之前摸过一次,所以这次我没再多做犹豫,直接把鬼玺摁倒门上那个阴刻的鬼玺痕中。我们四个人在稍微离开门一些距离的地方站定,盯着门,看到它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缓缓打开的瞬间,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要说起来,我真觉得有点丢人,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想过这只鬼玺是假的这种可能,只是一股脑地想着要赶快追上来,现在想想,要是一群人风尘仆仆到了这里,结果发现打不开门,那我就真的煞笔了。 “还杵着做什么?进去吧。”小花拍了我一下,棍子一提,朝青铜门走去。因为一开始的阴兵借道给我留下的印象,在我的脑子里,对青铜门的印象就等同于鬼门关,事实上,一开始的路确实是有点像。踏过门槛后,目所能及的地方就是无尽的黑暗,只有不远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拱桥立在那里。我们试过用各种亮度的照明道具,最后都作罢了,除了那座桥散发出来的光线,我们用的所有的照明工具出来的光线一丝不留的都被周围的黑暗给吸收了。好在人眼在适应了之后在黑暗中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加上胖子的眼睛本来就比较尖,他自告奋勇地做了前锋。我们在黑暗中用着类似龟爬的速度前行着。 以防万一,我把手里的电筒开到最省电的档,一路过去,一直到了桥上,手电的光才稍微起了作用。说到桥,这座桥给人的感觉非常特别,踩在上面的时候,就算是隔了厚厚的鞋底,还是能感觉到丝丝的寒意。在桥上能听到水声,而且就听觉上来说,水面的位置应该离桥不远,但是事实就是我们用手电照了半天也没见到水。 眼下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琢磨这些细节,一行人只顾着一路往前,只要一刻没遇到问题,就不算有问题。而事实说明,人不能放松,尤其是干我们这一行的。 由于拱桥的桥面很窄,我们是就着胖子、我、小花、黑眼镜的顺序排着队前进的。等到黑眼镜的脚一离开桥,地面就是一阵剧烈的撼动。“操,怎么回事。”慌乱间我随手抓到一个东西就扶着保持平衡,听到胖子骂了一声。“看,门。”一阵噪声中小花的声音把我们的注意力全都拉到了青铜门上,那扇我们进来之后一直没动静的青铜门,此时正缓缓关上。 “怎么回事?谁动了机关?”等青铜门完全阖上,我们周围的能见度又更低了一些,胖子嘀咕了一句。我看着黑暗中屹立的桥,心里突然莫名的镇静,道:“有一个说法,地狱的奈何桥,是不能走到头的,走到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沉默在黑暗中持续了一阵,不知道是谁轻笑了一声,小花悠悠地开口道:“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中了你的招,想后悔都来不及了?”我知道小花是在开玩笑,也只是笑了一下,想到他看不到,就道:“放心,兄弟搭上自己的命,也会想办法让你们出去。”“别,你的命,还是好好留着自己用吧。”我听到一阵布料的窸窣,大概是小花拍衣服的声音,这可以算是他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了。“花儿爷这话胖爷爱听,你小天真的命还是自己留着用吧,你自己不要,小哥可宝贝地很。”胖子这种时候还是改不了嘴贱的毛病,插嘴道。提到闷油瓶,我的心情又是一阵翻腾,抹了一把满脸的灰土,道:“走吧。” 之后发生的事让我这么多年来又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如果可能,我真的希望当时我只有一个人进到这青铜门后。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二更来了~~ 话说前一章真的卡了很久有木有…半个月啊ORZ…老实说,LZ本来是打算要再穿插几个下地点的,但是后来发现,线索都齐了,再拖下去就没意思了,于是果断打算截了!没想到这一决定,后面的发展一下子顺起来了0.0看来我果然是比较适合写打打杀杀什么的…… 那么,接下去的就是一步步向尾声接近了!然后可能会各种虐身虐心(这话好像说了很多次了…),但是小伙伴们hold住!记住LZ说过的!这是HE! 第60章 所谓终极(上) “走吧。”我刚说完这两个字,就听到一阵轻微的响动,这种声音我们都太熟悉,一时间,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连喘气的声音都轻了不少。“谁碰到的?”我保持着身体姿势不变的情况,尽可能把声音控制在刚好被他们听得到的范围。“我。”小花轻声应了一句。“啧。”黑眼镜咂了下舌,我听到一阵轻响之后,小花轻斥了一句:“你干什么?”黑眼镜还是那种略带着玩世不恭的语气,只是话语间早没了先前的笑意,道:“你别动。”然后我看到他们那边亮起了一道昏暗的灯光,隐隐能看到黑眼镜趴在地上,一只手伸进小花的脚底。很明显,他是要用自己代替小花。 “瞎子。”小花深呼吸了一口气,突然叫了一下。“花儿爷,你现在可别跟我说话,我要是一个手抖,可指不定我们俩会出什么事。”黑眼镜明显是不想让小花把话讲下去,只是兀自打断他。“够了。”我听到小花轻声叹了口气,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就是一声闷响,再看过去,他们那边的亮光已经不见了。 “操,这玩儿的是大变活人?”胖子那边不敢动,嘴里还不忘念叨一句。才刚开始就出这种幺蛾子,我的脑子一下子一片空白。“怎么办?就这样站着不动?”见我没反应,胖子又问了我一句。我深呼吸了几口,把手电的光摁倒最大,可见度还是不高。我让胖子待在原地不要动,学着黑眼镜刚才的姿势,小心的趴到地上。其实小花碰到的机关并不精细,相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来说根本是小巫见大巫,但因为我们身边的光线关系,我现在几乎整个人贴到地面上,才勉强看出来地上有几条缝隙。 我把手放在那些缝隙上,隐约能感觉到有风吹上来,至少说明了这下面的空气是流通的。我壮着胆子在上面摁了几下,但是那一块地根本纹丝不动。我招呼胖子过来,两个人就着昏暗的灯光用工兵铲折腾了半天,还是没能撼动脚下的这块地。“嘿,怪了,这机关是看上花爷那身段了?”胖子这家伙不着调的毛病又犯了,站到小花刚才的位置踩了几下,看没反应,还蹦跶了几下,看得我提心吊胆,但最后,什么都没发生。 我沉吟了几分钟,对胖子说:“走吧。”胖子愣了一下,指了指地上:“不管了?”我点头:“他们两个人的身手,轮不到我们担心。”我说的是心里话。真要说起来,我觉得我们现在要担心的是自己,小花和黑眼镜的身手明显是在我和胖子之上的,再加上他们俩的心机,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我们没时间在这耗了。”我下意识又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烦躁硬生生压下去。 青铜门后面的路我们根本不知道,我干脆就跟着感觉走,反正这么多次下来,我的直觉也没几次会失灵。胖子在之后的一段路话一下子变得少了,气氛显得有点沉闷,值得欣慰的是,我们深入走了一段路之后,手电的光渐渐发挥了作用,视野中能看到的东西也多了很多。有了小花的先例,我们几乎是像个瞎子一样,用工兵铲充当拐杖,走几步敲一下,好在走了好一段路也没再发生什么。 刚稍微松了口气,就感觉眼前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本能地偏了一下头,脸上顿时一阵刺痛,我心一紧,忙喊了一声:“趴下!”同时迅速就地匍匐下去,顺手拽了身边的胖子一把。我就着脸朝下的姿势把背上的包解下挡住头顶位置。胖子的反应还是很快的,听到我的声音的同时就跟着有了动作,但被我那么一拉,他一下没把握好劲,他那体重,一下砸到地上都能听到响动。几乎在我们俯身的同时,就听到头顶不停响起利器破空的声音,夹杂着金属碰撞到岩石的响声。 “不是没机关吗?”胖子努力把他的大脑袋缩到背包后面,朝我问。“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下意识想送他白眼,想想他看不到,就作罢了。头顶的暗器还在不停地进行着漫无目的的攻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好在这机关的攻击范围只保持在水平位置,不然等它发射完,我们也差不多成刺猬了。我在心里问候了闷油瓶一顿——要不是为了你,老子用的着冒这险嘛! “我【这里大概是河蟹点没错了。】操,这他妈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我们在地上趴得手脚都快麻了,头顶的破空声还是没停下的意思,胖子嘟嘟囔囔地吐槽道:“就算暗器是白菜价也不带这么使的吧?”我也有些不耐烦起来了:“这青铜门的主人真他妈不是一般人。”抱怨归抱怨,不能就这么等下去,我想了想,对胖子说:“我们往前爬爬看。”这种方法在理论上是可行的,虽然不知道这机关的发射口有多高,但反正它发射出来的所有暗器都是水平的,我们往它的发射口靠近,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是实施起来并不容易,我们手脚都已经麻了,但为了保证不出现意外,我们还要保持身体的最高处处在我们原本的高度,行动起来非常不方便。 往前爬了一段时间,胖子已经开始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了,至于骂的是什么,我实在没那个闲心去听,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导致手脚血液不流通,运动起来之后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体内咬的感觉太难受。一面忍着不适感,朝前面爬去,我一面用手电朝斜上方的位置照,终于让我看到了那机关的装置。我从包里摸出枪,看了一下,意外发现居然是待了红外线瞄准装置的改装枪,心想让二叔帮我们搞装备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胖子眼神好,眯着眼看了一阵之后告诉我那机关的发射口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孔,有点类似古代所谓的暴雨梨花针的装置。听他这么说,我放弃了之前用子弹堵发射口的打算,大致看了一下装置,心想,干脆打爆算了。“诶嘿,我说天真,你什么时候也干起这么不靠谱的事了?太得你胖爷的心了。”我大概是不自觉间把想法说出来了,要不是现在的姿势不方便,胖子大概恨不得给我个拥抱了。我扯了扯嘴角,心说果然是近墨者黑。不过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可行,这机关挡在眼前,我们没办法前进。 我举着枪瞄了一会儿,刚想开枪,那机关突然就停了,机关装置所在的那道墙——或许说是石门,朝一边缓缓收了起来。 石门完全打开的时候,我和胖子就维持着那个趴在地上翘着头的姿势和出现在石门后的闷油瓶面面相觑,这场景我是怎么都笑不出来。我也庆幸闷油瓶不是胖子,他只是淡淡扫了我们一眼,转身往深处走去,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回去。”这句似曾相识的话,只是宾语从“你”变成了“你们”,在我听来,却莫名地觉得欣慰——因为这说明了,闷油瓶没有变。 我从地上爬起来,不说话,就跟着他。闷油瓶看我没掉头的打算,走了几步之后回过头来看着我。我和闷油瓶对视了几秒,道:“好,回去。”胖子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看,没等胖子抱怨,我把手里的鬼玺往闷油瓶手上一递,道:“你跟胖子回去,我留下来。”闷油瓶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接过去。“十年了,这次轮到我了。”我笑着说。 闷油瓶定定地看了我一阵,摇了摇头:“没用的。” 我刚想问是什么意思,就见闷油瓶的表情突然之间变了一下。拉了我一下道:“跟我走。”转身就往他来的方向深处走去。我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看他那熟门熟路的走法,我差点以为闷油瓶要带我们参观他的卧室。我们跟着闷油瓶七弯八拐到了一个比外面更大的石室,这里有一股味道让我觉得似曾相识。胖子也有一样的感觉,他特地用力闻了一下,被硬生生呛得咳起来,一边捂着鼻子,一边道:“艹,老子怎么会忘了这味道,这东西当初可是差点烧穿胖爷的肺啊。”胖子这么一说我就想到,这味道不就是我们在张家楼问道的强碱气体的味道?难道这里和张家楼有什么关系? 第61章 所谓终极(下) 闷油瓶看了胖子一眼,道:“这里的味道没那么强烈,不要用力呼吸不会有伤害。”说着走到石室正中央那唯一一个装饰物前面走去。那是一个石雕,只有半人高,外形很单调——说它是装饰物是真的抬举它了,其实充其量只能算是个突起物,看上去什么加工都没有,就那么寒碜地立在那里。我想不到这么大一个石室专门放这么一块石头是什么作用。闷油瓶走到那个石块前,手快速按了某个开关,石块的中间缓缓升起一块方形的盒子。 盒子的底部和底下的石块是连在一起的,盒盖打开之后,里面是三个阴刻的格子,一看形状我马上就认出来,这个盒子大概就是“四瑞兽”的最终归宿——只是想想有不太对,为什么这里的格子只有三个?而且看上去,恰恰是少了麒麟的位置,难道是我但是的想法不正确?如果是这样我回去之后肯定放鞭炮庆祝。 从闷油瓶的表情来看,他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里只有三个格子,想想也对,他在这里待了十年,进出青铜门就跟玩儿似的,对这后面的东西不可能不熟悉。这么一想,再往前推了一下,我也就明白了当初我来找闷油瓶的时候他那异常配合的态度和那句“没用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我只能知道这几样东西是关键,但是真正的作用,我想闷油瓶应该也差不多该告诉我了。 就像看透了我在想什么,闷油瓶把手里的三样东西放进石盒之后,背靠着石块坐到地上,仰头看着我,道:“问吧。”我一愣,总觉得他脸上的表情有种让我心悸的似曾相识(后来回想起来,我总觉得,闷油瓶事实上是一个特别容易懂的人)。胖子心细,察觉到了小哥的情绪不太对头,想说什么,被我拦下了,我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问闷油瓶:“终极到底是什么?”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倒是纹丝不动,看起来像是那种看破红尘的高僧。我一边等他回答,一边暗地给胖子打暗号,让他找准时机想办法把闷油瓶弄倒。“吴邪,”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叫了我一句,道:“你对当年的老九门了解多少?”“不多。”我随口回答,反正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也不会影响闷油瓶给我的答案。“我们所谓的终极,其实就是老九门的一个约定。”闷油瓶的目光恍惚了一下,再聚焦的时候已经不再停留在我身上,而是朝一个阴暗的角落看过去,我循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青铜门,是用来封锁密洛陀的,”闷油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一整座山的密洛陀。”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这里会有和张家楼里相似的强碱气体。一瞬间,我觉得脑子“嗡”了一声。这种话换成别人说,我大概只会在心里骂一句神经病或者直接无视,可偏偏这话,出自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过去怀疑的人。“我艹,小哥你别跟我开玩笑,照你这么说,咱们这不是在怪物窝里?”胖子毫不掩饰的表现着自己的惊讶,虽然表情看起来像是极力想笑,但显然,闷油瓶口中出来的话,没有人指望会是个“笑话”。 我的脑子拼命的转着,以往的一些信息挤得我头有点隐隐作痛。虽然我对老九门的了解不多,但我也知道,当初的老九门绝对不会是什么济世为怀的慈善组织,这些密洛陀的形成必然和老九门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关联,会让老九门约定牺牲“后人”来看守这里? “这里密洛陀的数量到底有多大没有人知道,老九门当年秘密约定了轮流看守这里的机关,就是为了防止密洛陀挣脱出来。”闷油瓶最后看了我一眼,缓缓站起身来,朝我一步步逼近过来。看着他的眼神,我本能往后退了几步。胖子被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紧张起来:“诶诶诶,我说你们俩有什么事好好说啊,别搞得跟生死对决一样。”我在心里连声同意闷油瓶的话,可是对着闷油瓶的眼神,我只能浑身僵硬地退后。胖子的用词是对了一半,在我看来,闷油瓶的眼神里传达给我的情境不是“生死对决”,而是“生离死别”,那种平静到让我觉得恐怖的眼神。“吴邪,你回去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闷油瓶终于没再往前,也没再看我,而是转过身面朝着黑暗处的墙面——这个之前让我看不明白的动作,现在也能理解了,他大概是看到了些征兆。 我看着闷油瓶的背影,硬压下心头窜上来的莫名的感觉,对他说:“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打算这么回去,要嘛一起走,要嘛让我留下,我也算是老九门的后人,没理由你能做的事我就不行。”闷油瓶的动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吴邪,你和我不一样,你还有很多事可以去做,而我,所有的记忆都提醒我,这里,才是我最终的去处。”“别跟我说什么人生哲理宿命论,老子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从闷油瓶的话语里已经能猜到他的打算,我的心情越发烦躁起来,语气也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胖子一脸错愕地盯着我,不停跟我打眼色,大概是想说让我克制着点,毕竟我的对话对象是闷油瓶。但这个当口,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老九门造下的孽,没理由只让你一个人承担,你替我在门后待了十年,怎么着也得先换我待十年不是?”我朝胖子打了个手势让他别管,走上前去站到闷油瓶身后,“今天我到了这里,是打定主意不会再让你留下来的,你要真非要留着,行,先一枪崩了我再说。” 闷油瓶缓缓转过来,微垂着头加上光线不太亮,一时看不清他表情,只听他低声说了一句:“吴邪,为什么你不明白,离我越远,你才能更好地活下去。”他话刚说完,我就觉得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就是:同一招中两次,我他妈这脸是丢大了。 第62章 小花失踪了 我醒过来的第一反应是找闷油瓶的身影,对于自己这种没出息的行为我也没指望能改了。看到闷油瓶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坐在那儿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以为自己在做梦,等我差点没把舌尖咬掉并意识到闷油瓶真的没有离开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这说明情况比闷油瓶所想的还要复杂,他一时间还没有办法解决。 等完全清醒过来,我才开始环顾起周围的环境。我们现在在的地方是一个山洞,有点眼熟。然后是人——在我不远的地方三三两两的围了一些面生的人。我知道事情估计又朝着不该去的方向发展了。 胖子注意到我醒了,忙过来问我有没有什么后遗症:“小哥下手也忒狠了,你都睡了老半天了,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胖子这家伙最大的技能就是把死人说成活的,把芝麻说成西瓜,我懒得理会他,看了下时间,我昏迷了大概有两三个小时。其他人也听到了我们这边的动静,都把头转了过来。闷油瓶只是看了我这边一眼,就转过去继续不知道和他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也就在他转过头的这么个当儿,我看清了他对面的人——二叔。 我挥了挥手打断胖子的聒噪,低声问他:“我二叔怎么来了?”胖子摇了摇头:“这事儿你得问小哥,他把你捏晕之后本来是逼我把你一个人带出去的,但我知道要真听他的把你小子一个人带出来,估计到时候你还是要寻死觅活。”“你他娘什么时候见我寻死觅活过了?”我瞪了眼胖子,心想真不该问这家伙话。胖子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别打断胖爷说话,我看把你一个人带出去行不通,干脆就壮着胆儿跟他死磕,结果磕着磕着,你二叔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他就跟小哥说了什么我没听到,小哥就同意出来了。” “你是说二叔进到青铜门后面来了?”我一惊,一把抓住胖子问。“对啊。”“不可能,鬼玺都在我和小哥手上,他要怎么进来?”我自言自语道。“哎,现在别管这么多了,既然人都出来了,我们直接把小哥打晕扛回去?”胖子对我挤眉弄眼的说着。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事情估计没完。” 我突然想到小花他们,反复看了人群几遍都没发现他们的身影:“小花和瞎子呢?”胖子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没消息。”我心一沉。没消息不等于坏消息,但也绝对不是好消息,虽然说他们俩都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凶斗估计也下过不少,但这青铜门后面到底有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光是那些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密洛陀,就已经够伤脑筋了。 我知道没有时间再耗下去,活动了一下手脚,起身朝二叔走过去。等到走进了我才看到,不只是二叔,他的边上还坐着三叔,以及一个我死也想不到的人——鬼影。说不吃惊是假的,但我立刻也明白了所有事。给我们写提示信的神秘人就是安排当时鬼影的“死”的幕后指使,而且从一开始,这个人就已经掌握了所有我们所不知道的线索,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循着他写的剧本把戏演全了,但是这个人是二叔还是三叔,我还不能确定。 我走到他们边上的时候,谈话就结束了,我不知道他们是有意的还是我真的没赶上。“醒了?”二叔最先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道:“以为你长进了,结果隔了十年还能被张小哥用同样的手法弄晕?”二叔的语气有点半开玩笑的意思,但老实说实在是戳中了我的痛处,我只能板着脸在闷油瓶边上坐下:“你们不用在意我,继续谈。”“谈什么?”三叔吐了口烟,嘲笑道:“你睡着那会儿我们都谈完了。”我在他们脸上扫了一眼,从表情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那既然你们谈完了,就听听我要说的吧。”我权衡了一下,开口道:“小花和黑眼镜不见了。”二叔和三叔脸上的表情明显顿了一下——看来我晕过去的时候胖子还没把事情跟他们说。先不说黑眼镜,小花现在是解家当家,当年活动,霍老太的结局已经带来了不少的麻烦,虽然事隔十年,但现在要是小花再有个什么万一,那些阴谋论者可不会管你真相是什么样,到时候就算是二叔,也要担忧一下吴家的地位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二叔和三叔埋着头皱着眉在想着什么,闷油瓶则是看着火堆,至始至终没理会我的目光。突然有一个人群发出一阵骚动。“怎么回事?”三叔朝那边朗声喊了一句。“好像有人。”那边的人回了一声,我想都没想站起来就冲过去。 刚刚胖子有跟我提到,我们不是直接从大门出来,据说青铜门是只进不出的,闷油瓶当时是用了什么方法出来的先不去探究,总之我们这次是循着一个盗洞出来的,现在这个盗洞里隐隐能看到有一个身影在缓慢的爬出来。 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边上,示意所有人退下,一手握着刀全身紧绷着盯着洞口,知道那人接近洞口的时候,他才放松了下来,迎上去把人搀扶下来——是黑眼镜。他的状况看起来实在不怎么样,全身的血和伤口,不难看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我望着黑眼镜出来的地方,良久,没见到小花。“别看了。”黑眼镜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见过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子,我知道,情况肯定不妙。“花儿爷不见了。”他看我看他,苦笑了一下,低声说了这么一句。我心头一紧,想质问他,但想想,他可能比我更难受。“我会派人去找的。”我自觉也算是口齿伶俐的人,但到了这种时候,安慰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给一个行动的保证。 黑眼镜看了我一眼,笑了,自己走到一边去靠着墙坐下,对我道:“三爷,我现在真后悔没拦住他,早知道会落到这下场,我就算打断他的手脚,也不会让他跟你一起下来。”黑眼镜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不知道他和小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我知道,这里面,绝对有我想不到的危险。他停顿了一会儿,重新开口道:“我真不明白,三爷你这样的人物,怎么还能这么天真,他和哑巴,都把你保护地太好了,你知道那个死在哑巴手下的领头,最后说的话是什么吗?”我心一沉,虽然我早就猜到跟我有关系,但是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没被揭穿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你不用瞪我,他迟早会知道的,而且,你喜欢的人是宝,我喜欢的人难道就只能当草?”我愣了一下,下意识转过头去看,闷油瓶绷着脸站在我后面,目光明显是对着黑眼镜。我现在知道黑眼镜这话是对闷油瓶说的,只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闷油瓶喜欢的人? 我大概把意外写在了脸上,黑眼镜看了我一眼,笑得更乐了:“道上人闻风丧胆的哑巴张,是个连告白都不敢的胆小鬼?”我根本不敢看闷油瓶的脸,要说我吴邪虽然不懂女人心,但基本的逢场作戏不是没经历过,要说我没听懂肯定不会有人信,我只能庆幸黑眼镜和闷油瓶的气场让旁人不敢轻易接近。我只能假装我没听懂,问黑眼镜:“那个领头说的到底是什么?”黑眼镜瞄了我一眼,也没再调侃,道:“他说,你才是钥……”黑眼镜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说完这句的时候,闷油瓶已经一个箭步上前,一手压在了他的伤口上,黑眼镜倒抽了一口气,脸色刷一下子白了。 黑眼镜虽然没说全,但关键的信息已经出来,我有种被当头一棒的感觉。我一直以为我是在帮闷油瓶,一直以为闷油瓶才是最后的那个关键,结果没想到,一切都反了。 第63章 替死鬼 虽然黑眼镜爆出来的信息量很大,但这当口,我实在是没那个心力去追究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大老爷们,不可能像小姑娘家一样把喜欢什么的挂在嘴边。中华文化是博大精深,一词也能多义,但真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老实说,我自己对闷油瓶是怎么定位的,我自己也没有深入想过,只知道对这个人,我是怎么也不可能放下的。 眼下这种私人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想想黑眼镜没说全的那半句话,根本不难猜到,他要说的是“你才是钥匙”,至于这里的钥匙是什么意思,了解情况的人用膝盖想都知道。我惊讶的不是自己是最后关键这种事,而是这里面的事情追了这么久,不是没做过猜测,我以为自己对大部分的结局都不会感到多余的惊讶,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在一开始根本是误打误撞进来的我,才是真正跟这个局维系得最紧的人。 看闷油瓶的反应,他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只是从那个领头的那句话?还是更早一些?既然知道,又为什么非要自己一个人进来? 窗户纸都被捅破了大半了,再遮遮掩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我看闷油瓶也一点没回避我的意思,干脆就大大方方把他叫到一边,问他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闷油瓶看着我,表情复杂地说:“吴邪,其实你之前的所有推测都没错,只有一点,麒麟,指的不是我身上的纹身,而是麒麟血,而真正的人选不是我,是你。”我傻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因为我一直以为我身上这只有偶尔抽风才会起作用的麒麟血只是那场意外(吞了麒麟碣)引起的后遗症。闷油瓶看穿了我的疑惑,继续道:“刚开始我也以为我才是那个关键,后来我发现,麒麟者,属阳,我身上的麒麟血太纯,只会引起整个阵的失衡。”“而我身上不够纯正的麒麟血,恰恰,就成了最后的‘钥匙’。”我接下他的话说道。闷油瓶顿了一下,点了点头。“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直勾勾盯着他问。 沉默持续了一会,闷油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说:“我不能让你死。”之前这种话听起来没什么,但眼下有了意识,莫名就觉得这话让我的心跳有点失衡了起来,不由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又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过这种下意识的慌乱也只持续了几秒,毕竟眼下这情况根本不是适合谈情说爱的氛围。“我也不想死。”我看着闷油瓶,突然所有的感觉都沉淀了下去,眼前这张明明看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脸,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在感情这方面,女人比男人考虑的因素要更多,而男人在少量的考虑因素里面,一种叫做“本能”的东西占了绝大部分。所以当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的时候,我想都没想,一把拉过闷油瓶就贴了上去。我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心下不禁有点想笑,看来这人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只是没等我笑够,闷油瓶这小子已经反应过来,一把按住我想离开的头就是一阵疯狂的进攻。妈的,这家伙是听到我的腹诽在打击报复吗? 毕竟也是个有点岁数的男人,我总不可能任由他嚣张,结果到后面,亲吻就跟较量一样。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跟闷油瓶该变成什么关系,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发展成这样,只是就在刚才那一秒,我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只需要确认,我们两个人眼下都还活着。 我下了死劲才把最后的一丝理智拉住,不然在所有人眼皮底下上演全武行,就算我不介意,二叔他们指不定会被气疯到直接崩了我。我推开闷油瓶,看了看人群,忍不住为自己一开始就与先见之明把人拉到最偏的角落鼓掌。就算光线昏暗,闷油瓶那熠熠的目光还是丝毫不受影响,我笑着把他放在我腰上的手拿下去,接着刚才的话说:“可你看现在,死不死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了,你想代替我,也没用。”闷油瓶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我以为他要发火,结果只见他脸上的阴沉没停留几秒,就恢复了那副波澜不兴的样子,对着我道:“我们已经找到办法了。” 我愣了一下,闷油瓶用的词是“我们”,而不是“我”。不用想也知道,他说的那个“们”,是指二叔和三叔。我看着闷油瓶,这次他没等我在发问,直接告诉我:“我后来想到,他们在选择‘张起灵’的时候,麒麟血就是凭证之一,但是麒麟血不够纯正的那些个体都会被认为是失败品,但是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他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这下我是真的一点疑问都没有了——为什么明明应该已经死去的鬼影会出现在这里,闷油瓶这样的人,有可能在那种紧要关头犯错认错身份?——答案是否,所以,不是闷油瓶犯了错,而是他是故意认错,不管死在山洞里的那具尸体是谁的,Ta已经成了鬼影的替死鬼,而鬼影,即将成为我的替死鬼。 我下意识沉默了。但老实说,我心里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排斥情绪。我不知道在别人看来,这种想法算不算冷血,但当一个人真正面临着生死抉择并且有这样的选择权的时候,都会选择活下去。我不是什么济世为怀的圣母,更何况眼下,我还有一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念头转了好几转,最后我只是对闷油瓶点了点头,淡淡对他说了句:“走吧。”闷油瓶应了一句,感觉上好像松了口气。我心里有点想笑,你说所有人都先让我继续天真,可是十年前的天真,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接受让另一个人的命来替换自己,但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十年的时间,这把杀猪刀能砍掉的东西太多了。我想我现在唯一该庆幸的,就是闷油瓶并不介意他面前的吴邪已经不再是那个纯净的天真这个事实。 这样就够了。 第64章 天旋地转 我们往回走的时候胖子刚好跟我迎面碰上,他没听到不在边上,这会儿一个劲问我黑眼镜跟我说了什么。我看了闷油瓶一眼,把事情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胖子的脸色有点难看,用下巴指了指另一边的鬼影压低声音道:“那老怪物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我们怎么把他骗进去?”我看闷油瓶,闷油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我是一点都不担心:“论身手,鬼影还有胜算,论心机……”那边可是有两只成精的老狐狸。胖子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摆出一副“我懂了”的脸。正事说完了,他又看了看我和闷油瓶两个人,笑得贱兮兮地道:“天真啊,别说爷没提醒你,你们俩这一副刚办完事儿的样子,还是先别去人多的地方丢人比较好。”我被胖子这飞来一笔搞得有点反应过来,闷油瓶看了看我,说了俩字:“嘴唇。”我愣了一下,悟了——卧槽,都怪这家伙太不食人间烟火,我差点忘了刚刚才跟他亲过嘴……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真的是胖子这家伙比一般人多了个心眼而且眼睛都比别人多长了一双,不然这种光线谁能看的出来那一点点红肿。胖子看我被他指出来之后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瞬间觉得没意思了,转头跑去看黑眼镜的情况。我也懒得再理他,摸了摸嘴唇确定没什么问题就朝二叔那边走过去。 二叔带来的人不多,拢共就六个,但里面却有三个对我来说是熟面孔,全是在我手下办过事的老伙计。在这条道上,你有多少盘口不算数,你得有足够的亲信去管理这些盘口,盘口数量再多,手下的人全都虎视眈眈,光是内忧就能搞垮一整个组织。而更让人烦的就是,这条道上的人,没多少会对你掏心掏肺,树倒猢狲散是一种很平常的现象,所以说,那些能看成心腹的老伙计非常重要。而二叔的手下,我知道的只有四个人能相信,而二叔这回是待了三个过来,只剩了一个压场子,这意味着二叔是在押注——他在告诉我,他把吴家的事业押在了他大侄子身上。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一切的感动都可以放在事情结束所有人安全出去之后再表达。几个老伙计看到,齐齐叫了声“三爷”,边上另外三个我之前没见过,可能是我离开之后新进来的伙计,看到三个前辈这种态度,也忙跟着叫了我一句,我点了点头,示意二叔让一步说话。临离开的时候鬼影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没什么含义,只是很单纯的打量了一眼,只是这种人表面上没什么,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估摸着也就只有鬼和他自己知道。 二叔跟我离开人群一段距离,站定之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都知道了?”我点头,问他:“你们打算怎么做?”二叔笑了笑:“这你不用管。”我心里一口气又堵住了——这他妈的攸关我的命还让我不用管,那什么事我能管?当然心里不爽,我也不能当着这人的面爆发出来,毕竟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苦心,你给狗扔个骨头,它还知道给你摇个尾巴,我这要是还对人发脾气,岂不是连狗都不如了。 二叔估计看出来我被堵得慌,拍了拍我肩膀道:“都是一家人,不会害你的。”我一愣,这下好了,都打亲情牌了,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表示我明白了。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我们继续浪费下去,回到人群中,二叔就开始一刻不停地部署。说是部署,其实这样的人员数量并不算多,本来是打算分开行动,但是考虑到除了我们几个和极有可能对青铜门后面了如指掌的二叔,其他人对我们要去的地方了解的并不多,我也不认为二叔会跟他们和盘托出,所以形式地商量了几句之后,我们决定一起行动。 黑眼镜的伤已经包扎完,为了保持清醒,他连止痛药都拒绝吃。我已经猜到要把他送出去是行不通,但还是试着跟他谈了一下,但他怎么都不肯答应。“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的。”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我印象中的黑眼镜并不是一个会乱来的人,而眼前,显然已经不是我了解的那个黑眼镜。“小花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问题,甚至在问题出口之后很久,我也还是没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问这种话。黑眼镜显然也猜不到我会突然话题跳跃,盯着我看了半天,笑了,头靠着墙沉默了半响,回答道:“他是我的命。” 这种电视剧里面才会有的台词,听起来似乎非常矫情,但我一下子明白了,我不能用任何理由让黑眼镜放弃寻找小花。或许有的人说的没错,谁没了谁都不会活不下去,但有时候失去一些人,就算活下去,也只是行尸走肉。既然已经知道结果,也就没必要再去纠结什么。 我跟二叔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从黑眼镜出来的盗洞再回去。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派人去探路。黑眼镜对这里面的情况熟悉,自然成了领头了,闷油瓶跟他一起进去做照应。据他们的估计,这条通道单程走完大概要二十分钟左右,但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出来了,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黑眼镜周身散发出来的情绪明显不对劲。 “怎么回事?”我问闷油瓶。“路没了。”他回答。我一愣,胖子已经代替我发出疑问:“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闷油瓶看了一眼沉默的黑眼镜,道:“这条道已经不通了,不是人为的,整条通道就好像只挖了一半。”我的第一反应是:“密洛陀干的?”闷油瓶摇头。我皱眉,这下好了,还没打进内部就遇到了问题。如果只有黑眼镜就算了,问题是,我们这么一大班的人马都是从这里出来的,这条路一直到黑眼镜出来的时候都还是通的,但现在就这么凭空消失了?还是被人从里面堵住了?这个不可能,入股是人为的必然会有痕迹。那除了密洛陀,还有其他什么可能性…… 我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一下子没抓住,再去想,却是怎么努力也没用了。“接下去怎么办?”胖子看我们全都沉默不说话,问了一句。还能怎么办,小路不通,只能走大道了。达成共识,也就没再做什么停留,用鬼玺开了门,我们就这么一大群人大摇大摆进了青铜门。“你说,这门之前烦了咱那么久,这会儿就跟自己门儿似得,想进就进,你说会不会有阴谋啊?”胖子回头看了眼身后离我们越来越远的青铜门,嘟嘟囔囔的。我忍不住一巴掌盖到他背上:“你丫少说几句。”胖子皮粗肉厚,但我这一下拍得有点出其不意,结果他生生踉跄了一下,手肘撞到了什么,下一秒,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我心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想法——操,下次下斗要想办法把胖子的嘴封起来。 第65章 狭路逢敌 我只能感觉到身体沿着一条倾斜的道不停往下,周围都是一片的黑暗,开始的时候我还尝试着保持一下平衡,但是后来也不知道已经滚了多久,干脆就破罐子破摔,闭着眼任由整个人上下颠倒。唯一庆幸的是这斜坡虽然长且陡,至少还算平坦,不然这么来几下,估计内脏都要被甩出来。 等到了底,一时间我还是整个人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用手摸着地挣扎着打算站起来,结果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五脏六腑差点移位,一口气顺过来,我一手摸出腰间的枪【告诉我这个河蟹点在哪?】,一手打开手电筒朝那撞我的东西照过去,这他妈要是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老子第一时间崩了它不带解释。 手电光中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一时愣了一下,这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有威胁性的东西。那东西趴在那儿没动,我犹豫了一会儿,刚想靠上前去看个究竟,就见那东西动了一下,还没等我的心提到顶,就听“它”爆出一声国骂:“妈的,摔死胖爷我了。” 我一愣,忙上去把胖子扶起来。胖子开始还在那哼哼唧唧地叫唤,一看通道里有个身影下来,立马甩开我就往边上蹿。闷油瓶从通道里跳了下来——没错,跳下来,我真想问这家伙是不是开挂了,为什么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住形象。 闷油瓶落地后扫了摆着架势如临大敌的胖子一眼,后者朝他扯出一脸阿谀意味十足的笑,就差没点头哈腰了。问了几句情况,我和胖子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闷油瓶倒是没什么意外的除了衣服脏了一点之外没受一点影响。 我盯着他们下来的洞口看了半天也没再见到哪怕一个不明物体掉下来,终于证实了心里的猜测:“我们被分散了?”闷油瓶摇了摇头:“不是‘被’,我下来的时候注意了一下,通道的转变是随机的,所以并不是刻意要把谁分离开来。”我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闷油瓶说的“注意了一下”是什么意思,好家伙居然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有余韵去观察周围的环境,看来这十年虽然都是在青铜门后面待着,闷油瓶的身手倒是不减反增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三个在这种随机的情况下还能聚到一起也算是种幸运,毕竟人多手杂,我们三个还算是合作比较默契的组合。想到这里我朝胖子看了一眼,那家伙还涎着一脸让我看了就想抽他的笑,小碎步朝远离我们的方向挪着。“死胖子你干嘛?刚下来就中招了?”我朝他笑骂了一句。胖子嘿嘿笑了两声,道:“胖爷我是个很有眼色的人,电灯泡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你们小两口不用在意我。”我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你【越来越敏感的度娘】他妈能晚点再扯皮不?搞清楚现在什么情况是正经。” 我们掉下来的这个地方是一个简单的小方室,什么摆设都没有,往前走就是一条通道,我用手电照了一下,好在没像青铜门进来那里那么变态,光线能达到正常的范围。在我们打量周围的时候,我们下来的通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有了之前的铺垫,我倒是没什么意外的感觉,只是一想到接下去有可能会不停面对这种通道莫名消失的情况我就头痛——如果我们一个不小心,有可能会遇到刚好在转换的间隙,好一点就是被困在某个密闭的空间,差一点的,有可能被相互转换的两个空间压成肉饼。 “这里的空间转换能找到什么规律吗?”我问闷油瓶,他摇了摇头。虽然多少算是意料中的一部分,但我的心还是沉了一下,再一想,我大概只是想向闷油瓶寻求一下精神慰藉。闷油瓶看了我一眼,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等一下我应该能看出来。”我不知道他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在安慰我还是怎样,总之这位大神的话还是起了一定的安神作用。 我们就地坐下稍作休整,同时等着看能不能遇上空间转换。也算我们运气好,还真的让我们遇到了一次,开始的时候和我们下来的那条通道相对的甬道不见了,取而代之,是西南方向的一条甬道。我看闷油瓶,他点了点头。我们身上都没有带能够计时的东西。手表这种东西,就算是一般的运动员在训练的时候都必须摘下来,因为有可能造成意外伤害,更不要说我们这种随时可能开战的活儿,而手机,地下是没有信号的,除了小花,谁也不会特地带上那种多余且派不上实际用场的东西。这种时候对时间的感觉显得尤为重要。 现在我们对这个空间转换算是掌握了一部分的规律:一,转换的空间是可以构成一个整体的;二,时间间隔有一定规律。心里有了底,我们就顺着后来出现的那条甬道前进。这条甬道非常的逼仄,我和闷油瓶都要稍微侧着身才能走,胖子更是只能用一种类似螃蟹横行的姿势前进,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我只觉得他一直在耳边叽叽喳喳的,也没去注意听什么,毕竟这种情况下,要是出现了什么,我们连手都伸不开来,更别说还手了。 不知道我们会在地下待多久,三个人的的手电肯定是不能同时开的,闷油瓶走在最前面开着手电,我和胖子依次跟在他后面,光线虽然暗了点,但勉强还是能看得清脚下的路。胖子不知道骂骂咧咧了多久,突然闭了嘴,过了几秒,又开口道:“我说天真,胖爷我都闭上嘴了,你还戳我做什么?”胖子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忙伸手推了闷油瓶一把:“快走!”闷油瓶应该也听到了胖子的话,看我的反应,不用回头也知道有蹊跷,一刻不停顿地加速朝前。 胖子看我们两个都突然加速,愣了一下,一边叫着:“哎哎哎,我就随便说说,你也不用生这么大气吧?这是更年期到了?”一边追上来。我也顾不得跟他解释,只跟着闷油瓶一路往前,可怜了胖子的一身神膘。又走了约莫三分钟,前面的通道稍微宽敞了一些,容许正常体型的两个人并肩,刚想回头看,就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想都没想,直接反手抽出腰上的匕【我怎么不记得这里要和谐!】首就划上去,一声短促的类似老鼠的尖锐叫声在甬道回荡开来,胖子这下可算是反应过来了,骂了声娘,也跟我一样抽出匕【我怎么不记得这里要和谐!】首防备,现在的甬道宽度已经足够他正常行走,但要转身还是不方便,眼下只能马不停蹄的往前,盼望着前面的路可以更宽敞。 刚才那一下的手感很奇怪,不像是人,但也不像是什么动物,从刀具传递上来的感觉上来看,那东西像是完全没有骨头的。甬道确实如我所愿越来越宽起来,到后来已经变成了三个人可以轻松并肩的宽度,但事情并没有就顺利发展下去。跑在最前面的闷油瓶突然停了下来,从背影都能看出来他全身戒备的状态。我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他手电光照中的东西,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我我我嘞个】操”。 第66章 蚂蟥 我们面前的甬道全部挤满了数量不明体型巨大的软体动物,诡异的大型身躯交缠蠕动着,间或稍微分开的时候能看到体表上的粘液被拉成丝,再凝结滴落下去…… 我强忍着不适感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除去体型不说,这些东西很像我们在潮湿的地方很常见的蛭类一员——蚂蟥。 虽然我说我们前面的甬道已经逐渐增宽到足够三个成年平均身材的成年男人并肩走过的程度,但照现在这群鬼东西之间的亲密劲儿,别说是三个人,就算是闷油瓶缩骨,都未必能找到缝钻过去。 “这他妈演的哪出,现实版异形吗?”我扯了扯嘴角,下意识拉着闷油瓶一步步后退。虽说他身上有麒麟血,可蚂蟥本身就是吸血类的生物,加上这数量和体型,我估计每条蚂蟥轻轻亲上那么一口,不用等麒麟血起作用,闷油瓶就已经先挂了。 胖子开始一看我的动静,还在那边乐颠颠的吐槽我怎么变得这么胆儿小,自己作死地往前挤了几步探头看了一眼之后,我就看到他整张脸都绿了。“哟,胖爷,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贵了?”我反过来嘲笑他,但其实我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吐出来,眼前的这些东西撇开攻击力不谈,我觉得它们就算没什么大招,光靠这种肢体表演,已经足够把承受能力差的人恶心死。 我们遇到的东西真的足够千奇百怪了,虫子也不是没见过,但真没见过这么造型独特的。我还胖子举着枪瞄了半天,嘀咕了一句。我忙按住他的手:“你【河蟹】他妈别乱瞄,这一枪出去你知道溅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我本来是想拦的,但没想到胖子手一抖,枪声震的整个甬道都在嗡嗡响,但我们谁都没心思去顾那里,三双眼睛都眼睁睁看着胖子的子弹打中了其中一只巨型蚂蟥,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子弹的速度在碰到蚂蟥身体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速,然后被那团软乎乎的东西吞了进去,再也没有了动静。 “靠。”胖子咽了口口水,骂了句:“这他妈怪都开挂的,还怎么玩?”我放开胖子的枪,眼看那群怪物还是自己扭自己的,完全没被子弹影响,心想你老兄也太不给面子了,至少配合一下演出啊。不过这么一来也省了计算子弹数量的麻烦,子弹是不能用了,我记得小的时候看到过有人用盐撒,蚂蟥会化水,可眼下上哪去找盐?我转头看了闷油瓶一眼,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叫了他一句:“小哥。”看他抬眼看我,继续问“你有什么办法吗?”闷油瓶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些东西。” 闷油瓶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越到后面,似乎闷油瓶掌握的信息就越来越少了,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信息?又可能,闷油瓶并不是不知道,而是还在试图隐瞒我什么?想到这里我盯了他看了半响,排除了第二种可能,闷油瓶不会骗我,就算要瞒我,也会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这事不能让我知道。 “我说你们俩有胖爷我这么个大型灯泡照着都还能这么眉来眼去是很好,但同志们,革【河蟹】命尚未成功,咱能先把儿女情长放一边吗?”胖爷突然把脑袋探过来,一边说还一边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要换以前,我还会心虚,这会儿亲都亲过了,还怕被人调侃?我把视线从闷油瓶脸上移开,朝胖子挑了挑眉,笑道:“知道我们在交流儿女私情你这灯泡就不能先关会儿?”胖子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愣了一下,我趁着他没想到怎么还嘴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说严肃的,这怪物数量太多,子弹没用,用火烧可能行得通,但我们能烧的东西不多。”我一边说着,自己忍不住皱起眉头——形式对我们很不利。 “不然我们走回头看看,说不定这空间转换的时候出现了另一条路。”我想了想提议道。他们俩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毕竟我们眼前的这群东西看起来不打算主动攻击,如果能省去一场战争当然是最好的。想着三个人转身想往回走,但手电一照,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刚才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这群巨型蚂蟥上,没有太过注意身后,现在一看才发现,不只是前面,连我们后面,都被差不多数量的巨型蚂蟥给堵了。我想到之前在慌乱中用匕首刺到手感,以及胖子一直觉得有东西戳他,原来我们一路上都和这些东西擦身而过。可是想想又不对啊,这些蚂蟥虽然能一定程度上的变换体型,但是根据之前甬道的宽度,如果有这么一个东西,我们肯定不可避免会碰到,不可能没人有反应,这些东西之前到底是藏在哪里…… 像是要回答我的疑问,我们两边的墙面忽然蠕动了起来。“我【河蟹】操,不会吧……”胖子连声骂娘,也顾不上省电不省电,三个人都把手电打开,照着两边的墙体。蠕动的墙体表面开始剥落,裸露出来了后面像是拼图一样排列着的巨型蚂蟥。 “动手。”这情况已经不可能在静观下去,我一咬牙,说道。我们都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当即动手翻起背包里的东西,但是能用来点火的东西真的不多,好在经过上一次用火对付过蜈蚣之后我把酒精这种东西列入了武器范围,虽然携带不方便,但还是能派上很多用场。看着我从包里掏出酒精,连闷油瓶都显得有点惊讶,我朝他笑,颇有点得意:“新型武器。” 我拿了一件衣服撕成条状,把酒精盖子打开,用衣服塞住瓶口,等衣服吸收了酒精之后点上火,直接朝前面那团巨型蚂蟥扔过去。这种简易酒精灯在很多电视剧里都能见到,我算是把它们用到了正途上来了。 但是结果并没有我想象的可观,和之前的蜘蛛不一样,这些蚂蟥的表面全是粘液,虽然酒精能让火势蔓延一阵,但也只是一阵,除了几只刚开始就被火烧到的蚂蟥因为被灼伤蜷缩起来之外,其他的几乎还是纹丝不动。 “看来这方法不管用。”我皱了皱眉,奇怪着这些大家伙的脾气怎么这么好,任我们这么折腾都不反击。难道本身就没有攻击性?不可能啊,没有攻击性这青铜门的主人弄这么大一群是要干嘛?当宠物的话未免太重口味了。还在想着,就看闷油瓶动作利落地往自己手上划了一刀,连阻止的时间都不留给我。心里问候了他一下,也只能任他用最近的蚂蟥做实验。就见被闷油瓶的血滴到的蚂蟥发出了一声尖利的鼠叫声,和血有接触的部位化出了脓水。 但是有效果归有效果,总不能让闷油瓶就这么用血解决前面的这一堆东西吧?我一手把闷油瓶拉回来,死死拽着他,一面脑子用尽全力地转着,一眼扫到地上的玻璃瓶碎片,眼前一亮。“你别动!”我对闷油瓶扔下一句,又解下包去拿酒精。抬头就见胖子一脸佩服地看着我,我才意识到我刚刚好像做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 看我拿出酒精,胖子以为我又要用刚才的方法,道:“天真,刚刚不是试过了吗,你就别浪费了。”我笑:“我没你那么笨。”说着抓着闷油瓶的手,让他把血滴到瓶里。酒精是很好的溶剂,这样虽然稀释了麒麟血,但不会破坏麒麟血的作用,又能扩大攻击范围,绝对是一举两得。试了一次之后果然不出所料,凡是被溶了麒麟血的酒精沾到的巨型蚂蟥,全都没再动弹,我让闷油瓶又挤了一些血之后赶紧让他包扎伤口,不然他这个主要战斗力要是因为失血过多出了什么情况,那可就是本末倒置了。 有了这个方法之后,我们很快就开出了一条道,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些蚂蟥并不是不具备攻击力,它们不攻击,仅仅是因为对手还没有惹怒它们。 第67章 蚂蟥(下) 我知道野兽在遇到危险或威胁的时候会发出特殊的叫声求救或者示威、告诫,但在那天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软体动物而是会用相同的方式表达信息的。 “我说这些虫子怎么叫得这么渗人?”眼看着眼前的通道就要显现出来,我根本就分不出神去搭胖子的腔,也不管他说什么,随口答:“你他娘这会儿还有闲工夫去听这群东西叫得好不好听?又不是大合唱。”说完继续琢磨下一个掺血酒精瓶子该去的方向。“这情况不对啊。”胖子在我身后嘀咕了一句,看我没反应,改拉住闷油瓶道:“小哥你来看看,这群虫子和刚才有没有不一样?”闷油瓶刚放过血,被我好不容易押到一边去休息,我看胖子这会儿把目标转移到他身上,心想这家伙还没完了,回过头去本来想骂他两句,被闷油瓶一把按在肩上:“快!”我的心一下子提上来,看来真的出情况了。 闷油瓶的话从来就是圣旨,我也顾不上看个究竟,看准了位置把最后一个酒精瓶脱手出去,挡在前面的巨型蚂蟥的最后一层算是被我攻破了。我回过身去招呼他们两个人,这才明白胖子所说的情况不对。那些本来附在墙上的蚂蟥,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从墙上纷纷剥落下来(那样的体型,从近两米高的墙体上剥落下来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层层叠叠堆积起来。倒是没有像堵在前面的这一群一样上演肢体纠缠的戏码,但就是那么一条条安静地匍匐在那里,上百只空洞的圆眼巴巴盯着我们,不知道从哪一只开始,一声尖利的叫声在甬道里响起,一时间,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叫声像是响应号召一样响成了一片,在不算空旷的甬道里面回荡起来。 “你还傻看什么劲!快走啊!”我推了胖子一把,拽住闷油瓶就跑。往前的路已经被我打通,但就在我们刚才往后看的那个当儿,已经有一些蚂蟥绕过去又要把路堵上。闷油瓶反手抓住我,抽出刀在手背上没被包住的地方又来了一刀,挥着染血的刀开道。我一股火冲到了嗓子眼,却也只能骂了句操,一刻不能放松的跟上他的步伐。“这他妈都成精了啊,还知道迂回战术了。”胖子跟在我们后面,一路嚷着。 我们的反应及时,蚂蟥的移动速度不快,所以绕到我们后面的数量不多,没一会儿就突破出来了。我瞄了一眼闷油瓶手上的伤,看起来不严重才放下心,回头看了胖子一眼,看他活跟只肥狸猫似得闪身躲着蚂蟥的攻击,浑身上下写满了喜感两个字,差点就忘了我们的处境。 可胖子这人,兴致上来了,天塌下来都堵不住他那张嘴,看我们俩没搭理他,又不敢拿闷油瓶开涮,就把矛头指到我身上,酸溜溜地道:“哎,这嫁出去的就是不一样,光顾着情郎了,革【河蟹】命兄弟都不要了。”我一边跑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和谐】他妈这是肺活量太大闲得慌啊?还有力气放嘴炮?”我回了这么一句之后就觉得整个人的气息都被打乱了,一下子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赶紧噤了声告诉自己沉住气别被胖子这不着调的撩起来。 胖子其实也有点吃力,可我这一回嘴又把他的情绪给带起来了,嘿嘿笑了两声道:“你看这群大家伙的体型,我们这样跑它们肯定追不上。”我心说你这体型也能跑,怎么知道人家不行。没料到,以前我在地下是说一些话能招麻烦,变到今天,是想一些事都能招到麻烦。我刚在脑子里吐槽完,就觉得头顶上一阵阴影盖下来,我本能行动,拔枪反手开了两枪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枪在这些鬼东西这儿派不上用场啊!闷油瓶反应快,拽了我一把,反手一刀,生生把那大身板子分了截。胖子落在我们后面,一下子躲闪不及,被粘液状的血液喷了一身,呸呸呸地吐着口水喊道:“小哥你下次动手先跟我打声招呼啊,这鬼东西进了嘴里,就算没毒也能要走半条人命啊。” 胖子这句话才刚说完,我就听到他“哎呦”了一声。好在胖子的身手没被那身肉拖累,等我回头,就看到他就地打了滚,翻身起来继续追上我们。后面的蚂蟥群已经越来越接近了,虽然说它们的爬行速度慢,但是它们的全身都是软的,可以拉长到一定程度,尺蠖式的行进让它们省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加上这种体型,我们的两条腿根本跑不过它们。 这样一直玩你追我赶的戏码肯定是行不通的,一是这条甬道到底有多长,就算跑到头,那边又有什么东西,我们都没个底,二是我们的体力逐渐被消耗,而这些蚂蟥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灵活了,用不了多久就可能追上我们。我跟他们示意了一下,往前跑了一段路之后站在原地回身等着这群软体活物靠近。我的包里没什么大规模的杀伤型武器,主要都在胖子那里,他全都拿出来之后,我看了一下,只有两枚闪光弹,三只手雷和几个简易炸药。本来在进来的时候二叔和闷油瓶就已经跟我们分析过,青铜门后面的格局虽然不是全部清楚,但大部分属于小空间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些大规模杀伤的装备,否则引起坍塌,跑都没地方跑。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我们从影响范围最小的闪光弹先用。闪光弹的主要作用是用来扰乱敌人,这东西平时在地下基本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你说难道你还能跟粽子血尸讲战术不成?但现在,我却巴不得多带几个闪光弹。闪光弹在点燃的瞬间会发出强光,同时,燃烧中心的温度是可以达几百度的,加上这群东西长期生长在阴暗的地方,强光能对它们造成的杀伤力绝对不会小。 和蚂蟥群拉开距离,我让他们两个捂住眼睛,自己准备好后把闪光弹扔进蚂蝗群。瞬间一股刺鼻的焦味直冲而来。强光退去之后,遍地都是粘稠的液体,没被伤到的一些蚂蟥也已经完全乱了方向,短时间内没有攻击性。“妈的,这杀伤力不够啊。”胖子晃了几下脑袋,眯着眼看了一下,咒道。“没办法,这闪光弹本来就不是这么用的,快走,趁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我看到闷油瓶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也就没有了多余的心思去关注这群怪物到底伤得怎么样,眼下脱险要紧。 “快,我们要找个空旷的地方。”闷油瓶突然出声说道:“这些虫子的体液有毒。”胖子愣了一下,道:“有毒?难怪胖爷我觉得嘴里怪怪!”胖子忙从包里拿出水反复漱口,一边口齿不清地道:“可我身上没什么感觉啊?”我一听,一下子明白了闷油瓶脸色为什么这么差——他手上有伤,虽然看起来并没有直接接触到这些蚂蟥的体液,但在这并不宽敞的甬道当中,加上刚才的几个来回,即使只是空气里带的一点点毒,都可能从伤口钻进去。闷油瓶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我们也没空再去纠结前面会不会再遇到追兵,只能沿着甬道一路往前,只求这次能稍微沾一下好运气,让我们找到一块空旷地。 第68章 休整 本来能找到空旷地什么的我都只是随便想想而已,没想到我们跑着跑着还真的跑到了一个石室里,只是粗略地打着手电环视了一下,现在这个石室已经成了一个密室,估摸着有百多平方,除了这个还有更让人庆幸的——在我们踏入石室的那一刻,空间转换又发生了,这下子那群蚂蟥估计都不知道会被换到哪里去,自然也追不到我们了。不过我们也只能抓紧时间休整一下,眼下虽然安全,但有可能下一次空间转换又把那群大型的软体动物给带回来了。 闷油瓶的脸色虽然稍微好转了有一些,但还是看得出来情况不太好。我从包里拿出水帮他清洗了伤口,又用剩余的最后一点酒精仔仔细细帮他消了毒,这才算放心了一点。我扶着他就近靠墙坐下,胖子看我们安顿下来,跟我打了声招呼先去检查一下这个石室的情况。把手电的光调好放在一边,我看着闷油瓶靠着墙闭目养神,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总觉得莫名有点心疼(不知道闷油瓶知道我这心理会不会直接掐死我)。 石室比我想象的还大,我就看到胖子的手电光一直晃啊晃的,也不知道看出了什么究竟没有。而闷油瓶,跟入定了一样,半点反应没有,眼皮下面的眼睛动都没动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我犹豫了半天,还是觉得问一下:“小哥,感觉怎么样?”他这才悠悠地睁开眼,看着我,我差点以为他是被我吵醒了没听到我问的。“我没事。”又是闷油瓶式的回答,他顿了一下,可能是看我一脸的怀疑,叹了口气解释道:“毒素已经被你处理得差不多了,渗入体内的不多,麒麟血在慢慢化解它们。”我这才点了点头。点完头,我有点惊讶自己居然对于闷油瓶会加以解释这一点完全不觉得惊讶。转念一想,又觉得其实没什么,亲都亲过了,他的很多之前在我看来觉得不同平常的行为,现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闷油瓶说完之后我们又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整间石室慢慢地亮了起来,我先是一惊,才想到胖子在四处转悠,看过去,果然是他点亮了灯台。我皱了皱眉,虽然这石室不小,但在这种密闭的空间里面使用明火和自己抢氧气,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天真,小哥,你们快过来!”虽然石室足够宽阔,但太过空旷,胖子的大嗓门在这种空间里回荡起来显得格外突兀,我恨不得一枪杆子扔过去直接堵住那张嘴。我伸手想去扶闷油瓶,就见他自己站了起来,朝我摇了摇手,我看他的脸色却是也好了不少,不像是强装出来的,也就没再说什么。 朝着胖子的手电光走过去,就看到正对着我们的方向(因为在这下面绕了半天,我基本已经失去方向感了)有一个十米见方的水池,里面居然还有活鱼,也就是说这水肯定是活水,那我们的氧气供给应该也不用太愁。“我说天真,咱们这次可真是把所有的运气都给用上了,这要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咱们可是吃的喝的够撑上好几天了。”胖子一边说一边死盯着那水池里的鱼,活像是这辈子没开过荤似的,“你们等着,等胖爷下去抓两条,给小哥好好补补身子。”这眼看着胖子捋袖子打算下水了,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提醒道:“您老可小心了啊,这还指不定谁吃谁呢。”一听我这话,胖子抬到水池边上的脚赶紧收了回来,敢情刚刚脑子都让这鱼肉给堵住了。 胖子朝我嘿嘿笑了两下,道:“果然是大学生出身,就是考虑周到,不过今儿个就算它是食人鱼,胖爷我也吃定了。”我无奈地笑了下,提醒已经给了,胖子也不是真的没心眼的人,我就随他去,到一边在闷油瓶边上坐下,等着胖子的收获。闷油瓶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也没再去打扰他,就看着胖子用酒精瓶子伸进水里试探了几下之后利索地跳进水池里,圆滚的身体在整个水池里来回打转的样子实在有够好笑。 本来以为只是玩笑,没想到胖子还真的提着两条肥硕的大鱼回来了。胖子不敢差使闷油瓶,自然就把鱼扔给我处理,不过估计他是算计好了我不会处理,闷油瓶看不过去,自然而然就接手过去了。胖子再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个大碗状的陶器,我一下子居然看不出年代来,但就形状和材质来看估计有好些年头了,看来这间石室暗藏玄机。 我一看胖子那样儿就知道他肯定没看出这“大碗”的价值,想了想,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他真相。接着,又砸了一只有点腐朽的木制灯奴做柴和筷子,胖子这鱼汤算是做上了。虽然没有调料,我们只是倒了点酒去腥,这一顿比起纯粹的压缩饼干来,是真的好了太多,连闷油瓶都吃了不少。 吃饱喝足,也驱走了不少身体上的疲惫感。“你说,这要每次下地都有这种好事该多好?”胖子摸着他那不管饿着还是吃饱都是滚圆的肚子,颇有些得意。“美得你,你闯人家门,还指望主人家设宴款待?”“我也就随便说说。”胖子嘀咕了一句,喝完最后一口汤之后捧着那陶器反反复复地看,问我:“诶,我说天真啊,你说能在这里的,这东西该不会也是什么宝贝吧?”我憋着笑,道:“嗯,我看不出年代。”胖子一听,随手就想扔,我适时说出后半句“估计是原始时期的。”胖子手一抖,差点给砸了,忙收进怀里:“你丫下次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这砸下去可都是钱啊!”看胖子捧着那碗又亲又摸的样子,我实在没忍心告诉他,这东西刚刚被他那么用完,估计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有声音。”闷油瓶一句话让我和胖子一下子警惕起来。但等我们三个人都静下来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动静,胖子维持着歪着脖子脸贴着那碗的姿势不敢动,小声问:“小哥,是不是你听错了?”闷油瓶皱了皱眉,也有点疑惑:“大概吧。”我和胖子对视了一眼,虽然胖子这么问,但他跟我一样,心里都清楚闷油瓶不太可能出错。胖子把姿势调整了一下,扭着脖子突然停住了:“不对啊,这墙上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么多花纹?”我和闷油瓶是背靠着墙,胖子坐在我们对面,所以我们两个都没有发现,我们身后的墙上,多出了很多阴影。 我和闷油瓶回头看了一下,迅速起身远离墙壁。胖子的脸沉了沉,道:“不会吧?难道是我想的那东西?”闷油瓶死死盯住墙壁,嘴里吐出了我们最不愿意听到的词:“密洛陀。” 第69章 密洛陀 老实说,从下地到现在我见过的鬼东西也不算少了,可这密洛陀就像是一个禁忌,如果有的选,我是一辈子都不想跟着东西再打照面。人最怕的打击往往不是来自生理,而是心理上的阴影——我永远也忘不了闷油瓶和胖子那浑身是血的样子。 虽然在听说了青铜门的真正作用之后已经多少给自己做了点心理建树,但我那都是为了防范,也没想要上帝他老人家真这么敬业,把这“未然”送到我面前啊。 我觉得自己握着手电筒的手已经有点僵硬了,但还是没能决定下来到底要不要打开——其实也没差,密洛陀对声音和热量的感应都是极其敏感的,但眼下我们就站在这里,好像也没感觉到身边有什么动静,眼前的墙壁上只有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影子,从体型上来看,估计还是个孩子。它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的,从形状上看,像是低着头在发呆。我们三个也不约而同地谁都没有动作,这种气氛下,总觉得自己身处在十面埋伏中,一个错误的动作就可能粉身碎骨。 好在,对方比我们更耐不住性子,影子的最上端缓缓形成一个椭圆状,看来是抬头了。但也只有这么一个动作,就又僵住了。“这他妈是回忆童年玩一二三木头人呢?”胖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没看到人家是小孩子呢?对未成年你下得了手?”我从牙缝里回他。“你又知道这家伙是小孩子?人家指不定只是没发育好,不然咱把人家监护人叫来问问?”胖子刚说完就愣住了,墙面上赫然又出现了一道影子,在慢慢地扩大成型,像是墙里面什么人由远至近地接近。“操,我不过随口这么一说而已,这怎么就当真了呢?”墙上的影子眼看着越来越大,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从包里摸出铲子就开始朝墙上砸洞。 对付密洛陀我们也算有点经验,这东西的估计脑子都跟体液融成一块儿了根本不好使,但蚂蚁多了能咬死象,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先发制人,趁数量还没多起来的时候先解决掉它们,打一个脱队的精英怪也比打一整支军队的普通怪容易。这墙看起来结实,砸进去却发现里面混了很多烂泥一样的材质,我用铲子砸了两下就开了个洞,心想,原来这豆腐渣工程也不是现代开始的。闷油瓶在我边上,手往墙洞里猛地一探,就把那只离我们近的还没反应过来的小个子密洛陀整个拉了出来,眨眼功夫就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后来的那只从身高上看已经超过我了,但看样子离我们居然还有点距离,我忍不住一阵寒,难道是那种体型超规格的? 我们三个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算是巨型密洛陀,三对一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会吃亏,但让我意外的是,那只密洛陀在闷油瓶把小的那只揪出来之后就停止了变化,然后慢慢地缩回了墙里。“怎么回事?这是屁滚尿流了?”胖子看着那影子慢慢变小,贴到墙上的洞往里看。“你是怎么看出这状态来的?”我觉得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查查胖子的小学语文老师是谁,逢年过节要给他多烧几株香,有这样的学生这辈子算是毁了,怪可怜的。“这是独门秘技,你资质不够,学不会的。”胖子朝我挥了挥手,转身去清理火堆。 之前还在庆幸这个密室能帮我们逃开外敌,但是现在看来,这密室根本是敌人锁定了我们位置的好帮手。显然闷油瓶先我一步想到了这个,已经开始四处查看起来了。但他转了一圈之后回到原地,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没指望。“只能等下一次空间转换了。”我道,现在也只能这样。话虽这么说,意识到自己完全处于被动状态,我还是有种莫名的烦躁感。闷油瓶又来回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圈,确定了没有遗漏的地方才停下来。 眼下的情况其实也不算糟,但事实上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连胖子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不知道想什么。这次的空间转换在时间上来说其实已经过去了,我心里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干脆观察身边的墙面考虑直接把墙炸开的可行性——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从各种理论角度来讲就已经行不通了。 “我在想,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吧?”胖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朝他指的方向一看,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密密麻麻的黑影。“没时间了。”闷油瓶皱着眉轻声说了一句,反手从身后的背包里摸出一个用布条缠起来的长条形的东西,拆开布条之后居然是把青铜刀。我愣了一下,胖子一看,咦了一声,道:“我还奇怪小哥你拿那堆废铁去干嘛呢,居然还偷偷给改成刀了?”原来上次的青铜鼎被拆架了之后,胖子偷偷藏了一些零件,但是带出来之后才发现,青铜器这种东西不好处理不说,这种整体中的一小部分早就已经失去了该有的价值,恰好闷油瓶有兴趣,就做了顺水人情。只是闷油瓶是通过什么途径改造的这把刀,就不得而知了。 密洛陀开始陆续从墙里出来,我和胖子手上就只有枪,但子弹是有限的,所以能不用就尽量不用。因为数量比较少,分布松散,闷油瓶现在手上的这把青铜刀虽然比起黑金来要小一些,重量自然也不是一个等级,但到了闷油瓶手上,舞起来照样是虎虎生风。 刚开始看来是我们这边占上风,但密洛陀的数量越来越多,只靠我们三个人已经明显应付不过来。“这是车轮战加人海战术啊,胖爷我年纪大了操不起啊!”胖子的弹夹都打空了,反手抓着枪柄当棍子使,砸烂又一只密洛陀的脑袋的同时还不忘抱怨两句。 不过说实话,这种持久战再打下去,不止是他,我也开始有点喘了,好在刚才补充了体力,还能稍微应付一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之后也学着胖子用枪托砸,脑子一边用最快速度运转着。朝我面前的一只密洛陀照面砸下去之后,惯性带着枪托把它后面的墙砸出了一个坑,我眼前一亮,道:“掩护我!” 胖子和闷油瓶听到我的话几乎同时朝我身边靠拢,护住了我背后。我一刻不敢停顿,脱下外套也顾不上其他,用狗刨式从墙里使劲把烂泥扒拉下来。“我【河蟹点】操,天真你太坑了,咱们这是腹背受敌你还有闲情和泥巴玩?”胖子还是老样子,眼前情况已经疲于应付了嘴还是闲不住。我完全懒得搭理他,就像他说的,我们现在是腹背受敌,不管是面对哪里,是要是有墙体的,都会有密洛陀冒出来,背后交给他们俩是放心的,但他们顾不到我前面,所以我要一边扒泥巴,一边还要看准时机给前面冒出来的密洛陀来一托子,这感觉还真有点像小时候一群熊孩子抢玩具。 我看看泥巴挖得差不多了,对闷油瓶和胖子表示了一下,三个人朝密洛陀相对少的地方突破出去。“把这东西涂身上!”密洛陀根本不给我们喘气的机会,不带停顿地朝我们围过来,我抓紧时间也顾不上别的,抓起一把泥巴就往闷油瓶脸上抹,闷油瓶倒是一点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拉了我一把说了句:“我自己来。”知道他明白我的用意,我也不说什么,动手用泥巴往自己身上涂。我听到胖子嘀咕了一声:“我【河蟹点】操,天真,真汉子。”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估计敢对闷油瓶做这种事情的人除了我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但是胖子贫嘴归贫嘴,手也没停的往身上裸露的地方抹泥巴——显然他也明白了我的用意。 密洛陀会对热源和声音产生反应,这种用泥巴隔热的方法我是在军事电影上看到的,从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就是不知道可操作性强不强,眼下也只能试试看了。 好在,事实说明我这把还是赌对了。密洛陀全都停在了原地,像在专心地听周围。我们不能作出任何会发出响声的动作,只能小心地原地放松,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能大口喘气。 本来以为是暂时解决了眼下的情况,没想到最不会出错的闷油瓶突然整个人晃了一下,直直朝前面倒去,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我已经接住了他,但招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所有密洛陀的“注目礼”。 “操!跑!”胖子从地上捡起闷油瓶的刀,胡乱地挥着也砍倒了不少密洛陀。我趁着这间隙把闷油瓶背到背上,朝着一个角落跑过去。就像我刚刚说的,现在这整间密室,只要是有墙体——包括天花板和地板——都可能出现密洛陀,但我现在也只能从视觉上判断了。 第70章 胖子(二更) 我们选择的那个角落确实没有密洛陀,但墙体内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根本没办法估计数量。闷油瓶会突然昏厥的原因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一个,但现在我又不能直接拆开他手上的纱布,否则可能把密洛陀都招过来,事情会更加麻烦。 我们安顿下来之后,我才发现胖子身上有好几处伤,我用唇形问他,他也只是摇了摇手表示没关系,我看他的样子虽然有点累,但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严重的伤口,用我裤子口袋里方便拿的绷带简单包扎了一下,就当处理过了。 胖子跟我商量了一下,我们决定先生一堆火作为引子转移一部分密洛陀的注意。其实这些事情都只是权宜之计,只能拖延时间,空间转换也不知道到底还会不会发生,如果这样一直拖下去,到最后我们还是会被困死在这里。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个密闭空间一点都没有变化的意思。我们身上的泥巴已经完全干掉,能往上面加的液体东西都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跟这一整只军队的密洛陀正面冲突是必然的事情。 干燥的泥巴开始从我们身上脱落,除了被火堆吸引了注意的一小部分之外,离我们比较近的密洛陀都毫不意外的动作起来。闷油瓶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我和胖子讨论着用火堆把密洛陀集中起来然后用炸【河蟹点】药炸,但是仔细一想,这方法行不通。一是我们的炸【河蟹点】药剩的已经不多了,二是密洛陀虽然没脑子,但他们并不是只受温度吸引,如果不是被激怒了,不会留恋单纯的热源太久,这样有可能等我们把炸【河蟹点】药都耗尽也只能杀死一小部分密洛陀,那样的话,最后就真的是只能等死。而眼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就算火堆不烧完,等我们身上的温度掩盖不住的时候,那群密洛陀肯定要把矛头指向我们。 忽然,整个密室震动了起来——这表示空间转换开始发生了!我差点老泪纵横。但还没给我足够的时间感动,我和胖子就看到,新出现的那条甬道,在我们的对面,而就在这转换完成的瞬间,一部分的密洛陀像是一下子变得聪明起来,居然里里外外拥挤着堵住了甬道。 比没有希望更糟糕的事就是给了你希望再让它破灭。 这下子我们只有两个选择:一,等下一次转换发生,但是显然,在那之前,我们所有拖延时间的方法都会失效;二,直接杀出一条血路,从新出现的甬道出去,当然,我们根本不知道这条甬道会通向哪里,是不是在那后面还有其他的危险等着我们。 “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胖子沉吟了一会儿,扫了那些围着火堆的实体密洛陀和墙上的黑影,撑着墙站起来,冷哼了一声道:“他娘的,老子跟这群怪物拼了。”。人的记忆有时候是个很犯贱的东西,你不抽它,它就躺那里装死。胖子的语气让我莫名联想到了当年的潘子,不由烦躁起来:“你要干嘛?”胖子看了我一眼,低头在包里翻出剩下的炸【河蟹点】药,往自己身上绑。 “你【河蟹点】他妈到底要干嘛!”我一看胖子的行动,已经能猜到他的想法了,一股火猛地蹿了上来,但又要顾及密洛陀,只能竭力压着声音吼。 “胖爷今儿个要学董存瑞,炸个碉堡让你们以后缅怀我一下。”胖子朝我咧了咧嘴。 “操,别抽了,我他妈不信没别的法子。”我死拉着胖子,一阵心惊肉跳:“再不济我们先把小哥弄醒,再一起冲出去!” 胖子没动,只是看着我,又看了看一边昏迷的闷油瓶,一屁股坐下,轻声道:“我说天真,当初给你取这绰号还真没取错,你忘了,当年我和小哥跟这群怪物交手是什么下场?现在在这里的,数量是当年的两倍不止,别说我们三个,就算是换成三个小哥,都不一定能完完整整地出去,这回可没人拖我们出去了。”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个办法根本就不是办法,可我就是不想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到时候你和小哥那是苦命鸳鸯,难不成胖爷我还要跟着你们下去做电灯泡?”他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看注意周围密洛陀的动静,继续道:“小天真,胖爷在这道上混了大半辈子,有生之年能碰到你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也算是此生无憾了,反正这把年纪,大半个身子都在棺材里了,与其等老了生活没办法自理让人看笑话,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给自己来场轰轰烈烈的结局你说是不?” “说什么屁话!你【河蟹点】他妈是让我看着你去送死吗?” “听我说完。”胖子拍了一下我的肩道,继续道:“胖爷我是一路看着你和小哥走过来的,你们俩谁出了事,另一个都活不下去,而胖爷我挂心的人,在十年前就已经走了,我早该下去找她了。这十年里要说有什么盼头,也就是咱仨能好好聚一聚,现在这心愿也圆了,这辈子,是真的没遗憾了,”说着,他从衣服里面拉出来一个摸金符,拆下来塞给我,道“这可是胖子我新买不久的,真货,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就拿这个给胖爷我立个衣冠冢,跟小哥从这里活着出去好好过日子,以后每年的今天,记得来我坟上看看,唠嗑几句,让我不至于在下面闲到长毛就好了。” 胖子说到后面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都沉下来了。胖子说的话我不是不懂,也正因为能理解他的心态,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着劝不动,我只好拉住胖子不放,他皱了皱眉,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你这小子怎么就说不通呢?”眼看着因为我们的动作而脱落的泥巴无法再继续掩盖我们的热量,加上我和胖子对话的声音,周围的密洛陀都开始躁动起来。 胖子扫了周围一眼,没被我拉住的一只手伸过去抓过熄了火的火把,对着闷油瓶道:“小哥,你下手轻点,别再给他晕大半天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了一下闷油瓶,却发现他还是闭着眼睛根本没动静,心下一惊意识到上当了。也就这么一个当儿,胖子已经挣开了我的手,点上火把朝甬道深处走去。人体的温度加上火把的温度,还有一路过去刻意弄出的响声,几乎所有密洛陀一下子都调转了矛头朝胖子那边聚集过去,还有一部分似乎在犹豫着,在我们边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朝胖子的方向去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因为点着火把,虽然距离比较远,我还是依稀能看到那边的情况,层层叠叠的密洛陀,往胖子身上压过去,胖子挥着手上早就已经没了子弹的枪管,刚开始还能抵御,但是密洛陀越聚越多,最后把光点都掩盖了。整个甬道一下子陷入了黑暗。“王八蛋,老子今天跟你们同归于尽!”胖子爆发出一声咆哮,我的心猛地一跳:“胖子!” “天真,咱们下辈子有缘再做兄弟!” 震天的响动一下子把我炸懵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有一些密洛陀的碎尸,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看起来已经起色稍微恢复了一点,开了手电坐在我边上看着我。我忘了当时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我就那么直勾勾和闷油瓶对视着。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把我的头摁到自己肩上。我愣了一会儿,才发现眼眶酸痛地要命。 我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掉过眼泪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无关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矫情说法,只是大多数的时候,是没有眼泪可以掉,再闹心的事,抽根烟,骂两句娘,也就完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就连现在,我也只是觉得整个人五脏六腑都在难受,偏偏就是哭不出来。 闷油瓶就那样抱着我,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吴邪,我在。” 第71章 偶遇小花 我缓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两口之后拍了拍闷油瓶:“我们走吧。”他看了我一眼,沉默着点了点头。 闷油瓶告诉我,我晕过去大概只有十分钟不到,所以甬道还是维持着本来的样子。我们沿着甬道往深处去,走了一段就看到满地都是红绿相间的东西——绿色的是密洛陀,而红色的,我当然知道是什么。我捏了捏手上的摸金符,小心把它收好。 一种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好像我现在才清楚意识到,胖子已经死了,而就是这种意识,却让我的心情完全沉淀了下来。 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 不知道是因为甬道太长还是因为我们一直持续往前的行为太单调,感觉上我们两个人走了约莫有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有到头的意思。 “这感觉不对啊,是鬼打墙了?”忍不住皱眉问。闷油瓶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否定还是表示不知道,然后就看他把手按到墙面上,停了一会儿道:“继续走吧,应该快到了。” 果然跟闷油瓶说的一样,我们往前又走了约莫十来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我打着手电一看,瞬间有点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我们居然这么简单就到了那个中心石室。 不过我总觉得这里看上去有哪里不对。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我们不做停留的直接往石室正中的石柱走去,石柱上的“四瑞兽”阴刻里,并不是闷油瓶之前放上去的三样东西。 “你见过这里吗?”我问。闷油瓶摇头说:“我以为青铜门后面的结构我已经摸清楚了,但这次我们碰到的机关我之前都没有发现。” 闷油瓶对机关的擅长程度也不用我多做赘述,既然他这么说,那就只能说,青铜门的制造者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或者他正是利用了一些人的心理,用了某种手段让人以平时的方法查不出来。至于是什么方法,可能简单可能复杂,反正我们一直到了最后都没有机会弄清楚。 虽然我们已经知道,守护青铜门的约定和老九门之前的某些事情有关,但是这青铜门是在老九门之前早早就存在的。这青铜门的主必然是个资力雄厚的人,但他应该不会闲着没事干刻意制造这这样两个相同的石室,而且相比之下,我们目前所在的这个石室显然要更难发现一些。 我看闷油瓶的脸色,估计他也觉得事情不对头,直接问:“小哥,你觉得哪个会是真的?”“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去验证。”闷油瓶低声道。 既然没有办法验证,那我们现在面对的情况就尴尬了。虽然说这个石室更难发现一些,但是,另一个石室是在青铜门的深处。假设这次我们碰上的这些机关是关系到人数的,那么也就是说,只有当人数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才能碰上这种空间转换的机会,那么,我们眼前的这个石室就很有可能只是个障眼法;反之,如果青铜门的主人只是纯粹的想要阻止能够深入青铜门的知情者,那么,另一个石室就可能是假的。 我下意识搔了搔头发:“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看一下这个墓室,你在这里等我。”我点了点头:“你小心点。”闷油瓶应了一声,往石室的深处走去。 上次因为我一心惦记着闷油瓶,所以根本就没有心思好好观察那个石室。现在站在原地等闷油瓶,我跟着他的背影用手电照着,才发现往石室的里面走,放着很多接近两米高的青铜鼎,和我们之前在和田那边的墓里看到的很像,但规格完全不同就是了。 其实这整个石室本身也不是特别的大,也可能只是因为在这有限的空间里放了很多的大型青铜鼎,人站在一个点的时候能看到的范围就显得非常有限。闷油瓶绕到青铜鼎的后面就我就看不太到了,只能偶尔从鼎和鼎之间的缝隙看到他的身影和他的手电的灯光。 看了一会儿,我总觉得自己这种一直盯着闷油瓶的行为跟变态跟踪狂有点像,果断收回手电打量起我们进来的那个方向。 我们进来的那个甬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也就是说我们在的这个石室又变成的另一个密室,我只能在心里默念着,希望在天上的某位神灵能够听到我的祈祷,别让我们在这个密室里再遇到跟上次一样的情况。 想到上次的情况,我就想起来,我还没有问闷油瓶之前的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这,我就转过身去往闷油瓶那边看,闷油瓶的身影从鼎之间的一个缝隙移动过去,看样子快检查完了,我刚想开口叫他,定睛一看,他的身后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因为光线不足,我没办法看清楚那人到底是谁,倒是身影让我觉得有点眼熟,可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我一边在脑子里搜索和这个人身形相近的人,一边把手电的光调暗了小心朝他们那边过去。 闷油瓶被一个青铜鼎遮住了,可能是在后面检查什么,而另一个人刚好就站在鼎的间隙那边。这情况有点奇怪,闷油瓶这人的警惕性是很高的,要换成平时,这人跟他的这个距离,早就被发现了。现在这种情况,可能是闷油瓶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也可能就是这人的身手和闷油瓶差不多,并且善于隐藏自己的动静。而加上“身手和闷油瓶相近”这一条信息,在联系这个身形,我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人是小花! 我的第一反应是出声叫他,但是这些年锻炼出来的对危险的直觉阻止了我。如果这个人是小花,他为什么要这样跟在闷油瓶后面?难道他们刚刚在青铜鼎后面已经见到面然后是在一起勘察?但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啊,而且我刚刚手电的光那样直接照到他,照我对他的理解,他应该至少会出声跟我打声招呼。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子弹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用完了,不过就算没用完我也不可能对小花开枪,我只能把手电筒关掉,在手里攥紧,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循着闷油瓶的手电光慢慢移动。 不过还没等我真正靠近过去,闷油瓶已经扑了上去,两个人瞬间交起手来。我们在看电影的时候经常能看到两个大侠交手,动不动就是飞檐走壁,那会儿就觉得这演员威亚吊得也怪辛苦的,而现在我眼前的这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轻功水上飘的内力,动起手来却几乎脚不沾地。 闷油瓶利用青铜鼎之间的间隙限制了小花的长棍的使用,同时还利用青铜鼎做各种高空翻越的动作,几套行云流水的攻击下来,最后一下下去,小花就被打晕了。整个交手下来,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小花的动作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完全失去了他之前的灵动感。 闷油瓶一手搀扶着他往我这边过来,我忙上去接了把手,问他怎么回事。“他可能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我们进来的时候他就躲在那后面。”也就是说闷油瓶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所以才会让我站在原地等?我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他这种习惯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不是故意瞒你,只是怕有什么问题。”他顿了一下又说:“跟他交手我有把握。”我有点傻眼,心想要是我们的解当家听到这话,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闷油瓶告诉我在青铜鼎那边什么都没发现,这下子我们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等小花醒过来再做打算。 把小花安顿好,我才有机会问闷油瓶:“小哥,之前的毒是不是没清干净?”闷油瓶顿了,动手把手上的绷带拆开。伤口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变化,难道他之前的昏迷和这个伤没关系?闷油瓶好像看出了我心思,不等我问就回答道:“之前的毒确实没清干净,我没想到会那么厉害,不过现在没事了。” 我心里犯嘀咕:你丫哪次说没事是真的没事的?不过想归想,我也没再说什么,我们趁这个空当啃了几块饼干,包里吃的东西本来带的就不多,现在加上小花,大概只能撑一天时间,也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第72章 斗兽(上) 我们警惕了一阵子,感觉真的都没什么情况发生,也就稍微松懈了一点。一放松下来,我就感觉四肢百骸都在酸痛,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忍不住自嘲,果然是太久没运动了,身子骨不得劲。虽然在刚开始接下吴家家业的几年,我时不时会以锻炼身手为目的下地,但有一次伤得重了,我妈在医院红着眼睛狠狠把我骂了一顿之后,我也就减少了下地次数。不过在地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天天跟人勾心斗角,也干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想起来,自己最拼的那段时间,可能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后不后悔的,就是每次做梦,梦到当年的那些事情,梦到当年那些人,就觉得非变强不可,可照这些日子,我果然还是没什么长进。 胖子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我心里一阵烦躁,下意识在包里摸了摸,却没找到烟,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我到底带没带。在平时,我的烟瘾其实不重,可像现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总会特别惦记尼古丁的味道。现在又找不到什么替代的东西,心里的混乱越发地膨胀开来。 闷油瓶靠在一边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我小声啧了下舌,感觉这个动作至少能抒发掉一部分心里的不愉快。“吴邪,你怎么了?”闷油瓶毫无征兆的出声,我被吓了一跳,转过脸去一对上他的眼睛,就感觉情绪一下子就沉淀了下去。我朝他那边靠了靠,抓住他,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把嘴凑上去。 闷油瓶愣了一下,反手扶住我的头加深了这个吻。不属于自己的体温隔着衣服传递过来,总有种比自己的温度要高的错觉。我努力放空脑袋,拼命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必须活下去,扛了这么多人的命,我必须要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吻了多久,我只记得,每次闷油瓶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就会把他拉回来,他倒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顺着我,一直到一次分开的间隙,闷油瓶轻叹了一口气,放在我后脑勺的手缓缓动作起来,像摸什么动物一样。我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想笑,可嘴一张开,脸上就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小花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趴在闷油瓶肩上全身颤抖。 小花的意识已经恢复正常了,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记得,我和瞎子遇到一个体型很大的东西,然后我被它拖进了什么地方,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全都不记得了。”小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下意识揉了揉有点酸痛的眼眶,问他:“那怪物是在这里遇到的?”小花摇了摇头。“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我皱了皱眉,这下子是真的没有线索了。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花笑眯眯地看着我道:“我说小邪,你和张小哥发生了什么?居然哭成这样?”他比了比自己的眼睛。我把我们之前遇到的事情大致告诉了他,小花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吴邪,”小花正色叫了我一句:“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一时半会儿放不下,但你要知道,这是胖子自己选的路。”我点头。 我又跟小花分析了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正说着,一阵震动让我们一下子警惕起来。伴随着响动,我们的对面墙体倏地消失,看来又是一条通道。 这么大一个空间,就这么无声无息完成了转换,之前要说不注意还好,现在在我们眼前发生,我的心里免不了被震惊了一番。 “有人。”闷油瓶低声说了一句。像是要验证闷油瓶的话,甬道里传出来一阵有点凌乱的脚步声,向我们靠近。 如果来的是“人”,那能在这青铜门后面的应该也是我们这一群人的一部分,但有脚步声的也可能是其他什么东西。我们三个人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甬道内的光亮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越来越亮,我渐渐能看清楚,带头都是二叔,跑在他后面的还有三叔和黑眼镜。 在看到我们的时候,他们三人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一下,只是这个变有各种层面上的。能让这三个人的组合跑成这样子,形势肯定是糟到了一定程度了。不等我细想,就听到随着他们的接近,整个空间都在晃动起来。这种晃动和空间转换时候的不太一样,像是有什么大型的东西在地上拖行。 “快!找东西把出口堵上!”三叔在看到我们的第一时间喊了这么一句,我们虽然听到了,但也根本没办法,这个石室里除了那几樽青铜鼎,还能有什么是能拿来用的? 他们三人从洞口出来,三叔的打量了一下整个石室,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们三个站着没动作。啐了一口后道:“妈的,老子下了这么多年斗,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畜生?” 震动缓了下来,黑暗的甬道里亮起了两只鬼火。那两只鬼火晃动着,朝甬道口靠近过来。三叔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带动我们三个人也紧张起来。那鬼火越靠越近,一个巨大的头颅缓缓从洞口探了出来——一只巨大的蛇头! 因为甬道的出口处比甬道的内部稍微小一些,那蛇头似乎是被卡住了,暴躁地扭动着,因为鳞片的摩擦,甬道壁被带落了一地的碎石。 “你没事吧?”黑眼镜径直朝小花走过去,不过眼下的形式也只给了他问这么一句话的时间。小花淡漠地摇了摇头。黑眼镜不知道是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接着说:“这东西身上的鳞片太厚,基本是刀枪不入,我们的子弹都用完,也只是给他挠痒。” “小心!”二叔沉声低吼了一句。他声音刚落,那蛇头就挣出了洞口。 那蛇足足有五六米长,上半身竖起已经快接近石室顶部了,它一进来,石室的空间瞬间变得拥挤起来。我不知道二叔他们之前跟这蛇发生了什么,但看它的反应,是盯准了他们几个。可到了半路那蛇却突然掉头朝我直扑过来。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动作起来,就地滚了好几下才算躲开了。回头一看,我刚才站的地方已经是一个大坑。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操,这他妈我这是下斗招邪体质又起作用了? 那蛇那一扑显然是用足了力的,估计被反作用震得自己都有点晕,发现没咬到对象,竖起上身晃了一下,头部微微后仰过去。这显然是备战模式了。我身后已经是墙壁,也没路可以退,我手上除了一把匕首也没其他武器,正计算着怎么抓时机躲开,黑眼镜那边突然叫了我一句,一把枪被扔了过来。 虽然他之前说过这蛇的鳞片刀枪不入,但有的地方肯定不一样。我把枪上了膛,就站在原地等着,也得亏那蛇没脑子,就照着我预期的一样,张大嘴直扑过来。我把枪瞄准它的嘴,少了鳞片覆盖的地方,这蛇块头再大也不过是血肉之躯。黑眼镜扔给我的是一把冲锋枪,后坐力不大,所以我能在开枪的同时随时准备躲闪。 子弹起了作用,那蛇的头一下子被打得后仰,但明显疼痛更激怒了它,蛇头一仰,居然发出了一声蛇不该有的尖利叫声。我也顾不上意外,抓住这机会,就地翻滚了几下远离它的攻击区域。 第73章 中秋贺文篇 跟家里摊牌并和解之后,我和闷油瓶逢节就会被叫回家里,闷油瓶的演技越发入神入化,哄得家里二老巴不得把我这个儿子塞回去重新再生一遍,对于这种现象,我也只能在表面上打着哈哈配合,心里暗爽:这么优秀的小子可是你们儿子我钓到的。 晚饭过后,闷油瓶被二老拉着聊天,我就趁着空隙偷偷溜到阳台,看着天上近得像是随时可能砸下来的月亮,突然想到以前的事。 那大概是我从长白山回来之后第三个年头的中秋。 人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但当你因为某一个原因掐着时间过日子的时候,这白驹就会变成老弱病残,就算你等得白眼直翻,它都不一定能挪动多少。 看着月亮一天天圆起来,我总觉得心里撩起了一阵难以名状的感觉。往年的中秋都是回家跟二老一起过的。我觉得自己绝对算不上是个孝顺的儿子,其他父母到了这个年纪,差不多都该含饴弄孙了,而我这儿子,不仅没给他们讨个儿媳妇儿,反而还跨进了不该进去的领域,他们嘴上没说,暗地里,大概是操碎了心了。 父母无法理解我的行为,我也不可能告诉他们我会接手三叔的盘口是为了一个男人——这说法好像有点奇怪,不过也差不多是这样。我觉得三叔留下的东西里,多多少少还会有一些我想要的东西,为了十年之约期满,我要堂堂正正地去见闷油瓶,这一次,也不会让他再有机会说出“我的事情跟你无关”这种话了。我还不知道自己这种执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觉得不这么做不行。 刚得到消息的时候,我爹那么有修养的人被我气得差点爆血管,二老来了我家,每天见面就是一顿说,倒也没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家法伺候,只是有的人肯定不会知道,与其天天被押着灌输“正确的”是非观念,还不如直接一顿削。结果就是,几天之后我实在受不了了,找了个借口在外面大半个月不回家,再回去的时候,二老已经收拾行当回家了,口信手信什么的都没留下。 “三爷。” 思绪被一个伙计打断,我掐了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烧得只剩下烟屁股的烟,转过去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伙计只是例行性地跟我报告了一些事,另外是有个盘口有人闹事的消息。会到我吴家盘口上闹事的,除了势力过强有心砸场,就只有一些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了,不过不管是哪个,这大过节的还出事,处理不当有损吴家的脸面。我看了看那伙计的脸,是个新来的,最近几天盘口上的老伙计都跟着二叔干活去了,留下一些小毛孩子,也难怪他们没人敢自作主张。 我简单跟伙计吩咐了几句,看着他频频点头的样子,突然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正事说完,我简单跟伙计交代了几句,让他接下去几天有什么事就去找王盟。王盟那小子这几年成长了不少,虽然还是时常会咋咋呼呼,倒也还算靠得住。 打了个电话让王盟照前两年一样,帮我给二老买好礼物送过去。挂断电话自己订了去广西的机票,一下子,又觉得时间其实过得真的挺快的。 胖子见到我的第一反应是整个人愣住了,但下一秒,就像我们这三年没见面的生分完全不存在一样。 胖子的变化不大,只是体型似乎是比以前缩小了几号,我想云彩的死可能还压在他心上,只是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在吃饭的时候看他的饭量,我多少也放心了一点。 吃完饭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唏嘘,胡天海地毫不顾忌。胖子说到巴乃的姑娘个个都是心灵手巧,美丽动人,开着玩笑说是等把闷油瓶接出来之后一定要给我们俩一人介绍一个。我笑了笑:“我倒是无所谓,不过小哥那样儿的,想找对象还用你介绍?你还是先把自己搞定吧。”酒兴上来,这话我一出口就后悔了,好在胖子也只是笑笑,道:“胖爷我啊,这辈子估计也容不下别的女人了。” 其实我真的想不到胖子是这么痴情的人,有的事情,是真的没有遇到,就不可能得出结论。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仰着头看着月亮老半晌不说话,我还以为他沉溺在悲痛中,没想到这家伙冒出一句:“天真,你说这月亮上真有嫦娥吗?这几千几百年的,独守空闺岂不是很寂寞?”我感觉我的额角抽了一下,手下一个没收住,啪一声拍他背上。“八戒,你就别想了,人有吴刚呢。” 接下去的一晚上聊了些什么,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我说到这日子难熬的时候,胖子一脸正经地跟我说的一番话:“小哥那人向来也不是会随口胡邹的人,既然跟你说了那话,就说明他肯定有这样的自信能在十年之后让你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他,在那之前,想什么都没用。我也不知道你和小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不管怎么样,这路怎么走,说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 我心里的郁结一下子就散了,其实有的事情我自己早就已经做了决定,只是需要有个人推我一把。胖子这人,平时看他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心思比谁都细,对兄弟,比对谁都仗义。 我在巴乃就留了两天,胖子充当导游尽职地带我玩了好几个地方,和好几个好姑娘打了照面,一时间倒是让我完全忘了自己身上担着的担子。 临走之前,胖子也没再说其他,只是一再叮嘱我,七年后去长白山绝对不能忘了他。 那是我和胖子十年间唯一一次见面,但要不是那一次,我真的不保证再次见到闷油瓶的时候我还能保持自己的精神处在正常状态。 “吴邪?”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边上。我回过头去看了看客厅,已经没有二老的身影了。“他们去睡了。”闷油瓶注意到的动作,解释了一下,又问:“你在想什么?”我看了看他褪下影帝面具平淡无波的脸,感觉还是这样的他让我看着更顺眼一点。“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我把烟往嘴边递,可到一半,手被人抓住,一抬眼就撞上闷油瓶的双眼,不自觉就松了劲:“我想到胖子了。闷油瓶的眼神一下子复杂起来,放开我的手,半晌,道:“明天去看看他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携胖子给大伙儿拜节 第74章 斗兽(下) 我几个动作做完还没来得及稳住姿势,就感觉耳边一阵劲风扫过,身体几乎还在半空中,要扭转姿势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暗骂一声糟,刚咬牙想挨住这一下,腰上就被什么东西使劲一拉,整个人往一边摔过去,蛇尾擦着我的背过去,甩到了地上。 “吴邪!”小花喝了一句。我一惊,身体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过去,身后的破空的响动不断,我只能凭着本能狼狈地闪躲着,好在那蛇的攻击乱舞章法,也不知道目标到底在哪,倒也没伤到我。等我跑到安全地带再回过头去看,才知道了那蛇真正狂暴的原因——闷油瓶正骑在蛇头上,手上的青铜短刀扎扎实实地插在巨蛇的左眼里。 那巨蛇想必是痛极了,浑身都在翻滚扭动着想把骑在自己头上的人甩下来,闷油瓶则是一副雷打不动的状态,随着它的动作变换姿势,在它身上停得稳稳当当。巨蛇碍于空间有限,根本伸展不开肢体,挣扎了老半天才想到攻击让自己受伤的罪魁祸首。只是闷油瓶的体型和它相比较实在太小太小,加上受伤的是眼睛,它根本就失了准头,尾巴好几次都被闷油瓶灵巧的躲过,落到它自己的头上,甚至还能听到鳞片碰撞发出的脆响。 那巨蛇因为眼睛的伤加上自己对自己的误伤,动作渐渐缓下来,在我们以为它要失去战斗力的时候,却见它尾部的鳞片一下子全都竖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每一片鳞片的边缘居然都是锯齿状的!这他妈要是被碰到可不是破点皮能了事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就喊了一句“小心”。那厢闷油瓶已经用力拔出青铜短刀,一个侧身翻,顺着那蛇的背滚落下去。我看着那蛇的尾巴在自己头顶横扫过去,鳞片间隐隐露出鲜嫩的肉,瞬间眼前一亮——难怪这蛇一直没用这招,就根本是为了增加攻击力舍弃防御了啊! 我看准时机,抬起手上的枪就往巨蛇的尾巴上招呼,这大家伙被我打得猝不及防,马上放弃了闷油瓶掉转头就像朝我过来,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一边朝边上跑,一边对着小花喊:“快想办法让它的鳞片别合上!” 小花马上反应过来,袖子一抖,那银丝就从袖子里飞出来,直朝巨蛇尾巴背部的两块鳞片去,牢牢捆住。他自己则拉住另一头,几个躲闪跑到青铜鼎那边,将银丝系在了那个上面。“快!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得亏小花的银丝用的材料特殊,才能撑住。巨蛇也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完全放弃了攻击,一心想把银丝弄断,但毕竟不是什么高智商的生物,一时之间找不准方法。黑眼镜和闷油瓶已经第一时间冲上去,一边躲闪巨蛇的攻击,一边集中攻击一处。失去了鳞片的保护,不出五分钟,那两片鳞片的地方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我们的武器有限,能给与的伤害也就被限制住了,好在闷油瓶和黑眼镜的配合简直说得上天衣无缝,让那巨蛇愣是不知道攻击哪一个,倒像是成了完全的受害者。 疼痛对于野兽来说就是警示,到后来那巨蛇完全放弃了攻击,只是一味得想要闪躲,拼了命地扭动着,生生把那两片鳞片给扯了下来才摆脱了小花的银丝。空间转换恰好在这时候发生,那蛇头都一回,一股脑钻进甬道里,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这才终于松了口气。黑眼镜和闷油瓶之前都有伤,虽然轻重不一,但这样的一场战斗下来,两个神一样的人物都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我连忙上去扶住闷油瓶,用眼神粗略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见血的伤口才算是放心,要知道闷油瓶身上本来就有毒,要是在被这蛇来那么一下,大罗神仙都不好受。 闷油瓶的气息有点乱,朝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我抬眼看了黑眼镜那边,小花虽然阴着一张脸,倒还是上去扶了他。 二叔和三叔从青铜鼎的后面朝我们过来,我一回想,刚才压根没见到他们人影,刚想要发火,却瞥见二叔的右臂有一大片的血迹,三叔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明显脸色也不好看,一直捂着腹部。 “你们这是?”我皱了皱眉,总觉得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肯定出了什么事,不然光是这样一条蛇,应该不至于让他们几个变成这样。 三叔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二叔反而笑了起来,道:“逗了一辈子的鹰,让麻雀给啄了眼睛。” 原来和我们三个一样,他们也是掉下来的时候被分散开的。二叔、三叔、黑眼镜加上鬼影一组,其余的人一组。只是他们之前经历的空间转换恰好让他们所有人汇合到了一起,这本来应该是好事,只是连二叔和三叔都没想到的是,鬼影居然知道所有的事情,而且对这空间转换情况都了若指掌。在巨蛇攻击他们的同时还从背地里加了一刀,所以二叔被巨蛇咬了一口,三叔则是被蛇尾扫到断了一根肋骨。 虽然事情始末是说清楚了,但这事情一听就不是那么简单,不过想来也是,二叔向来工于心计,三叔也是个十足的老狐狸,要承认被人反暗算,这两个人的面子上心理上都过不去,自然也不可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眼线。我看了黑眼镜一眼,他了然于心地朝我勾了勾嘴角。 二叔说那蛇的嘴里是不带毒的,可能是因为变异的体积过大,毒腺反而退化掉了。我还是稍微帮他和三叔处理了一下伤口,趁着现在还算安稳,几个人都决定暂时先休息一下。出现的那条甬道我们是不能去了,不然避免不了和那条巨蛇起正面冲突。 二叔告诉我们,这里的空间转换虽然看起来没有固定时间和转换模式,但其实它们发生的间隔时间都是和我们所在的位置相关的,转换的模式也是,在经历一定的次数之后,我们可以找回原来的路。 我听他讲了半天,总觉得落了什么,想了想才意识到:“对了,那些伙计呢?”二叔的表情顿了一下,隐隐带了点叹息:“他们三个?都死了。”我愣了一下:“三个?不是六个吗?”二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盯着我看了很久,才说:“我只带了三个老伙计下来。”瞬间,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直窜上来。 想想也对,二叔这么谨慎的人,不可能会带刚来不久的伙计参加这种行动。其他人也都看着我,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的答案跟二叔是一样的。既然如此,那我看到的另外三个,是什么东西? 第75章 幻象 因为我的话,所有人都沉默了,二叔一直都在盯着我不知道想什么,我一时间猜不出他的用意,只能硬着头皮和他对视。“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二叔突然开口问。“就在上面,我刚醒来那时候。”我如实回答。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就只看到过那三个人一次,后来是因为完全没去注意他们。不过后来我是第一个从暗道掉下来的,也没那个机会再去注意。 二叔又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起来,”小花沉吟着,转过头去问黑眼镜道:“瞎子,那时候你有看到那怪物吗?”黑眼镜皱了皱眉,摇头道:“我只记得你突然从我面前消失了,然后,我就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给袭击了。”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什么情况?”我忍不住问。黑眼镜沉默了一会儿,道:“就是那东西没有实体,我只能感觉到有东西在不停的攻击我,可是根本就找不到攻击的来源点砸哪里。” 虽然不是所有人,但是我们在场的人中有一半人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我那个情况还可能说是当时刚从醒过来眼花,那小花和黑眼镜的情况呢?总不可能是两个人同时眼花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三叔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只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用力捏在手里,对我们道:“这里本来就邪乎,想一想在出现幻觉之前你们都接触过什么东西。” 我们把在出现幻觉之前两三个小时内接触过的东西都列了出来,可事实证明,我们三个人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地方。这下子,又是一阵愁云惨雾。 难道是我们想错了?不,至少我们我们遇到的东西是某种幻象这一点是无可厚非的。我遇到的那三个人除了那一句打招呼的对话,也没有其他的接触,所以找不到更多的线索。但照黑眼镜和小花的说法看来,他们遇到的东西是有实体的,比起幻象,更像是其他的某种东西,比如物质化。 想到这点的时候我下意识就觉得一阵阴冷,但转念一想,这是不太可能的,如果是物质化的,三叔他们应该也能看到那三个人。 我正出神,闷油瓶猛地一把把我拉过去,捂住我的鼻子道:“注意呼吸。”我点了点头宝石自己明白了,他才放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我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没错,有影响力的不一定是有形的东西。 “小花,瞎子,你们对这气味有没有印象?”我用衣袖捂着鼻子,尽可能减少气体吸入。黑眼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而小花的眼神也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引发我们幻觉的十有八九是这种气体,我那时候吸入的气体比较少,所以呈现的幻觉就相对短暂,加上当时的环境,幻觉也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当时和我在一起的是胖子和闷油瓶。想到胖子,我就觉得心里又是一阵堵。 胖子有没有看到什么我不知道,他也没有提起过。我问了闷油瓶,他表示自己并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东西,那有可能是因为他的体内对这种气体有一定的免疫功能了。 我把我的猜想说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现在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但如果这个解释是对的,那么我们眼下处在一个非常麻烦的境况中。 我们不知道这气体引发幻觉的条件是什么,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随时都有被陷入幻觉的危险。 我刚想说什么,就发现二叔不见了,第一反应是该不会我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吧,环视了石室一周,才看到二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那几个青铜鼎前面,打着手电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我们几个人也往里走了一些,就感觉气味淡了一些,看来这气体的来源在我们进来的那个方向。二叔看到我们过去,只是面无表情的扫了我们一眼,继续在青铜鼎上面摸索起来。看着看着,我就觉得二叔的行为有点异常,连同他刚才的眼神也是,与其说是在看我们,更像是穿透了我们。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冒出来。 我暗暗朝闷油瓶使了个眼色,他回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小心地从另一个青铜鼎绕到二叔的背后。三叔站在我边上,直盯着二叔的方向,一脸的懊恼。 二叔的动作表情都和之前的小花很像,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生硬得像是被人操控了一样。对于闷油瓶的接近他也没反应,几乎毫无反抗就被闷油瓶打晕了。就在我刚松一口气的当儿三叔毫无预警地一把勒住我的脖子,同时用手枪顶住了我的太阳穴。 “把人放下。”三叔朝闷油瓶扬了扬下巴。我一下子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斜着眼想看他的脸,顶在头上的枪就加重了力度,压得我的头一阵闷痛。 闷油瓶很干脆地松了手,我看着二叔失去支撑狠狠摔倒地上,差点没忍出笑出声来。估计也就只有闷油瓶敢干这种事情了。 闷油瓶的动作做完,三叔还是没有动,我背对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试探性地叫了一句:“三叔?”闷油瓶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不要出声。 三叔还维持着压着我姿势,语气紧绷地又说了一句:“我让你把人放下!” 我知道三叔也中招了。小花已经猫着脚步绕到后面,也是没什么前奏,我就听到三叔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趴到了我身上。 我反身扶住他,让他和二叔背靠青铜鼎坐在地上。仔细看了看闷油瓶和小花,两个人的眼神都很清朗,看来是没事,至于黑眼镜,看他那一副笑看好戏的样子就知道他没事。 “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中招了?”我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我们对这气味已经有了提防?”我朝小花看了一眼,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但在这里久留毕竟不是好事。 之后没过多久,又一轮空间转换出现了,而这一次出现的不是甬道,而是阶梯。我们之前过来一直是平坦的,这个阶梯难道是通往上面的? 第76章 尾声 不管这个阶梯是不是直接通往我们要去的那个“上面”,总归是跟我们的目标接近一点。虽然还不确定到底哪个石室才是真的,但我们手上现在没有其他三样东西,就算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我和闷油瓶各自搀扶着二叔和三叔,由已经稍微恢复的黑眼镜和小花开路,一步步沿着阶梯上去。 如果我们现在在的水平位置还是跟掉下来的时候一样,那么大概估计离上面的垂直距离得有一两百米,要换了平时,累是累点,也还能吃得消,但现在不止本来就状态不好,这阶梯不通风,中间闷热得要命,加上身上还要拖着个大老爷们,大概走了一半的时候我已经觉得气有点喘不上了,还出了一身的汗,要不是手电上有可以挂手的设置,我现在估计连手电都捏不住了。 听呼吸声,闷油瓶他们也没好到哪去。 “休息一下吧。”闷油瓶一边说,已经动手把三叔从身上放下去。我把二叔也扶到一边放下,解下身上的包,抱着侥幸心理摸了半天,居然真让我掏出了两小瓶矿泉水。现在这情况,水源对我们来说很重要,我开了其中一瓶,四个人轮流喝了一小口,再给三叔和二叔灌了一点,也就差不多了。 我们只留了一盏手电,放在高几级的台阶上照明。没有人说话,也不像是有什么心事的凝重气氛,只是所有人都单纯觉得累了。 二叔和三叔先后转醒,我问他们当时中招都看到了什么。二叔揉着额头,道:“麒麟。”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就问:“什么?”“我在看那只青铜鼎上的麒麟,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二叔这种记忆断片的现象跟小花是一样的。我再问三叔,他黑着脸就是不说,任凭我们怎么问,他也只是说了一句:“跟这里的事没关系,不用你们操心。”他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也就没再问。 二叔稍微清醒了一下,问道:“走了多久了?”“不到一半。”我回答。他站起来用手电照了一圈:“不能一直往上,中间应该有机关。”“下面一段没有。”我听闷油瓶这么回答有点惊讶,这小子在这途中居然还能分出神去注意机关吗? 二叔点了点头,扫了我们一眼道:“休息够了就继续走吧。”这领头的架子一下就出来了。 接下去的一段路,身上少了一个负担,走起来就轻松地多,闷油瓶也能更迅速地检查机关,没几分钟就在垂直距离上上升了大概四五十米,这期间闷油瓶还是没发现有什么机关。 “等等!”小花突然轻声喝了一声:“有动静!”所有人一静下来,就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轻响。 我听出来是从下面传来的,咬了下牙把手电筒照过去,就看到满眼都是灰灰绿绿的东西,那是蚂蟥,是普通体型的蚂蟥,但规模却一点都不普通,所有的蚂蟥簇拥着沿着阶梯往上,尺蠖式的移动方式让它们的整体看起来像是拍上案的波浪。 “还愣着干嘛!快跑!”二叔一声令下,所有人在第一时间就朝着上面以最快的速度前进,虽然加快了速度,但是闷油瓶还是要检查机关。 照正常情况下,蚂蟥的移动速度和蜗牛是差不多的,遇到阶梯的时候它们的速度快不到哪去,但眼下,数量优势让它们生生把阶梯转换成了斜坡,浪涌一般朝我们接近,颇有要把我们这些“前浪”拍死的势头。 底下的蚂蟥已经逼近我们的脚后跟,而一些脱离了群体从墙壁接近的,三三两两的掉到我们头上,我们只能手忙脚乱地在它们把吸盘附到我们身上之前拍掉。 “操,上面也有!”小花这粗口一爆,引得所有人都朝他那边看去,他站在高阶,我们这么一看,自然也能看到从上往下,同样是涌浪一样的蚂蟥群。 我们被蚂蟥群两面夹击,进退都没了余地,只能抓紧时间把裤脚从鞋子塞进去系紧,免得让这些软体虫子有空隙钻。 闷油瓶已经找到了机关所在,正在摸索开启的方法。我只是瞄一眼,就看到他的裤脚上已经爬满了蚂蟥,他却浑然不觉一样,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与其让进这些鬼东西口,还不如老子亲自动手。 我看他的脚下没什么问题,倒是露出的脖子上已经附了好几条蚂蟥,也顾不上恶心,伸手过去把还没咬上的先给拍掉,好几只已经把吸盘死死附在他身上,我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上火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往那几只蚂蟥身上凑。 可这边的刚掉,那边的又爬上来,蚂蟥群越来越密集,我到后面都忘了自己到底是该顾自己还是顾闷油瓶了,索性这机关还算给面子,只听到咔的一声,几乎在同时,我被闷油瓶拽着拉了进去,然后听他喊了一句“快!” 他们四个人也迅速进来,闷油瓶立刻反手把机关重新关上。一部分蚂蟥从缝隙里挤了进来,没能成功挤进来的被石门夹扁,透明的体液从缝隙连接处渗出来,看了让人一阵作呕。 我们进来的这个地方居然就是我们要去的石室,也不知道是我们运气好,还是本来就是这样的设定。 几个人相互帮忙把身上的蚂蟥都清干净,我在帮闷油瓶看的时候才看到他的脖子后面有一片红,还有几颗小水泡,明显是我之前用打火机烫蚂蟥的时候弄的,不禁一阵心虚。 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所有人就都不约而同朝石室中间走去。正中间是那个石柱,上面的石台里有闷油瓶放上去的那三样东西。只是到底这间石室是不是真的,我们心里都没底。二叔开口道:“这里的阴刻只有三样,真正的石室里应该有对应麒麟的东西,下面那间石室的青铜鼎上就有麒麟的纹刻。” 闷油瓶说他在检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二叔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道:“那纹刻是要通过特殊的角度看的,你当时可能没注意到,那个青铜鼎在古代就是祭祀用的,所以用那个祭上麒麟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二叔这么言之凿凿,显得我们再怎么怀疑都只是多疑了,那眼下就有一个很麻烦的问题,那里的石室是通过空间转换才让我们遇到的,难道我们要再去过一次?还是再去打开我们过来的那个石门,从一大批的蚂蟥身上冲浪过去? “不过以防万一,你们也可以去检查一下。”二叔朝我挥了挥手。我和闷油瓶往石室的深处走去,但这里和下面的石室并不一样,这里的空间刚好直到那个石室以青铜鼎为界的地方,也就是说这里根本就没有青铜鼎,更不用说什么青铜鼎上的麒麟纹刻了。 心情复杂的走回他们那边,二叔顶着一脸早知如此的笑容,道:“怎么样?”我摆出无奈的脸摇了摇头,心想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吗,存心就是想挤兑我不是? “那走吧,”二叔站起来拍了拍裤子,道:“既然到了这里,我知道有条路可以直接去那边。”说着朝闷油瓶示意了一下:“小哥,你去把那三样东西拿上。” 闷油瓶那边在拿那三样东西,我看着二叔站在石门口的侧脸,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还没等我仔细想,眼角处一个黑影蹿了出来,直奔我而来。我下意识往前就是一记扫腿,但对方的身手显然比我好很多,只是一个躲闪,身影一晃就到了我背后,反手擒住了我。 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这他妈就是平时太依赖器械的下场。 抓住我的是鬼影。他用匕首抵在我的动脉上,示意所有人都不许动。 “吴二白啊吴二白,你真当我是傻子?”鬼影用古怪的声音说道,语气里隐隐透着不屑:“你以为我是靠着什么才能活下来?信任那种东西,早就在当年和我这张脸一起毁的干净了。”他押着我,我只能被迫跟着他一起移动。 他走到中央石台的边上,让原本站在边上的闷油瓶远离我们。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里满是杀机,却碍于鬼影拿我当挡箭牌而不敢妄动,心里不适时地涌上来一股暖意,用嘴型告诉他不用担心。其实说不用担心,最担心的还是我自己,这鬼影的情绪明显在点子上,我真怕他一个手抖,就把我的劲动脉给切开了。 “只要能把这里的事情解决,我也就不用再守着什么秘密生怕有一天会有外面的人来找我了。”鬼影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大概是在笑。 闷油瓶他们全部都浑身戒备地盯着我们这边。 “你要是伤到吴邪,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闷油瓶的杀意随着鬼影的动作一点点变得浓重起来。 鬼影又笑了一下,道:“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这里。”他说的没错,没有人能反驳他。 鬼影朝中央石台上的三样东西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青铜玄武的瞬间,一只铁爪一下子从石台中心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作势要往回收。鬼影一惊,也顾不上铁爪抓的多劳,硬生生把手从那爪里扯了出来。他也意识到情况不对,但想要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从石台的不同位置都伸出了铁爪,死命地抓住鬼影。 鬼影也是个狠角色,明明已经血流如注,还是不肯放开我,我刚想找机会逃脱出来,就感觉腰上一痛,一只铁爪狠狠扎进了我的肉里。 这铁爪的爪上似乎是经过处理,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从腰腹位置被铁爪吸收了过去。 一下子过度失血,局部供血不足让我那个部位都完全麻木了,我居然还能冷静的思考,这种失血量,鬼影身上的铁爪比我多,应该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我就能摆脱他了。 可还没让我等到那个时机,我就觉得脖子上的力气一松,下一刻鼻息之间满是熟悉的味道。 闷油瓶扶我的同时,小花已经撬开了我身上的那只铁爪。我被半拉半抱地远离了石台,再回过头去才看到,鬼影断了一只手臂,其余身上的部位几乎附满了铁爪。 而那些铁爪就像是导管,把鬼影身上的血全部导进了石台。石台上慢慢浮现出了血红的花纹——是麒麟。 在刚才看到铁爪的瞬间我就多少有点明白了,现在更是完全悟了。看着倒在地上的鬼影,我忍不住可怜起他来,到头来,他还是没能斗得过二叔。 石室开始摇晃起来,二叔让我们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要进行肃清了。 沿着出路一路往外跑,我们居然没再遇到任何的阻碍和机关,在青铜门关上的前一秒跨了出去,回头看着整座青铜门像废铁一样慢慢剥落,我还有点没从现实中缓过来——就这么结束了? 外面刚好是白天,在看到阳光的一瞬间,我才终于有了实感。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放松下来,腰部的疼痛就猛地放大开来,我只觉得眼睛看到的东西全都染上了光晕,耳边听到的也只有模糊不清的坏磁带一样的声音。 醒过来的时候我是在医院里,睁眼扫了病房一圈,只看到了隔壁床的黑眼镜,我心里一惊,想起身却只觉得找不到自己的身体。 “哟,三爷,醒啦。”黑眼镜的声音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我淡淡地嗯了一句,听他跟我说我的伤势比较重,铁爪抓伤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短时间造成了局部大量失血,差点我那半边的内脏全都不能用,要不是闷油瓶那一身煞气地押着医生,估计连手术都给免了。 我只是笑,脑子里一片空白。黑眼镜说的东西其实并没有让我觉得好笑,我只是没来由地想要做这个动作。 病房门被人打开,我机械地把头转过去,看到来人的一瞬间,我傻了。 “你……没走?” 闷油瓶愣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不走了,都结束了,除了这里,我想不到其他可以去的地方。” ————————————————————END——————————————————- 第77章 番外之黑花 一眼一生 你觉得一见钟情这种事情的可信度有多少? 两个人原本毫无交集的人,要怎么样才能在第一眼就能确定是你想要的那个人? 黑眼镜自认从来都不是感情丰富的人,不论是男人或女人,对他来说,定位都不过是敌人或无威胁的区别。哑巴张是他这么多年人生里唯一一个会产生兴趣的人,不过这种情况在结识一个叫吴邪的人之后,稍微有了点改变。那个人和他身边的人不一样,对黑和白的界限似乎比所有人都要清楚,即使面对敌人,也能生出怜悯来,这种行为是常被人不齿的称之为妇人之仁的作风,只是一个混沌的世界,闯进来这么一个人之后,似乎一切都变得生动起来了,连那个油盐不进的哑巴张,都因为他发生了改变。 只是这些人,他仅仅都只是产生了一种叫“兴趣”的感觉,唯独那个人,让他确确实实生出了想要“占有”的心。 “这位美人是?” “解雨臣。”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几年前道上的小九爷,只是和那个小三爷一样,这么多年后,成了名符其实“九爷”。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要怎么样才能像这个人一样,做到染了一身的血却不沾一点的腥味? 这个人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黑眼镜突然都想知道。 “我不会觉得欠你的。” “我知道。”在这之前,黑眼镜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为了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豁出性命。“花儿爷,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只求你记得?”他扯着嘴角,笑得比平时的样子更为没心没肺,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眼前的这个人,如果认定自己是认真的,必然更不可能欠自己这份人情。 “我没兴趣记得一个死人。”那人语带不屑,那双眼睛,却怎么也让人没办法讨厌。“所以,活着出来,黑瞎子。” 忘了自己是怎么样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只记得,满脑子都是那人最后的那句话——活着出来,黑瞎子。 出现在那人面前的时候,对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惊讶,只是那个表情却让自己更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花儿爷,这人情,你可以慢慢还。” “呵,我这小庙,可没地方容下你这尊大佛。”那人还是一脸的客套疏远,似乎自己一身的狼狈他都没看到。 “要怎么做你会相信我?”早就已经忘了上一次这么一本正经是什么时候了,而且这种八点档的台词,真是不管用什么表情都觉得不对劲。 “又不是小孩子扮家家酒,相不相信有什么区别?”那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会连应酬的笑容都懒得摆出来,但黑眼镜并不在意这些,他本来就是想要看到那人最真实的模样。 “我们这种人,信任是一种奢侈的东西,给了谁,等于把命交到了那人手上,黑瞎子,我输不起,你也是。” 明明是拒绝的话,却怎么听都觉得心疼,反正死缠烂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解家九爷的命,我怎么敢要。”眼看着对方连眼底的一点光亮都要退去,黑眼镜适时地点出重点:“但我的命,早就已经决定交给你了。” ——————————END———————————————————————— 第78章 番外之瓶邪 除夕 年底总是最忙的——这种情况是对一般的商铺来说,而我的古董店,倒是愈发冷清起来了,我早早放了王盟的假让他回家过年去,自己闲着没事就在柜台前翻账本,一边数着门前稀稀落落的来往人群。但其实能拿到台面上来的账本记得都是表面上的生意,前前后后全翻个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是年三十了,我才想到我还没购置年货,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店开着门的。我看了一眼依然老神在在躺在躺椅上闭目养神的闷油瓶,心想反正没什么生意,不如两个人出去逛逛好了。刚想叫闷油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显示,是家里的电话。 “妈。”我叫了一句,看着闷油瓶一下睁开眼睛看着我这边。“嗯,我知道了,我们待会儿就过去。”闷油瓶听到我这句话的时候皱了皱眉。我挂了电话,对上闷油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明显带了点异样的脸,一下子琢磨不出里面的意思,只好先把情况跟他说明:“小哥,我妈让我们吃年夜饭。”闷油瓶的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的事情家里已经有数,但双方都还僵持着谁都没去戳破那层纸,我不知道今天这顿饭家里二老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让闷油瓶一起去,但就算是鸿门宴,两个人一起,总能扛下来。 虽说是年夜饭,但是因为我爸在本家排行老大,尽管接管了爷爷事业的人是二叔,但是名义上还是我爸的辈分地位高,所以每年亲戚都会聚到我们家去,时间也会稍微订得早一些。其实说起来总觉得可笑,都是一群平时基本上没联系的人,大概就算是街上碰到了也不见得能认得出来,这到了过年,倒是不约而同就齐聚过来了。我一想到那一群的八大姑七大婆就觉得头痛。 我直接就关了门,和闷油瓶两个人上街去买点礼品,毕竟他也算是头一回上门,给二老留个好印象准没错。已经是年末,很多店都已经不营业,好在杭州够大。最后买定的是两盒铁观音和一只古董白玉簪。说到这个就觉得奇怪,我自己一个开古董店的还非要跑好几条街找这东西,不过看闷油瓶那副样子,似乎是很看重这只簪,我是一时没看出来这东西有什么特殊的。 “买齐了吗?”我看了看手上提的东西,惯例的补品,和见面礼都考虑到了,想不到闷油瓶还是很会做人的吗。闷油瓶看了看我手上的东西,嗯了一声。我看了看他,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往老家方向开。 我和闷油瓶一路上没说过话。虽然这家伙平时大多时间都是这样,但总觉得今天这状态有哪里不对。下了车,我们大包小包拎着到了二老的卧室,只有我妈一个人,我爸不在。我们叫了人,我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就看我妈盯着闷油瓶,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我忙打着哈哈拉着我妈聊天,好在这亲娘还算配合,没有真跟我翻脸。闷油瓶在一边坐了一会儿,一个人起身出去了。 “小邪。”闷油瓶一走,我妈的脸色就变了,一下子凝重起来,道:“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看她的表情虽然严肃,但是态度上并不是坚决的反对,便直接点头,对着她笑:“妈,多一个儿子,不是很划算吗?”我妈被我的神来一笔弄得一愣,也笑了一下,道:“妈年纪大了,看到别人家的小不点越来越多,也会想着能抱上孙子,但是妈知道,你这年纪,做了什么决定,你自己也是考虑清楚了的。”她顿了一下,道:“那孩子妈不了解,只是如果你认定了,妈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爸那边,你一时半会儿是接受不了的,你也不用管,放着别理他,自然而然地,也就好了。”这一席话听到最后我的心总算是松下来了,这已经是超乎我能预料的展开了。 一放松下来,我才真正有机会打量起眼前这个生我养我的女人,都说岁月总是无情的,我妈虽然一身的涵养和气质都让她显示的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但毕竟,皱纹和白头发,不是这些东西所能掩盖的。我忍不住摸了摸我自己的脸——如果她看到她儿子面具那面的那张脸,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怎么了?”我妈看我突然出了神,疑惑地问了一句,我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我只是一下子松了口气。”我妈听我这么一说,眼神也软了下来,道:“傻小子,毕竟是亲生的,总不可能真的和你断绝关系什么的。”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握着她的双手,点头应和。 这时候我想到,闷油瓶似乎出去有一会儿了,这里他是第一次来,应该没什么地方可以去,而且他应该也不会挑这种时候玩失踪——正想到这里,闷油瓶就从门口进来了,径直走到我妈面前,把我妈的左手从我手里接过去,往她手腕上套了什么东西。 “这……”闷油瓶收回手,我看清我妈手上戴的东西的瞬间就傻眼了——那是一只血玉镯,不是常见的那种带血丝的,而是通体鲜红欲滴的那种。本来应该是很瘆人的颜色,但是配上上面鎏金的花纹,却瞬间就把人的眼球给吸住了。“血玉通灵,很养身。”闷油瓶看着我妈一脸惊喜的表情,整个人竟然明显放松了,这么解释着。 中间饭局上的事无非是一群人天南地北,这种时候我就会毫不意外地发现,其实我的身边自会扯的并不是胖子。我和闷油瓶都喝了不少酒,叫人帮忙把车子开回去。回到铺子想到我妈后来对闷油瓶说的一席“我们家孩子就交给你了”的发言,我还是忍不住想笑。而且要说闷油瓶的演技,那真不是盖的,一场饭局下来,他愣是用一脸得体的笑容折服了所有在场的所有年龄层的女性。 两个人冲完澡洗去一身的酒气关了灯躺下,我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几分钟,转头在黑暗中看着闷油瓶,问他:“小哥,你知道除夕的其他称呼吗?”闷油瓶疑问的“嗯”了一声,大概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答道:“守岁吗?”我点了点头,补充道:“还有一个,叫熬百岁。”“嗯?”我摸了摸自己拆了人皮面具的脸,道:“好像对我们来说百岁也不算很长,但是也不短了,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熬够一百年。”闷油瓶突然没了动静,我刚想凑近了去看他是不是睡着了,却被毫无预警地碰到一个触感柔软的物体,一时间便勾起了火。 我不记得闷油瓶之后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他一直和我十指相扣着,生生勒痛了骨头。 ————————————————————————END———————————————— 第79章 番外之瓶邪 上邪 事情结束了。 从病床上下来后,我和闷油瓶两个人亲力亲为地替胖子物色了一块风水宝地安葬了。没有举行什么正规的葬礼,也没有发什么讣告,但该来的人倒是都来了,一群人聚到一块算是缅怀了一下这个生前总是满嘴跑火车看起来各种不靠谱的人。让人欣慰的是,阿贵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了消息,千里迢迢把云彩的骨灰带了过来和胖子合葬,也算是正式认了这个上门女婿。 黑眼镜一直跟在小花的身边,一副任打任骂死活不走的劲头,小花开始的时候还跟他较一下劲,但到后来,也就随他去 ,日子一久,解家盘口的伙计都知道了,自家当家的身边还有一个和当家一样惹不得的黑爷。 至于我和闷油瓶,打断了三叔和二叔要把摊子交给我的念头回到我的小古董店,偶尔下一些不太危险的斗倒几样价值不错的明器,小日子倒是还算安稳。不知不觉,距离那段让人心惊肉跳的日子已经有大半年了,心里的一些刺被时间这么磨着磨着,也几乎平了。真要说起来,对我们所有人来说,结局已经算是不错了。至于胖子,本来干我们这行的,就是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胖子不过是自己选择了结束的点,总好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命交代到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手上。他这走了,还有我和闷油瓶留着给他料理身后事,好吃好喝供着,真到了阴曹地府,那家伙也能当个爷了。 吴邪坐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上的古籍,瞄到上面的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我打到一半的呵欠下意识止住了。古人有云:“饱暖思淫欲。”我抬眼看了看一边躺在老爷椅上闭目养神的闷油瓶,突然想到距离上次亲热已经很久了,虽然闷油瓶这家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习惯了,整天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但老子可是个开过荤身心健全的大老爷们儿,虽然年纪不对,可这身体还是正值壮年,这大半年的不办事儿,难不成让老子对着自己对象用右手?未免太凄凉了吧。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使劲盯着闷油瓶的侧脸瞅着。他感觉到了我的视线,睁开眼朝我看过来,我朝他咧了咧嘴,招手道:“小哥,你过来一下。”闷油瓶看了我好一会儿,估计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才施施然起身走到我边上。我指着纸上的两个字问他:“你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念吗?”闷油瓶看了一眼,有扫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念:“上邪(ye)。”念完又自个儿回去继续躺着。我忍不住叹了口气——我他妈肯定是脑子被门夹过才会觉得闷油瓶会讲出什么有色的字眼来——转念一想,也对,这闷油瓶要是跟着我的思路把这俩字念出来,估计我得被吓死。 一边擦完橱柜的王盟屁颠屁颠跑过来看了一眼,闷着一脸想笑不敢笑的表情,看他一副打算冲闷油瓶去的样子,我头也不抬地对他说:“王盟,这个月工资还要不要了?”然后就满意地看到他的动作生生僵住,转身一边去继续擦柜子。 入夜。 洗完澡出来,我一手擦着头发,一手把笔记本端起来想带到床上,结果被闷油瓶一个伸手拿了过去,我下意识想抢,却被他反手一拽甩到床上,紧跟着铺天盖地就是一顿吻。 我愣了一下,乐了,这是吹的什么风?不过上口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我也不管不顾抱住闷油瓶的脑袋就开始回吻。一阵缠绵之后,两个人的气息都明显不稳起来。 “小哥,你这是突然开窍了?”跟闷油瓶确定关系也有些日子了,我知道这人脾气其实没那么开不起玩笑,自然有时候讲话也没了顾忌。“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闷油瓶俯下身在我嘴角舔了一下,我一愣:“什么?”他嘴角勾了起来,指了指我放在床头的白天看的那本书——我【百度特产大河蟹】操,感情这厮是懂的,只是在逗着我玩儿而已? 这要换个人,这时候是该一脚把人踹下床,衣服一穿——老子不干了,你自个儿解决去吧。不过都说是换个人了,我吴邪又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娇羞小姑娘,不就是被调戏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干脆就顺杆爬地拉住他:“都知道我想要了,你还等什么?”我边说,一把抓住闷油瓶撑在我身边的手一拽,同时翻身压住他,凑上去对着嘴就啃。闷油瓶倒是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任我动作,眼底的笑意越扩越大。 我这边趴人身上又是亲又是啃的,那边被我又是亲又是啃的人却跟看喜剧片一样的还偷着乐,身为男人的尊严让我实在没办法淡定地继续下去。我刚抬头想问他到底笑什么,就被拉了一下,嘴唇毫无预警地相撞磕得我牙都有点疼,但闷油瓶根本没给我多余的时间,上衣一脱,侵略性十足的吻就铺天盖地而来。 “我……我【百度大河蟹】操!小哥你等等!”我一看这形式不对,连忙找出空,用手推着闷油瓶。 他抬起头嗯了一句。肩上的麒麟已经隐隐现出来,看得我一阵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道:“我们要不要先商量一下,上下的问题?” 闷油瓶顿了一下,轻描淡写说了句:“不用。”我一下子乐了,心说这小子这么上道?还没等我乐完,就感觉睡裤被人往下一拉,平时不太用的地方已经被人生生挤进了一根手指。 我一下子疼得脸都绿了,咬着牙死盯着闷油瓶,愣是不敢动,要知道这小子的手指可是武器,要惹得他一个不高兴直接把我肠子给整出个洞可就太不划算了。更何况,反正对象都没变,在上在下的来日方长,这第一次也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给闹得跟打仗似得。 带着自我安慰的成分,我努力调整呼吸去适应。好在闷油瓶也没有真打算来硬的,一直没动作,等到我的僵硬稍微缓和了,才开始下一步动作。 老实说,我不可能没想过和闷油瓶干这种事,但身为一个正常的大老爷们,我幻象里的场景当然不可能是被闷油瓶压在下面啊,所以眼下这情况我一下子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闷油瓶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又亲又摸地撩得我浑身都着了火。 身上一些从未有过的感觉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低头看着埋头在我身上的闷油瓶,下意识就想去抓他。 “小哥……” 闷油瓶抬头看我,这一眼,把我看傻了。闷油瓶的眼底满之前从没出现过的情绪,我当然知道,那叫情欲。 我什么都没法想,手已经自己动起来,按着他的头就把嘴凑上去,吻得几乎天昏地暗的时候,一阵剧痛把我拉回了现实。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下意识咬紧牙,等到眼前一片血光散开,我才感觉到嘴里弥漫这一股铁锈味,抬眼看,闷油瓶的嘴边也染了些血。 我估计自己的脸色肯定很瘆人,而同样是男人,闷油瓶肯定也不好受。想想我们两个人现在的狼狈样,我忍不住就想笑,可又没力气,只能勾了勾嘴角,道:“你让我缓缓……” 闷油瓶应了一声,一点一点地亲着我的嘴唇,这种带着讨好意味的动作让我觉得心都软了,可这闷油瓶的尺寸跟他的手指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啊,任我怎么深呼吸都觉得没办法接受,看看他的表情,心一横,抓着他道:“你动吧。” 之后的事我就完全没了印象。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看看亮度,倒是跟平时醒的时候差不多。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腰部以下几乎失去了知觉,有点哭笑不得——看来果然是大老爷们,妈的都这情况了,还能醒这么早。 闷油瓶还在睡,脸上的表情祥和得完全想象不出他在墓里狠戾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这辈子能跟这人走这么一遭,一切都值了。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